第二百章郎先生

沈萬良的臉色依舊毫無血色,但眼神卻沒有了懨懨的神采。這讓憐霜得以稍稍的放心。

當沈萬良的身子好些可以上路已經是第五天。

憐霜尋了鳳婁越商量啟程的日子,鳳婁越說,“就明日吧。”

憐霜點頭表示同意。

眼下,他們必須要盡快的回威遠。也不知娘親現在怎麽樣了——這是一路上憐霜始終都放心不下的。

啟程的前一天晚上,憐霜與鳳婁越去向主人家辭行。雖說這裏的人都分外的奇怪,但憐霜衷心的感謝他們的收留,若非如此,他們顛沛輾轉,隻怕沈萬良的傷不會好的如此之快。

由一個中年人領著憐霜和鳳婁越到了一間小屋,屋子裏黑黑的,莫名的詭異。但主人的行事詭異已經讓憐霜產生了抵抗能力,固也並無太大反應。

門被關上,燈嘩的一下就亮了。

憐霜看見,老人端坐在一張黑桌前,桌子上淩亂的擺放著各種奇怪的透明器皿。那些器皿中裝著不同顏色的**,憐霜不知是何為,卻問到了刺鼻的藥味。

那些藥味濃的有些嗆人,憐霜不由的皺了皺眉。

“郎先生,霜兒和朋友是來向您辭行的。”這幾日來,憐霜雖從未與這位老人說過隻言片語卻從府中的丫鬟們口中得知,她們皆喚他為郎先生。

憐霜的話音落下,郎先生卻無絲毫的反應,似乎並未聽見憐霜在說話。

見老人無意回應自己的話,隻是一味的專注於手中的事情,憐霜對著鳳婁越無奈的笑笑。

兩人剛欲轉身離開,身後傳來的聲音卻讓他們止住了腳步。

郎先生的聲音沙啞,帶著蒼老的味道,“霜兒留下。”

鳳婁越與憐霜皆是一怔,不知老者何意。

鳳婁越不放心的看著憐霜,心中擔心,憐霜卻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寬慰道,“你出去等我吧。”

猶豫下,鳳婁越最後還是出去了,臨走前他說道,“又是喚我。”

憐霜點頭,他這才走出了小房間。

老者至始至終未看兩人一眼,在他讓憐霜留下之後,許久未再說一句話,憐霜則尋了一張椅子坐下,耐心的候著。

一個時辰過去了,憐霜幾度的要昏昏欲睡,老人總算是忙完了手中的事情。

他顫顫巍巍的走到憐霜的麵前,一雙眼睛明亮的驚人。

憐霜回神過來的時候,老人筆直的站在自己的麵前,憐霜沒來由的一驚,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郎先生可是有什麽話要囑咐憐霜?”憐霜站起來攙扶著老人坐下。

郎先生慢吞吞的坐下以後,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憐霜。

那眼神深的嚇人,憐霜猜不透他的心思,心中不免有些緊張。

郎先生是奇人,憐霜知道若不是他,沈萬良的傷不會好的那樣的快。當初,她的藥方隻是簡單的治傷藥,可是最後憐霜處理藥渣的時候發現裏麵被添了一味藥。

對眼前的老人,憐霜由衷的敬佩,同時又心生畏懼。

“你可願意留下來。”郎先生沉吟道,目光煞是逼人。

此話一出憐霜頗為震驚。

反應過來之後,憐霜深深的向老人鞠了一躬說道,“老先生的厚愛憐霜怕是要辜負了。”

郎先生看著他,眼神十分的複雜,良久過後,他重重的歎了口氣,道,“罷了,你我無緣,這是天意。”

沉重的歎息讓憐霜心有不忍,但如今她確實是不能留在這裏的。

“你走吧。”又過了一陣子,郎先生幽幽道,言語間滿是失落和傷感。

憐霜又深深的距離一躬才轉身離開。

黑屋的燈火之下,印著一個遲暮老人的孤單身影。

“怎這麽久,他可有為難你?”鳳婁越已經等得有些不耐,見憐霜出來趕緊的迎上前去。

憐霜深深的看了一眼被自己合上的門,失神的搖搖頭,半晌才道,“走吧。”

難怪近日來那位中年大夫總是旁敲側擊自己是否有意留下,還說以她的聰明才智,理應有更高的造詣才是。如此一來,竟是為的這般。老先生竟是有心收自己為徒,隻是自己——

“哎——”憐霜心事重重的歎了口氣。

“他可是有難為你,你怎從一出來就失魂落魄的?”鳳婁越心生疑惑。

“我說了沒事,你回去準備行李吧。”憐霜冷聲道,並不打算和鳳婁越說起老人的事情。

鳳婁越不料憐霜的態度如此,臉色一怔,隨後微有惱怒之色。

他沉沉的看了憐霜一眼,不再多言,卻是負氣的離開。

看著鳳婁越轉瞬即逝的身影,憐霜的心中五味雜陳。

這幾日來,似乎自己與他過分的親近了。她明明知道自己與他是不可能的。

那晚的夜很沉,於憐霜於鳳婁越而言卻是個難免之夜。

第二日,一行人因為要趕路,所以起了個大早。

府裏的管事為他們安排了馬車,送他們上車之後,管事幾次欲言又止。

管事的異態讓憐霜的心情有些不安,她對沈萬良道,“侯爺,霜兒下車道個別。”

沈萬良點頭,她探著身子下了車。

“管事。”憐霜喚住了欲進去的管事。

“姑娘?”管事驚訝道。

“可還有吩咐?”管事問道。

“管事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轉告我的。”憐霜詢問著,心中猜想定是和郎先生有關的。

不料一個十幾歲的丫頭心思如此的細膩,管事有些驚異。但同時他的臉色沉了幾分。

憐霜道,“管事有事大可直說,郎先生對憐霜有恩,若是有用得上憐霜的地方,憐霜定當是盡力而為的。”

憐霜的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管事也不好再吞吐下去。

且聽他重重的歎了口氣,神色沉鬱道,“郎先生怕是不行了。”

憐霜大驚,急急道,“此話怎講?”

“一年前郎先生被仇家下了毒,才二十歲的年紀就白了頭,如今——才成了這幅模樣——”說著,那管事已經紅了眼眶。

憐霜猛地一驚,忽的想起辭行那夜郎先生落魄的眼神。

難道是他將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憐霜猜測著,心中再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