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偽裝

瞥見憐霜打量的眼光,辛慎的眼神一驚,朝著憐霜有些尷尬的點點頭示意,便又低了頭下去。

老夫人坐在那裏,氣定神閑,她不看嶽夕兒,也不看那醒目的棺材就放在自己的眼前。

火盆中紙錢的煙灰散出來,帶著一陣麥稈燒焦的味道混在空氣中。

自美娘喊了一聲後,就再沒有人說話。

整個廳內,便隻能聽見火盆中火花的聲響,和一聲一聲沉重的呼吸聲。

“弟妹,節哀才是。”看嶽夕兒紅腫的雙眼,沈萬良皺了皺眉,開口勸慰道。

嶽夕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似乎並不領情。

嶽宏咳了一聲,這才開口說話。

“夕兒,你娘去了,也莫要太傷心了。”嶽宏皺著眉頭說道,神色淡然。

嶽夕兒心中本就悲痛,又見嶽宏的態度,心中越發的覺得不平。

一激動,一句話出去,她自己都不禁咋舌,卻為時已晚。

“你不傷心,因為你不在乎,可我不能!”嶽夕兒瞪大著雙眼望著嶽宏,眼中的憤懣不平,無以複加。

嶽宏臉色一沉,定定的望著嶽夕兒,眼中凜冽的光彩讓嶽夕兒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方才還逼人的眼神看著嶽宏,竟有些躲閃,嘴唇動了動,她終究還是認了錯。

“父親,女兒一時悲痛,口無遮攔,請父親責罰。”嶽夕兒緩緩跪在地上,輕聲的說道。

她的這一動作,讓嶽宏眼中慍怒的神色退去了不少。

隻瞧嶽宏歎了口氣,上前扶起地上的嶽夕兒,語重心長的說道,“為父何嚐不傷心,可人終究是要往前看的。”

說罷,他拍了拍嶽夕兒的背,以示安慰。

嶽夕兒點頭,藏在袖子中的雙手卻慢慢的收攏,緊握成拳。

憐霜靜靜的立在一旁不說話,卻時刻注意著嶽夕兒的動作和嶽宏的反應。

因病而逝,是嶽宏準備好的說辭,這其中到底是何種原因,憐霜雖不完全知曉,卻也能猜出個大概。

林氏雖未栽在她的手中,卻還是落得如此地步,隻能說明,她惡事做盡,人人得而誅之。

“是啊,夕兒莫要太悲痛了。”美娘也忍不住安慰道。

憐霜抬頭去看美娘,望進美娘眼底一汪純淨的憐憫,她的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娘親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好,凡事總不會想得太壞,也不會記恨,隻是在前世,這份善良卻帶給她們前所未有的滅頂之災。

嶽夕兒循聲看美娘,眼中的光彩閃爍不定,可憐霜是讀懂了,她根本不稀罕她們的憐憫,她隻會將這份憐憫當做挑釁,一如既往的嶽夕兒的性格,憐霜又何嚐不知,她總見不得旁人好過自己。

天色漸漸的暗沉下來,沈萬良先行回了侯府,美娘憐霜則留了下來。

夜晚降臨,黑暗籠罩整座宅院,唯獨正廳的靈堂,徹夜通明。

夜裏,是嶽夕兒留下來給林氏守靈,其他人都歇下了。

空****的靈堂,靈前的火盆明亮的火光都顯得有些落寞。

她的母親,貴為相府夫人,雖然那個位置就要被他人取代,可盡管如此,曾經,母親也是何其的風光,享受著萬千人羨慕敬仰的目光。

而今,她的葬禮,來吊唁的人,屈指可數,就連那些曾口口聲聲稱是母親知己的那些貴夫人,也未見一人前來。

人情淡薄如此,她早該看透了。

嶽夕兒心中細數著旁人無數對不起自己,對不起林氏,卻不曾想,她和林氏所謂交友的初衷。

她心中比誰都明白她的母親和那些個夫人之間的關係是靠利益維持的,若今日之事發生在他人身上,她和林氏又何嚐不是她們那般舉動。

天明,憐霜一出門便遇見了辛慎和想兒。

可是辛慎分明是看見憐霜的,可卻假裝沒有看見一般,掉頭便走。

藍心上前喚住她們道,“辛姨娘怎麽招呼也不打便要走。”

聽見身後的聲音,辛慎這才揚起笑容轉過身來。

“方才走的急了,沒瞧見小小姐。”辛慎笑著說道,眼中並無異樣。

憐霜倒也不介意,她輕輕的勾勾嘴角說道,“何事如此急,竟都看不見我這麽個大活人。”

聽著像是玩笑話,並無什麽不妥的地方,可是辛慎抬眼,卻撞進憐霜那深邃的眼眸中。

有那樣的一種眼神,比任何的一句話都要來的具有威脅,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不偏不倚的對準心房,壓抑的感覺,讓人透不過氣來。

辛慎麵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卻還是強裝鎮定道,“小姐說笑了。”

“聽聞不久姨娘便要被提為夫人取代林氏的位置,恭喜姨娘了。”憐霜不動聲色的說道,視線緊緊的盯著辛慎,沒有絲毫的鬆動。

辛慎的麵色一怔,除卻尷尬,還帶著一絲躲閃。

見辛慎久久不回話,憐霜也不在意,隻是輕輕福了福身,便領著藍心離去。

看著那一前一後的背影漸行漸遠,想兒的麵色異常的凝重。

“小姐,小小姐似乎知道什麽。”想兒甚是不安的說道。

“別自己嚇唬自己了,不過是一個女娃。”辛慎雖是這般說,心中卻是比任何人都要緊張的。

她比誰都清楚,萬萬不可小覷了憐霜。

“小姐,奴婢覺得辛姨娘似乎有些不一樣了。”藍心亦步亦趨的跟在憐霜的身後,輕聲的說道。

憐霜道,“她本來麵目本是這般。”

藍心的神色微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憐霜話中的深意,待她恍然頓悟的時候,心中盡是吃驚。

她不敢想象,辛姨娘原來的那些柔柔弱弱的形象,都是演出來的,就要為了博得同情,為了挑撥離間。

如此一來,自她進府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似乎不似她們想的那般簡單了。

想著,藍心心內不覺有些驚悚,那偽善的外表下,到底藏著多少萬惡的種子,林氏是這樣,嶽夕兒是這樣,自己曾一度同情的辛慎竟也是這般。

侯門宅院深似海,她身為一個丫頭,終究沒能看透。

林氏的葬禮,嶽宏似乎並無意宣揚,所以來的賓客也甚是少,除了幾個本家,林氏娘家的人,統統都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