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俠盜羅平

本來寫小說算是他為自己考慮的一個賺錢金手指,可是思忖再三之下,他卻還是放棄了用小說賺錢的想法。究其原因,總結起來還是兩個字:身份。

如果自己想要賺到錢,肯定是要寫出一定名氣,到了那個時候,自己想要隱身幕後就不可能。等轉到台前時,自己的混混身份,必然會成為一大障礙。沒人會相信,一個混跡於市井,以賣弄武力,吃打訛要為生的混混,有能力寫出這麽多小說來,到時候恐怕又會惹出無數的麻煩。

再者,他也不是非要寫小說不可,雖然在這個時代發大財並不容易,但是以他的能力,要想過上一份衣食無憂的生活還是不難的,這個靠寫作賺錢並且出名的機會,他還是想留給蘇寒芝。

最近蘇瞎子的行為越發反常,經常三天兩頭不回家,後來聽說是在三等小班裏包了一個紀女,整天就住在那裏。偶爾回家來看看,也會給蘇寒芝留下一兩左右的碎銀子作為零花,北大關那邊,卻也不見他出攤算命。

往日裏他從沒有過這麽寬餘的時候,見到蘇寒芝隻是要錢,絕不會給錢,更別說一兩銀子這種巨款,肯定是要拿去孝敬給煙館,幾時會拿給閨女。

有人問起來,他隻說自己交上了好運,與人合夥做生意即將發大財,再不做這江湖營生。至於是和什麽人合夥,做什麽生意,即使是蘇寒芝也問不出來。如果不是知道他確實是個瞎子,而且素來膽小怕事,蘇寒芝都要懷疑自己的父親是不是學了那傳說中的梁山好漢。

對於這些反常舉動,趙冠侯很是有些不安,隻是手裏掌握的情報太少,推敲不出真正的原因。所能做的,就隻有加強自身力量,讓蘇寒芝快速成長起來,有了屬於自己的基礎,惟有如此,才有可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隨著他的“懲罰”越來越頻繁,蘇寒芝的進步也異常明顯,她心靈手巧,對於語言方麵也有著過人的天賦。現在已經能用鵝毛筆,在記事本上寫出較為工整的文字。

趙冠侯斜著身子,看著她在那裏低頭書寫,陽光落在她白皙的頸上,泛起潔白反光,隻覺得這是上天給自己最好的禮物。他在對待女人的問題上,比起過去的趙冠侯不能同日而語,也毫不介意施用手段,如果不是身體原因,他甚至不介意把蘇寒芝直接吃下去,免得再生其他變數。

蘇寒芝初時對他的親昵也是用力反抗的,但人的接受底線,總是在逐漸變化。既考慮到可能有個不要臉的洋婆子存在,她就隻好任他胡鬧一下。再後來,這個底線一退再退,就被占去無數手口便宜,隻是死守住自己最後的防線而已。

無意中,蘇寒芝抬起頭來,卻正對上趙冠侯那熱情的目光,想起方才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作怪時的情景,心內一陣亂跳“別胡鬧了,時候不早了,一會鳳芝他們該來了,讓他們看見不像話。”

“我知道。但是我這不是胡鬧,而是很正經的親熱,咱們是要做夫妻的,做夫妻不能親熱,又叫個什麽夫妻了?姐,等我的腿好了,就跟師父提親,他要是不樂意啊,我們就來個先斬後奏……”

蘇寒芝在他身上輕輕打了一記“誰和你先斬後奏,那不要臉的事,我可幹不出來。成親就得名媒正娶,隨便就……那樣了,跟那些不正經的男女,不就一樣了?你放心吧,隻要你能正經做事,有個好前途,我爹也不會反對咱的事的。我歲數也不小了,不嫁人,還能當一輩子老姑娘?總歸是你的,跑不掉。”

她**了心扉之後,害羞的低下頭去,將寫好的東西放到趙冠侯手裏“你看看,這樣寫成不成?”

趙冠侯隻看了兩頁,薑鳳芝就風風火火的跑進來,天氣炎熱,她跑了一頭大汗,高聳的胸脯在劇烈的起伏著。進屋裏先是抄起茶壺灌了幾口水,接著就劈手去奪那個本子

“我看看,給我看看。俠盜羅平……這個故事寫完了吧?昨天看的時候就沒寫完,弄的我一宿覺都沒睡好。”

蘇寒芝笑著向後張望“丁師兄呢?他沒來?”

“別理他,又犯什麽驢病了,今天一上午就在那犯牛脾氣,跟我又吵了一架,就仿佛我怕他似的。別說沒成親,就算成親了,他也別想管著我。姑奶奶,可不受人這個氣。”

薑鳳芝氣呼呼的說著,找了把椅子坐下,開始翻看起記事本上的故事。她原本不認識什麽字,還是這段時間跟著趙冠侯學認字,倒是認識了一些,遇到不認識的,就去問蘇寒芝或是趙冠侯,算是個囫圇吞棗。她自己甚至攢了一些錢,也買了兩支鉛筆以及一個記事本,歪歪扭扭的學著寫字,還要跟趙冠侯學洋文。

丁劍鳴初時對於趙冠侯的故事也是很感興趣的,但是最近,因為薑鳳芝學洋文及書寫的事,於趙冠侯的態度上,也有些冷淡。這種冷淡並不是太明顯,如果不是趙冠侯自己就是個察言觀色方麵的好手,也是感覺不出來的。

當然,他不至於真的因此就和趙冠侯理論或是爭執,可是基於男人是天的思路,他還是想要管住薑鳳芝,讓她和趙冠侯保持距離。他和薑鳳芝的關係雖然沒有確定,但是不出意外的話,將來也是要走到一起的。

這兩人青梅竹馬,彼此熟悉的很,對於這個女孩身上發生的變化,還是可以感覺的出來,這種變化,讓他的感覺,很有些不放心,總覺得照這樣下去,她的心思會不在自己這。

至少,一個女人認識太多字,沒事再去看書,就會變的心眼活泛,不安於室。他娶老婆,是要在家收拾屋子,伺候他吃喝的,並不希望她變成那種在外麵獨當一麵的女子。再者,她總是去聽西洋故事,萬一變的像那些洋鬼子女人一樣,由著自己的心意去挑丈夫那還了得?

可是薑鳳芝是有名的小辣椒,雖然是女兒身,卻是個男人性子,對於丁劍鳴的約束很不耐煩,兩人在趙家就小吵過幾次,這回顯然是鬧的比較大。蘇寒芝數落著她,讓她去給丁劍鳴賠個不是,她卻不耐煩的搖著頭

“我才不去呢,他愛生氣就生氣,跟我有什麽關係,才懶得理他。就算是我爹,也別想讓我全聽他的,何況是個師兄。別提他,提他心裏煩,一會連飯都吃不下去了。姐,一會你教我認字吧,我現在也能寫不少字呢。”

蘇寒芝微微一笑“你找你師弟學去,我給你們去做飯,今天早晨我買了隻雞回來,一會就給它燉上。”

辛各莊那件事順利解決,新娘子順利的過了門,也壓下了街巷間的非議。於了事的層麵看,就要算最大的成功。趙冠侯雖然沒去喝喜酒,但是那對新人上了門磕頭道謝,還送了兩包點心來,表示了心意。

與趙冠侯想的一樣,事情一結束,馬大鼻子的尾款付的就有點不痛快,但是蘇瞎子突然富裕起來,蘇寒芝的手裏,也就寬鬆了許多。她雖然善於持家,但是在趙冠侯身上,也極舍得花錢,為了給他補身體,葷腥就一直沒有斷過。

這片貧民區裏,就算一個月能吃上一頓白麵,就已經得算是好日子。現在趙家天天不是燉肉就燉雞,隻要一做飯,一條胡同的人都聞著香味吃自己手裏的窩頭。

薑鳳芝舉著本子坐過去,也和趙冠侯不見外“師弟,你教教我寫字吧。你上次教我那一百個字,我現在能記住三十一個,能寫十九個,怎麽樣,夠聰明的吧?那個剩下的,你還得再教我。不過你放心,我也不白跟你學,這個稿子,我明天就給你送到卡佩租界那邊的報館去,等著他們給咱寄番佛。”

蘇寒芝一邊忙和著弄吃的,一邊笑道:“你別聽他胡扯,這東西是寫著玩的,就是賣給說書的先生,人家也未必肯要。還拿到卡佩的報館去,簡直就是自己找難看,到時候人家奚落你幾句,你可要好好聽著,不許和人家打架。”

薑鳳芝理了理自己頭上包的絹帕“我信的著冠侯師弟,姐,你是沒看見。那天在狀元樓,冠侯師弟談笑自如,把那幫菜農收拾的服服帖貼。那個模樣就像是戲台上的大都督周公謹,這樣的人,怎麽會胡說呢?再說這故事我也聽了,確實好聽啊,何況你這還寫了一份洋文,說不定報館的人一看,還把你招去做翻譯呢。那個公理報是卡佩租界的報紙,聽說連泰西人都看,說不定這個東西一發啊,姐姐就成名了。到時候連泰西人都知道你的名字,還要來小鞋坊看你呢。”

“這洋文和故事,都是冠侯寫的,要是寫,也是用他的名字才對,可是他非要讓我來,還給我起個什麽九河俠隱的綽號。這個綽號要是給薑大伯還合適,要是讓人知道是我這麽個大姑娘,不也羞死個人了。他啊,就是成心拿我開心呢,你別給他送,不丟這人。”

趙冠侯糾正了一句“那不是綽號,而是筆名,我如果不是腿不好,就自己去送了。這小說雖然字不多,折成咱的文字,也不過幾萬而已,可是要我看來,這東西可是能給姐換來大錢的。你不是這幾天擔心師父惹禍麽,等到稿費到手,你存在手裏,將來有什麽麻煩,也可以靠這筆錢支撐一下。”

於蘇寒芝而言,並不怎麽相信自己寫的這些文字,真的可以換來錢,甚至還因為九河俠隱這個綽號,而覺得有些羞恥。隻是趙冠侯說的篤定,她不好去拂他的意,就依著他的性子行事。

於趙冠侯而言,本以為這個俠盜羅平中的兩個小故事,換來稿費是板上釘釘的事,可是薑鳳芝把書稿送過去,一連過了數天都沒有回應,既沒有得到稿費,也沒有得到反饋信息,這倒是讓他第一次有了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