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巡幸山東

雖然端王暴斃,但是濮儁依舊是大阿哥,再加上端王福晉與太後的關係,這一脈依舊是比較紅的親貴。

即使是在哥薩克隊伍裏,發現了輔國公承瀾家的包衣,也不能說明哥薩克襲擊鸞駕的事,與承瀾一定有關。對於這一家的未來,大多數臣子還是持看好的態度,即使最糟糕的結果,也不過就是革去宗室官身,等到太後做壽等場合時再行討好,依舊可以起複。

風暴的來臨,是在毓賢遺折送到太後手裏的時候便開始形成的,慈喜看了遺折之後不動聲色,隻說了一句“便宜他了。”由此判斷,遺折內容應是毓賢上折請罪,太後對他的死不以為然。

隻是慈喜放遺折之後,依舊在馬車裏與榮壽大公主和福姐說閑話,過了約莫半個鍾頭,才對福姐道:“你這孩子太鬧騰,別跟我這起膩,去,把你阿瑪給我叫來。”

等到韓榮過來,慈喜立刻吩咐停車,與韓榮嘀咕幾句,等到韓榮離開時間不長,趙冠侯就帶了他那支米尼步槍哨趕到。

快槍隊一來,慈喜的臉色立刻就變的嚴肅起來,高聲喊道:“崔玉貴!崔玉貴在哪?”

崔玉貴聽這招呼聲不對,連滾帶爬的過來見禮,不住的磕頭“老佛爺,奴才在前麵開路,沒聽到您招呼,老佛爺恕罪。”

“開路,那可是夠辛苦的。得了,這大熱的天,你這麽胖,這重活,就不讓你幹了,你這些年在宮裏很是不容易,也該歇歇了。趙冠侯,把他帶下去,讓他好好歇一歇。”

崔玉貴心知不好,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幾條大漢已經撲上來,將他牢牢按住。饒是他身上有些武功,此時也沒了做手腳處,被人捆個結實,向後押去。

慈喜隨後又吩咐道:“已革貝勒承濂,輔國公承瀾大逆不道,辜負聖恩,著即刻捕拿到案,不可怠慢。趙冠侯,去辦你的差事,順帶,抄了這兩個奴才的家,給我用心搜一搜,看看他們家裏,還有沒有什麽大逆不道的東西。”

承濂兄弟所在的位置離禦駕不算甚遠,正和那王那彥圖說著閑話,就見趙冠侯領著一群官兵過來。承瀾麵色一變,左顧右盼的找出路,可是那彥圖卻已經冷笑道:“二位,我要是你們就別瞎折騰了。都是場麵上的人,難道連起碼的臉麵都不要了?讓幾個大兵把你們揍一頓,好看啊?就說我動手,你們哥兩捆一塊,是個麽?我不知道你們什麽罪過,但是束手就擒沒毛病,要是亂動,一準吃虧。”

等到半個鍾頭之後,兩家的家眷已經哭著來找端王大福晉想辦法。兩位親貴的家產,盡數被武衛右軍查抄。這兩家在抄楊立山家時,是發了大財的。沒想到轉手就做了過路財神,全部財產都被官兵奪了,隻好來找大福晉想辦法。

大福晉麵沉如水,看著幾位妯娌“你們跟我哭,我也沒辦法。這是老佛爺下的旨,誰能拗的過?我隻盼望著他們,沒真做下什麽天佛不容的事,否則的話,不但他們自己沒個好,怕是還要牽連你們。先跟我的人在一塊待著,我想,右軍絕對不敢到我的車上搜人。至於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抓人的當口,慈喜已經緊急召見了全部軍機,在路上開會。那份遺折被傳閱下去,那是一份毓賢的自供狀。將自己到山西之後排教殺洋的過往詳細介紹,又將端王兄弟給自己寫信,透露慈喜要捉拿自己正法,並讓自己帶兵造反,扣押兩宮立大阿哥為君的計劃全盤托出。

慈喜的臉色如同鐵青“這兩個豬狗不如的奴才!在這個時候,居然想要謀反!我早就看出,這兩人品行不端,久後必為禍患,礙著大阿哥的麵子,想著讓他們自己改好,可是沒想到,這兩人卻是越來越放肆了。毓賢死的好!他若不死,我也要抄他的家,滅他的滿門。看看他幹的這都是什麽事。萬歲的旨意,隻說與洋人開戰,可從未讓他濫殺無辜,屠戮婦孺。你們說一說,他做的這些事,可是奉了旨?”

韓榮道:“老佛爺,毓賢辜負聖恩,肆行不法,不但與國法不容,更有損您慈悲的名聲。他既以死,人死不結仇,念他死後出首承濂兄弟之功,就不追究他的家眷,隻追究他一人就是。”

趙舒心知,此時再要為其說話是自己找倒黴,隻好道:“太後聖明,早已看出毓賢品行不端,臣等萬萬不及。”

“別說這些沒用的,現在的情形是,山西不能沒有巡撫,必須委人。再有,承濂這對兄弟怎麽處置,你們倒是拿個主意。趙舒,你是管刑部的出身,我要聽你說話。”

這看似問計,實際是站邊,如果趙舒再刻意回護兩人,必遭不測。他久曆司獄心頭雪亮,當下回奏“臣以為,承濂兄弟陰謀篡位,罪在不赦,理應處以極刑。朝廷雖有寬待親貴之法,但這法不是為亂臣賊子而設,其二人不在減免之列。”

“處以極刑?”慈喜看看另外三人,見三人都表示讚同,她點頭道:“確實該這麽著。當年肅六就是自恃親貴,謀圖不軌,被處以斬刑。今天的承濂兄弟,過惡與肅順相同,也應處斬。可是現在和議未成,洋人要的禍首,如果我們都給宰了,那幫洋人又該不高興了。暫且把他們押起來,等著議和完成之後,再做處置。他們兩人的家產盡數抄沒入宮,今後誰要是生出不臣之心,這兩人,就是榜樣!”

逃難之中,最怕有人心生叛意,如今敲山震虎,借兩人立威,卻正好震懾住其他臣工親貴。有了這場風波,所有人的心裏都已經明白,慈喜對待天佑帝的看法有所改變,廢帝之舉作罷,之前那位大阿哥濮儁,怕是已經沒有幾天好日子可過了。

宮中二總管崔玉貴被拿,現在想來,多半就是他將這個捉毓賢的計劃泄露出去,加上和大阿哥走的太近,為太後所不容。這回的宮變雖然旋起旋滅,但是未來的發展,怕是未必就比之前維新之變帶來的影響輕。

消息在逐漸的蔓延,端王福晉的心一點點冷了下去,她知道,不管自己和慈喜多親,事涉篡逆,已經無可挽回。至於那些被查抄的家產,也就別指望要回來了。

車隊一到大同,趙冠侯先行進城,查收糧餉。管事的官員懂得規矩,不等說話,先將幾張銀票遞過去,求他高抬貴手,不要太過為難地方。趙冠侯看看銀票“四恒的票子,還能用?我聽說四恒的總號都被洋人搶了,他們的票子還好使?”

“在山西,絕對好用。四恒是老號,在山西有的是產業。多是當鋪、田產這類保本的東西。當鋪架子上有貨,拿不出銀子,可以拿貨頂。田地直接就可以沒收,再說他們家裏都有銀庫,裏麵藏著看家的銀子。您隻要想要,隨時可以提款。”

趙冠侯查抄承濂兄弟的家,將其從楊立山府內搶來的銀兩,又納入自己懷中。上繳國庫的,不過十之二三,餘者拿了兩成出來孝敬李連英,一成打點小德張,剩下都入了自己的腰包。

這些收益裏,珍寶古董地契占了多數,但是金銀也不少。加上他現在擔任的是糧台,又為太監講斤頭,手上並不缺錢。是以並不急著提款,對他而言,這些銀票以及四恒的經營狀況,另有他用。

山西的商業氛圍比較排外,尤其在金融業,外人根本進不了山西,至於洋人的銀行,更是連想也別想。借著這股東風,他打算把華比銀行引入山西,既是擴展了業務,也在山西埋下自己的力量。

這裏有著豐富的礦產資源,那些黑色的山下,埋著海量的煤炭。隻是現在,還沒被挖掘出來,等到將來……這些資源,應該變成自己的財富。

毓賢自盡,巡撫出缺,山西的藩臬兩司,都對這個位置頗為動心,要緊著自太原趕來拜見兩宮。為了能麵聖,使錢上也格外大方,趙冠侯知道這些人平日裏專吃晉商,手裏都積攢了潑天富貴,講起斤頭毫不留情,給一眾太監謀了好大富貴。

小德張得了真金白銀的好處,在內宮裏既有麵子,也對趙冠侯十分感激,抽冷子出來,拉著他道:“好兄弟,真是夠意思。這一趟山西沒白來,這是北五省裏,頭一個富庶之地,一幫當官的全都富的流油。隻有你這麽夠意思的朋友,咱才能發大財。可是你也要當心,朝廷裏,有人看你可是不順眼呢。”

“看我不順眼?誰啊?”趙冠侯心知,小德張不會無的放失,所言自有所本。

小德張冷哼一聲“還有誰,岑三啊。他現在跟那位翟翰林翟鴻機,那是老佛爺的寵臣。兄弟你現在是很紅,但終究是個武官,碰他一個翰林清流,可也費點勁。”

翟鴻機出身仕宦之家,素以清廉而聞名。大金國的翰林本是窮衙門,所有的翰林都指望著放考官時發財。像是徐菊人,就因為一屆考官都沒放過,被稱為黑翰林。翟鴻機筆下很來得,曾放過四任考官,可是卻不收一文錢,簡直是國朝一等的異數。操守上,幾乎無可指責。

另一方麵,就是他這人年輕時,相貌生的有些像過世的天子毅皇帝,竟讓慈喜對他視為自己兒子轉世,因此頗為厚待。若是被他惦記上,倒是不大好辦。

趙冠侯尋思著,自己並沒得罪過這位翟翰林,不知怎的,就犯了他的忌諱。小德張道:“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岑三在裏麵使壞,把善化(翟鴻機原籍)給攛掇起來了,兩人商量著找機會,要碰一碰你。你可要多加小心,別被人抓住小辮子,現在軍機太少了。禮王太過無能,太後有點不想用他,再說他身體也不大好,自己也想退一退。趙舒……我琢磨著洋人不能饒他,說不定哪天就走了毓佐臣這條道。軍機處裏,要添人了。”

“怎麽,善化要去打簾子?”

小德張點點頭“宮裏的消息,大半不差。而且他不是學習行走,人家畢竟是翰林,進去就可以幹活。一個軍機要是恨上你,可就不好辦。好在咱兄弟互相有關照,宮裏哥哥和大總管替你遮掩著,保證不出差錯。就算是他拿本章彈劾你,咱也替你說幾句話,不讓老佛爺受了蒙蔽。”

趙冠侯笑道:“哥哥,你這次來不光是跟我說這個吧?可是有別的事?”

小德張也不隱瞞“不錯,我知道,十主子與大總管能說上話,想請十主子幫我個忙。崔玉貴這回完了,二總管的位子空了出來,我想向上挪一下。錢的事,我備下了,五萬銀子,專門孝敬大總管,隻要能讓我做那二總管。我保證,聽李總管的話,不會像崔玉貴一樣,跟他老人家對著幹。”

有一個和自己換貼的太監當宮裏的二總管,對於趙冠侯而言,也是利大於弊之事。他琢磨著點點頭“這事我可以為你想想辦法,但是能不能說停當,我也沒把握。盡力幫你辦吧,總之大家是結拜兄弟,你幫幫我,我幫幫你,這是天經地義之事。大家互相幫忙,日子才能過的舒坦,總比互相算計著好。你且回去,等我的消息。”

此時,在大同城的臨時住所,岑春宣親自登門,前來拜望翟鴻機。以他舉人的出身,原本不夠資格入翟鴻機這翰苑清貴的法眼。但是翟鴻機身為清流,一心想要**滌吏治,重振綱紀,對於趙冠侯極為不滿。岑春宣素有清官之名,與之一拍即合,是以翟鴻機折節下交,與這位舉人也結成了朋友。

岑春宣知道翟鴻機不貪錢財,是個真正的清官,因此不帶禮物,就連四色土儀也不曾備,隻搖著扇子拜見。兩人落座之後,他一臉鄭重地說道:“久翁,消息已經打探的很明白了,兩宮要去山東。”

翟鴻機點點頭“果然是山東麽?看來之前傳言非虛,袁慰亭這回救駕是假,劫駕是真。他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

“那他要是真想當曹操,久翁又當如何?”

翟鴻機冷冷一笑“就憑袁四,一個未青一衿的童子,也想要做曹操,我看他還差了點火候。隻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他如願!其所倚仗的,是山東的新軍。可是山西乃是北五省精華所在,財力雄厚,山川險峻。我先去上折子,奏請太後盡快巡幸西安。若是不成……這山西巡撫的位子,我就保舉你來接。”

岑春宣大喜,他與翟鴻機聯合的目的,也在於這山西的撫台位置,當下點頭道:“久翁放心,岑某若是做了這山西的撫台,三年之內,保證練出一支強軍,與武衛右軍見個高低!”

“那就最好,咱們大金的江山,不能讓一群小人篡了去。隻要有我在,那些魑魅魍魎,誰也別想混水摸魚!”翟鴻機的手在桌上輕輕一拍,目光既清澈又堅定。

翟鴻機與袁慰亭並無私人恩怨,最多是有些看不起他,但是也不至於鬧到對立的程度。但是通過這次的接駕事件,他卻有了一個自己的想法,大金的江山如同風中殘燭,而滅掉這支蠟燭的,不會是西風倭雨,反倒是蕭牆之禍。他翟某人既食俸祿,必報皇恩,有他在一天,這大金的江山就隻能姓完顏,不能姓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