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謀害忠良(中)

羅德禮一聳肩膀“很優厚的條件,我沒什麽理由拒絕不是麽?可是,我想知道,我需要付出什麽。我必須說明,我不會出賣我的操守,炮製假新聞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

“不是假新聞,而是我有一些新聞要透露給你,由你發到報紙上,這總沒問題吧。再者,炮製假新聞的事你雖然不做,如果有新聞稿到你的手裏,你是發還是不發?”

羅德禮一笑“那自然是沒問題,總之我不會做有損於我職業生命和名譽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會拒絕朋友的請求。其他的事,你自己想辦法,泰晤士報這裏,我會給你行一些方便。”

這頭一敲定,趙冠侯第二個約見就是小德張。臨近壽誕,小德張的事情也很多,尤其李連英年事日高,精力體力都不如前,小德張這個二總管忙裏忙外,幾乎片刻也不得暇。不過趙冠侯有邀,他還是按時赴約,兩人見麵的地方,則是賽金花的下處。

小德張雖然是閹人,但是卻喜****,與賽金花身邊一個極紅的姑娘凝珠算是相好,一到這,便點她來伺候。趙冠侯見麵,二話不說,直接將一個紅封套遞過去。小德張打開封套,見是一張五萬兩的銀票,將之放起來,又推了回去。

“兄弟,你要是說三節兩壽,送我一點禮,我肯定會收。但是這麽大的數目,你是要嚇死我。大家是兄弟,有什麽話隻管說,隻要我能辦的,絕對沒有不辦的道理,用錢開路,這就沒了兄弟義氣,我也萬不敢拿。我這個二總管,不比崔玉貴,一來歲數小,二來根基淺,在宮裏沒有那麽大的道行,老佛爺那裏,我也不敢說吃透。若是事情太大,我怕是辦不下來。”

“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哥不要急著封口,我隻是問你件事。假設有一個人,犯了老佛爺很大的忌諱,然後你發現了證據,你是交還是不交呢?”

小德張道:“這沒有什麽話說,那自然是要交的,如果不交,就沒有忠心了。老佛爺要人,就是要忠,連忠都沒有,這樣的奴才還有什麽用。”

“那就是這話了,大哥也不用多做什麽,隻要小弟到時候把東西給你,大哥交到佛爺麵前,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這五萬銀子是送你的,我另籌一筆錢,送給皮硝李。”

小德張想了想,依舊不接封套“這錢你留著送大總管吧,咱們弟兄相交,我很少見你這麽動氣,想來是那京報的事吧?京報主事人是汪康年,他的好友是岑春宣,靠山則是翟鴻機。這麽想來,你是要碰翟大軍機……這事,我不敢摻和。”

凝珠此時卻笑道:“二總管,您這話說的,妾身就要笑一笑了。誰不知道二總管在宮裏八麵玲瓏,消息靈通。您不需要衝鋒陷陣,隻要當個耳報神,就是幫了趙二爺的忙。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莫非是信不過妾身,怕我走漏風聲?要是這樣,我現在就走。”

趙冠侯一笑,將封套朝凝珠眼前一推“凝珠姑娘的話說的好,這錢大哥不收,凝珠嫂子替大哥收了吧。大哥,您隻要把宮裏的消息說一兩個給小弟,小弟這裏,自有安排。”

小德張卻奪過紅封套,又放回趙冠侯眼前“消息的事,我知道的一定會說,但是錢,不能要。凝珠,你要是拿這個錢,今後這裏我就不會再來了。是要銀子是要我,你自己想明白。”

凝珠一笑“瞧瞧,多大的脾氣,我可不敢惹二總管,您既然有話,這錢奴婢就不拿了。您二位聊,我去廚房看看,我知道二總管最近忙,特意給您燉了隻人參當歸雞做補品,這回看看該得了。您不管怎麽嚇唬我,我這心裏,可始終放著二總管呢。”

她故意躲出去,就是給兩人說話的時間,小德張這才道:“兄弟,宮裏確實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說,這事跟你有關係。老佛爺昨天在宮裏發了通脾氣,說是慶王父子太不像話,收錢賣官,做的太過分了。榮壽大公主在中間和稀泥,事情沒鬧起來。”

“好,就是這樣的消息就很好。大哥,這次兄弟吃了虧,要想報仇,少不得兄長幫忙,您可得幫我。”

“這話沒說的,同著凝珠,有些話不好說。隻要是我能辦的,我一定給你辦,但是我現在也得謹慎。老佛爺春秋日高,身體實在是夠戧,現在添了個毛病,拉肚子。經常的鬧肚子,這可不是好病,我也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明白。皇帝那裏怎麽樣?”

“不怎麽樣,皇帝的身體有點怪,老佛爺身體好的時候,皇上身體不好,但是還能湊合維持。老佛爺隻要一鬧病,皇上的身子骨跟著就完,這也是個趣聞。現在是皇後在他身邊伺候著,外人,誰也摸不著邊。到底是抓髻夫妻,比別人親厚。”

趙冠侯點點頭,對於對方話裏的意思已經明白,五萬兩銀票,複又一遞,小德張卻堅辭不受“無功不食祿,這是我的規矩。咱自己弟兄,誰傷你,我揍誰一頓,是兄弟的義氣。弟兄之間幫忙,不能為功,不為功,就不能收禮。這錢你留著,要辦這樣的大事,皮硝李不幫忙,怎麽也是不行。還有,榮壽大公主那,也要備一份。”

榮壽公主持身甚正,幾乎沒開口要過錢,但是隨著慈喜的身體一天壞過一天,榮壽公主似乎也有了為自己留後路的打算。兩下算計,大概需要的銀兩,約莫也在三十萬兩上下。

一聽到這個數字,翠玉身體不由顫抖起來,搖頭道:“不……這事不能辦。冠侯辛苦積攢的家當,不能為了翠玉貼進去,不值得。我就是這麽個下賤出身,就由得他們去說去罵,我隻當沒有看到。今後我就跟你過日子,不出大門一步,任他們怎麽罵我也沒用。我出身行院,過的就是受氣的日子,什麽氣我都忍的下,報紙的事,我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你可以當沒發生過,我不可以。”趙冠侯拉過翠玉,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翟鴻機怎麽對付我,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他對付你,我就不會跟他善罷甘休,隻要你能高興,這三十萬銀子,花的就值。”

“高興,我高興的很。但是我高興的不是冠侯能為我出氣,而是你肯為我舍三十萬兩白銀。你有這心,我就死而無憾,至於事情,我今天冷靜下來想了想,翟鴻機是翰林清貴,謙謙君子,這樣的文字,似乎不是他的手筆,或許老爺怪錯人了。咱們,就饒了他這一回。”

“不行,我不管是不是他幹的,總之京報的鍋,就得他來背,我不殺他,已經是給毓卿麵子了。但是這事,必須要做,為了你,多少錢我也願意出,三十萬,我還拿的起。”

慶王手中端著趙冠侯孝敬的赤金打造翡翠嘴的煙槍,看著眼前的泰晤士報時,臉上露出一絲獰笑“中國的正局將有大變動,太後有意易樞。哈哈,這個消息放的好。這話是太後跟善化說的,除了他,還能有誰把消息放出去?老佛爺的脾氣我最清楚,她最恨這等把她跟人密談的事,透露給外人的行為。就這報紙一出,我保證,老佛爺會把善化恨到骨頭裏。就是不知道,報紙能不能落到太後手上。”

“嶽父放心,小德張、皮硝李、榮壽大公主,三條線都會把報紙送過去,不管哪條線起作用,都可以。總不可能三條線都不起作用。”

慶王點頭道:“那就好。這三十萬,不能讓你一個人出,沒有這個道理。慰亭已經進京,他的北洋報效十萬,我給你補貼十萬,你自己拿十萬就好了。”

“不敢,嶽父家大業大挑費大,老佛爺過壽,宮裏還要有一份報效,小婿不能讓您老再使錢。再說這回軍餉報銷,還是靠嶽父的麵子,才能辦的順利,張治秋沒敢卡我。小婿也該孝敬老泰山。”

“這你也不用謝我,是宮裏老佛爺有話,關外三省是祖宗龍興之地,收複祖宗故地,就是第一大功,跟這個功勞比,花多少軍費都不算多。誰要是敢在這事上算花費,那就是漢奸!有這麽一句話,誰還敢頂牛,翟鴻機已經吃了一次小虧,再加上報紙這事,他是二罪歸一,我看他沒幾天蹦達頭了。惡心了我這麽久,這回給他這一下,我痛快!十萬兩銀子買我個痛快,便宜,太便宜了。可是,光這一下,可是放不倒他,還有後招麽?”

“有自然是有,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老佛爺過生日的當口,誰也不敢添堵,等到生日結束,小婿自有辦法。”

趙冠侯是三天前叫的起,太後的獨對,單獨麵奏了一個多小時,以慈喜眼下的身體狀況,已經是難得的恩寵。趙冠侯也發現,慈喜精神和腦力大不如前,遠不是以前所見的那個幹練精明的老婦人,說話偶爾還要想上一陣,這想必是大煙對中樞神經的麻醉所帶來的後果。如果自己估計不差,這個老太太,也沒多久可活。

但是衰弱的老虎依舊是老虎,不能有絲毫小看。趙冠侯全殲陶克陶亥,聯扶桑抗鐵勒的密奏,幫著朝廷驅逐了鐵勒這個大患,對於慈喜來說,乃是最好的生日禮物。比起趙冠侯進獻的人參東珠,更讓她歡喜。

因此獨對之後,旨意就頒下來,趙冠侯加兵部侍郎、都察院右副都禦使銜,實授山東巡撫,兼練兵處軍學司副使、京畿陸軍第五鎮鎮統製。賞戴頭品頂戴,賞用狼皮褥子,另賞戴三眼花翎。一人既是文官又有武銜,軍政大權一人獨掌。

趙冠侯也知,慈喜這樣安排,實際是在慶王的建議之下,目的是用自己當個探路尖兵。一批女真的年輕人在扶桑學習軍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回國。這些人回國後的任用,就是個大問題。他們跟自己一樣,年紀都輕,且沒有科舉出身的資曆,按照正常程序,不能當督撫疆臣,也難以掌握大兵。承振想要當東三省總督,一樣不夠資格。

先把自己抬出來,利用自己轉移視線,隻要自己這個位置穩住,將來以己為例,旗人子弟,宗室親貴,就可以隨意派出去掌握兵柄,而不用考慮過去的規章。從這個安排也可以看出慈喜行憲政是假,借機收權才是真的。

不管她是怎麽想,趙冠侯自己的實惠是落下了,翟鴻機之前的布局,就是準備狙擊掉他這個巡撫。隻要朝廷一有動議,立刻就以楊翠玉事件為起點,進行發難。最好是趙冠侯自己送上一些材料,讓朝廷意識到他年少識淺,飛揚跋扈,不堪為大用。

沒想到趙冠侯並沒有急著對京報進行反擊,對那份報道也沒有任何反映,慈喜懿旨降下,萬難更改。張香濤對趙冠侯看法尚可,兼之與袁慰亭結盟推行新政,不會出手壞事,翟鴻機孤掌難鳴,這個巡撫任命竟是沒能攔住。

這個時候,再在戶部搞軍餉的策略,未免不智,不但不能阻擊四恒,反倒可能被趙冠侯利用,把自己陷入被動。

翟鴻機見機也快,及時跟戶部打了招呼,對遼東的軍餉核銷一律暢通,讓慶王想要借此發難的計謀不售。兩下這輪交手,看上去各有勝負,趙冠侯小勝半招,但是於慶王和趙冠侯看來,自己所勝的卻不隻是半招。

“翟鴻機自為軍機以來,推行的政策主要是整頓吏治,這一來本就站在了百僚的對立麵上。況且他為人太過端正,不給人留餘地,這一點,就算是張香濤也受不了他。張香濤到京裏任軍機,翟鴻機上本,要在湖廣查帳,這正合太後心意,派了鐵梁鐵寶臣到湖廣查積年帳目,整頓虧空,這不是要張香濤的命?”

趙冠侯說道:“嶽父請想,香帥在湖廣是有名的使錢如泥沙,這些年使費銀兩以千萬計,哪裏算的清楚。若是填補虧空,就算他傾家**產,也萬難彌補萬一。翟大軍機是為了朝廷好,想為國庫裏增加收入,可卻是不知不覺間,將香帥往死路上逼。所以倒翟,香帥絕對不會出來搗亂,反倒會幫忙。現在內閣裏,為翟鴻機說話的基本沒有,內廷也是咱的人,要除他,也不為難。但是岑三不倒,他就倒不了。光倒一個岑三也不足以出氣,鐵路、郵政那幾塊肥肉,咱們也得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