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太後病危

鳳喜清醒過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敬慈那已經多了個很鮮明的巴掌印的雪白臉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滿是淚水,看著鳳喜醒過來,立刻大聲叫道:“鳳喜醒了,鳳喜醒了!”

“小兔崽子,你再說一次試試看!”

聽到父親嚴厲的訓斥,敬慈的聲音明顯放低了些,懦懦道:“是鳳喜媽媽醒了。”伸出小手抓著鳳喜的手道:“鳳喜媽媽,你還疼麽?不疼的話快幫我說說好話,爸爸要打死我。”

鳳喜這時也看到了,坐在自己身邊的趙冠侯。鼻子裏一股濃重的消毒藥水味道,雪白的牆壁,還有幾個穿白色大褂的女人……自己是在教會醫院裏?

“別……別打少爺……”她的小腹挨了一刀,受傷不輕,此時說話依舊是有氣無力,但仍舊掙紮著給敬慈求情。趙冠侯沒好氣的數落著“這小兔崽子就是欠揍,多打幾次就能漲記性了。還有你也是,出門為什麽不帶槍啊?我不是教過你放槍麽,出門怎麽不帶著。”

說話間又摸了摸鳳喜的脈搏“還好,醫生說過了,沒有大關礙。隻要靜養些時日,就會好的。下次出門,記得帶槍。”

敬慈在旁道:“帶槍,帶槍!我要玩!”

他話音剛落,就被父親拎起來,在屁股上一通狠揍。“好個兔崽子,人還沒三塊豆腐高,就琢磨著玩槍!看我打不死你!”

敬慈被一通巴掌揍的殺豬般大叫“不玩了……等我當爸爸再玩!”

鳳喜想要坐起來,卻動彈不得,急的漲紅了臉“不能……別打……。”

趙冠侯拎著敬慈,拎到門外,“師姐,你替我揍他。這兔崽子,不好好揍幾頓,就是不漲記性。”回手帶上門,又來到鳳喜床前,伸手拉住了鳳喜的手,輕聲道:“這孩子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他這麽混球。等回頭多揍他幾頓,不信管不過來”

“敬慈還小……別打他。”鳳喜的手用力的拉住趙冠侯的手,用乞求的目光看著他“他要是犯了什麽錯,你就隻管打我,不要打他。我看他臉上那巴掌印,比我挨了一刀還要疼。”

“好,我都依你就是,這小兔崽子,就是被你們寵壞了。你現在還疼麽?傷口是寒芝為你處理的,她這兩年,學包紮護理很有心得,是外科上的好手,如果你還覺得不好,就我來為你包。”

鳳喜搖搖頭“不疼了,真的一點都不疼,夫人的手法很好,隻是我一個奴婢,哪能讓夫人動手為我醫治,這不是亂了規矩。”

“別提什麽規矩不規矩,隻要你沒事,就一切都好。放心養傷,我已經吩咐醫院了,一切都用最好的藥,保證你沒事。我新近研究的那藥,也給你用上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出院。”

鳳喜知道,趙冠侯最近和簡森夫人在合作開發某種外科方麵的藥品,據說一旦成功,將是一本萬利的大生意。這藥目前也有,但是數量極少,一支針劑價錢可抵一根金條,沒想到竟給自己用上了這樣的好藥。她心內既是感激又有些甜蜜,良久之後才問道:“劉彈子抓住了麽?”

“當然抓住了,其實他一進城,已經有人在注意他。整個濟南進城賣水果的,就是那幾個幫派的人,他一個外來戶生生衝進來,早有人盯著他。即使你不來,他也碰不到我,但是我還是要感謝你。為了我,你連命都不要了?那家夥武藝高強,你犯的上跟他拚命麽?路上那麽多警查,你喊人捉人就好了。”

“他武功高強,又是悍匪,奴婢怕警查對付不了他……”鳳喜的臉微微一紅,她忽然覺得,這一刀挨的也很值得,已經很久沒享受過,這種二人時光了。聽著他這麽溫存的對自己講話,輕輕的握著自己的手,若是敬慈也在身邊喊自己媽媽,她就算立時死去,也無遺憾。

“你太笨了,今後記得,遇到類似的事,第一時間喊人。抓不住就抓不住,他一個人在我的地盤,還能反出天去?你的命,比他的命值錢的多,千萬別犯傻。不過你那一簪子也夠狠,直接紮瞎了他一隻眼,而且傷到了腦子。就算我們的人不動手,他也活不了多久。還有件事要跟你說下,劉彈子城裏接頭的人,我們已經發現了,是鐵虎,還有一個是敬慈的舅舅。”

鐵虎?這個形象曾經在鳳喜心裏無比清晰,但是現在卻已經變的漸漸模糊起來,她的世界,已經被敬慈所占滿,容不下太多的人。可是兄長……這是她不能不關心的親人,她甚至不顧傷口,也要掙紮著坐起來“你……看在我麵上,饒我兄長一次……”

“行了,你傷口雖然不太深,但也不能亂動,給我老實躺好。”趙冠侯按著她的肩膀,將鳳喜按的無法動彈。“我已經下令,把他們驅逐出山東就完了。就算你不挨這一刀,我也不會輕易殺你兄長,隻是他這樣,我也很為難。”

鳳喜心知,兄長聯係劉彈子行刺趙冠侯,終究是個隱患,她咬牙道:“若是兄長再來,你就把他抓起來,送到監獄裏去。”

“那鐵虎呢?”

鳳喜先是一愣,隨即看到趙冠侯麵帶笑容的樣子,就知道拿自己打趣,將眼睛一閉不去看他,可是臉紅的更厲害了“敬慈都已經會叫爸爸了,你還提他做什麽。隨你發落,我不問。”

她隻覺得臉上被輕輕親了一口,“如果你想的話,等出院之後,就正式做太太,把做飯的差事交卸下去。”

“不……我要給夫人當一輩子丫頭,這是我答應過夫人的。隻要……隻要敬慈能多喊我幾聲媽媽,我就知足了。”

房門忽然被人推開,鳳芝抱著敬慈從外頭進來,她的肚子這兩年一無起色,看著鳳喜總有些吃味。但是現在她為丈夫挨了一刀,自己是不能衝她發火的,隻好對趙冠侯道:“冠侯,今天京裏要來人,你是不是要去迎接一下,這裏交給我就好了。”

“京裏沒事就來人,哪接待的過來,有幾位老夫子辦接待足夠了。我在這陪陪鳳喜,有什麽要緊的事,讓他們到這來找我。”

鳳喜連忙道:“不了……老爺趕快回衙門吧,我這裏好的很,鳳芝太太也不必留下,奴婢沒那麽嬌氣。”

“這不是嬌氣不嬌氣的事,是必須有人陪,師姐你回吧,今天我哪也不去,就隻在這裏了。對了,把小兔崽子放下,讓他好好陪陪他鳳喜媽媽。”

薑鳳芝聽他這麽說,自己也不好走,拉了把椅子靠著趙冠侯坐下,逗著敬慈玩。丫頭們都在外頭候著,沒命令不敢進來。敬慈與鳳芝遠比鳳喜來的親近,鳳媽媽鳳媽媽叫個不停。鳳喜看著,心裏卻似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好在有趙冠侯的手拉著她,讓她覺得好過了不少,手指下意識的抓進了趙冠侯的手。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高升從外麵急匆匆進來,打千道:“大帥,京裏來的是二總管小德張,事情比較要緊。十格格在那裏應付著,讓您務必回府一次。”

“小德張?他個太監沒事出宮幹什麽?”自從安德海砍頭以後,大金的太監已經很少出宮,若出宮必有要緊事宜,如當年李連英隨同老醇王視察北洋海軍,那是奉了明文聖旨的。小德張出宮聖旨山東未見,原則上沿途誰都能把他抓起來砍了,這個風險著實不小,想來事情也所關非細。

鳳喜連忙道:“老爺,你快回吧,奴婢這裏沒什麽的。還有丫頭們在,有事,她們也會伺候我。”

薑鳳芝也道:“是啊,師弟你快回去,二總管來,不會是小事情,別耽誤了大事。”

趙冠侯縱然想留,這時也留不成,隻好囑咐了幾句鳳喜,又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才大步流星隨著高升離開。等到趙冠侯走了,薑鳳芝看了一眼鳳喜,忽然抱起敬慈親了幾口“來,再叫我幾聲鳳媽媽,我給你買好吃的。”

書房裏,毓卿的臉色很難看,似乎京裏發生的事情很大,也很不妙,小德張的神色也極為凝重,一見趙冠侯回來,二人幾乎是同時奔來,毓卿拉住趙冠侯的胳膊道:“額駙,趕快準備準備,跟二總管回京,萬歲和老佛爺都不行了!”

兩宮同時病危,這個消息若是公布開來,絕對會在大金官場內,引起爆炸效應。趙冠侯心內也自一驚,但麵上還保持冷靜“別急,有話慢慢說,老佛爺和萬歲的身體不好我是知道的,怎麽也不至於,兩個人同時有事吧。”

小德張道:“兄弟,若不是事情就這麽急,我就不用親自跑這一趟了。這次是老佛爺的旨意,讓我務必把您和十格格接進京城,說是臨走之前,必須要見一麵。這可是顧命大臣,才有的待遇,您可不能耽擱。”

趙冠侯不想,慈喜彌留之際,居然還能惦記到自己這,確實不好耽誤,連忙點頭道:“我別的不用安排,隻讓路局備車就好。大哥還沒吃飯吧,我讓下麵準備吃食,我們邊吃邊談。”

小德張搖頭道:“來不及了,咱們上車吃。”

火車站有一部山東巡撫的藍鋼專列,聯係之後,立刻加煤加水,不出一個小時,趙冠侯與毓卿就已經和小德張在車廂裏,踏上了進京之路。這車上除了專列外,也有餐車,飲食準備的方便。山東近兩年經濟發展快,各方洋人也多,食材采買便當,各色珍饈應有盡有。隻是毓卿心憂太後,食欲不佳,動不了幾下筷子,倒是趙冠侯與小德張大口吃喝,全然無忌。

小德張介紹著“老佛爺這兩年的身子骨,本就是一年不如一年,去年過壽的時候,連戲都盯不下來,隻看了五天的戲,人就盯不住了。太醫們也是一人一個方子,一人一個脈案,有的方子用的很好,可是換了太醫輪班時,就要改方子換藥,身體反倒是不如以前了。要是依我看,還是這太醫院的製度有問題,若是一個大夫從頭盯下來,或許人還能好。”

毓卿道:“這話是怎麽說?難道已經沒的救了?”

“十主子,這話奴才可不敢說,老佛爺洪福齊天,百靈庇佑,自可轉危為安……”

趙冠侯道:“毓卿,大哥跟咱說實話,你就別難為人了,非逼著人不說實話說假話,還有什麽意思。大哥,你有什麽隻管明說,這車上就咱三個人,不會走了風聲。”

小德張苦笑一聲“老佛爺自己都有數,這關過不去了。這兩年,要不是有關外的野山人參頂著,怕是也扛不下來,現在卻是油盡燈枯,再怎麽添油都沒用了。”

毓卿急道:“那皇上呢?總不至於皇上也是如此。”

“皇上的龍體,跟太後的鳳體本就是一回事,鳳體康泰,龍體自可無恙,若是鳳體有恙,龍體也就難安。現在老佛爺病入膏肓,皇上的身體也就一樣,兩位哪位走在頭裏,可還說不好。濮仁已經進宮,被封了大阿哥,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該換袍褂了。”

趙冠侯心知,這是小德張在提醒自己,或者說也是在給自己留後路,慈喜的時代已經過去,新的時代即將來臨。這一幹慈喜舊臣,都該另尋靠山,應對一個新的時代。

自己這個巡撫,本就火候不足,全靠太後扶植,硬頂上這個位子,一旦太後身故,必然有所動搖。能引為奧援的,顯然就是福子,這個未來皇帝的本生母。這次進京,恐怕慈喜也是考慮到自己和福子的交情,要讓自己身上加擔子。

主幼國疑,兼之葛明黨如同星火,已有燎原之相。各地雖然編練新軍,實行新政,但是葛明黨也一樣在進行活動,以弱主能否坐的住這個江山,大為可疑。她要給這個未來的皇帝,留下幾個可用之臣,確保江山可以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