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弟子

“我用祖先的名義發誓,早晚會殺了你這個魔鬼……魔鬼!”

濟南,督軍府後花園內。還沒有長出新牙的公主,咬牙切齒的詛咒著某人。在她身後,幾個比她年紀更小的男孩女孩,如同跟屁蟲一樣,排成一字長龍,緊緊追隨著她的腳步。

走在第三位的男孩,猛的躍過了前麵的兩個女孩,跑到安娜身邊,討好的拉她的裙子“姐姐,姐姐,你要殺誰?告訴我,我幫你!”

話音剛落,正在發脾氣的鐵勒公主,猛的伸出手,抓住了趙家長男的耳朵,向相反的方向用力猛揪

“我說過了,不許破壞隊型!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你說,是不是應該受到懲罰?”

在內宅裏無法無天的小霸王敬慈,落到這位鐵勒公主手裏,卻像老鼠遇到了貓,根本不敢反抗,隻能拚命的喊著姐姐救命。孝慈與愛慈卻在一邊鼓勁道:“姐姐加油,姐姐加油!”慰慈膽子最小,張嘴就要哭,結果被安娜吼了一句,就嚇的連哭都不敢了。

趙家的孩子沒有多少玩伴,大多是自己陪自己玩,再不然,就是加上一個怎麽欺負也不敢發脾氣的阿九。安娜到趙家之後,這個洋娃娃也似的外國女孩,就成了趙家一幹兒女的絕佳玩伴。

按照趙冠侯的說法,我家的兒女,是世界上最難對付的敵人,隻要你能收拾他們,就沒什麽是你收拾不了的。因此,安娜就成了趙家的低齡保姆,成了家裏新任的孩子頭。

她的身體素質本來就比較出色,逃亡路上,又學會了格鬥、騎馬,加上年紀本就比幾個孩子都大,沒用多久,就在內宅裏確立了自己孩子頭的地位。即便是敬慈這種淘氣包,落到她手裏,也隻有被收拾的命。

自從她進入趙宅之後,趙家的女孩地位大漲,順帶,就是男孩比較遭殃。慰慈雖然不挨打,但是被安娜整治過幾次後,反倒是比哥哥更害怕她,被她一瞪,就嚇的朝姐姐身後躲。

安娜收拾了一通敬慈之後,才把在趙冠侯那受的氣略微散了一些,恨恨的用石子朝珍珠泉裏丟過去。“他是魔鬼的化身,一定是!如果不是魔鬼,又怎麽會想的出那麽多可恨的方法來折磨我。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他知道,他教了個什麽怪物出來!”

一路上,安娜也學了很多東西,向身邊的貴婦學禮儀,向侍衛們學習自衛的手段。在她看來,自己比所有的同齡孩子都強大,趙冠侯的訓練,自己一定可以應付的來。可是直到訓練開始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

她或許比同齡孩子都強,可是趙冠侯壓根不是拿她當孩子訓練。力量、速度、反應、格鬥、射擊。這些練習全是按照成年人標準來的,她就算身體素質出色,也很難應付的了。鳳芝和鳳喜負責教導她拳術,孫美瑤還要教導她騎馬與一些刀術,趙冠侯則教她最簡單的殺人術。

原本安娜看來,殺人就是射擊或是格鬥的結果,可是趙冠侯眼裏,殺人卻是一門不折不扣的藝術。不管是武術還是射擊,實際都隻是殺人這門藝術裏,微不足道的兩個分類而已。按他的說法

“殺人的方法有上千種,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是最沒有美感的那種。不過是它最簡單,最容易有成效,才有那麽多人效法。實際上,殺人應該殺出藝術感,那才是我們該追求的最高境界。比如,對方拿你當成最好的朋友,在你們飲酒高歌時,你在他的酒裏下上毒藥。更高明的手段,是你們一起創業,然後你卷走他的錢,再以他的名義借高利貸,逼的他跳樓自殺,從頭到尾手不沾血,這才算的上摸到了美感的邊緣。”

基於美感製定的訓練課程,讓安娜感覺自己掉入了無底深淵。沉重的課業,壓的她透不過氣來。繪畫、鋼琴、外語,甚至還有數學。這些她根本不感興趣的學科,也被趙冠侯算入殺人術,不但要學,而且必須學出成績。如果表現的不合格,就會迎接殘酷的懲罰:打p股。

或許是不忍心打自己的孩子所造成的遺憾,趙冠侯打起這位弟子的p股來可是毫不會留情。按他的說法就是“被打的時候心裏恨不恨?恨就對了。你要想著殺掉我,報仇雪恨。幹掉那個無良沙皇算什麽目標,以殺死我為目標進行鍛煉,這樣才有意義。不管你用什麽手段,隻要能殺死我就對了,快點去鍛煉吧。”

直到在敬慈的p股上痛打了一番之後,安娜的怨氣才小了一些,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你揍我,我就揍你的兒子,早晚有一天,我要像揍這個小笨蛋一樣揍你!我不再是過去的小南瓜,而是一個大姑娘了!”

隨後,她又想起了自己身邊的衛士。

從鐵勒一路輾轉到山東,她身邊所剩的衛士已經不多,他們忠誠勇敢善戰,可是在刺客的連續追擊下,損失再所難免。趙冠侯除了訓練她,也給那些衛士製定了全新的培訓計劃,在安娜看來,那些訓練科目及要求,隻能用慘無人道來形容。天知道這樣折騰下來,還有幾個人能剩下。

負責培訓他們的,是名為瑞恩斯坦的普魯士人。高貴的鐵勒皇家衛士,怎麽能接受一個普魯士人的指揮,更別說,還要忍受遠比皮鞭更為難受的語言轟炸。安娜悄悄去看過兩次訓練,之後就在殺戮名單上,加上了瑞恩斯坦的名字。更可惡者,短短時間內,在趙冠侯的支持及撮合下,已經有一對雙胞胎姐妹,成了這個惡毒教官的地下情人。那可是堂堂的鐵勒貴族,這種行為,簡直是對鐵勒的褻瀆!

出於使命以及對皇室的忠誠,更多的是,期待著瑞恩斯坦當眾吃皮鞋。衛士沒人退出訓練,反倒是咬著牙,堅持了下來。安娜對這些殘存衛士,是有一份愧疚心理的,也少不了去安慰。可是現任衛隊長的話,卻讓她大為欣慰“或許,您可以考慮記住我們的名字了。我有一種感覺,如果聖彼得堡再派刺客來,我們一條命,可以換對方五條命。”

從這個角度看,那個魔鬼還不是一無是處,就在安娜剛剛這樣想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在她身後“你今天又打我兒子了?”隨後,她的頭發就被人一把抓住,帶著向前跑了好幾步。手指頭,差點就指到了她的額頭。

“你說說,你能不能長點出息,就不能找點大人欺負,非得欺負弱小有意思麽?有本事,去打大人。”

“不!永遠找比自己弱的目標下手,這樣才能避免受傷!”安娜揚著臉反駁,敬慈見到爸爸出麵,並沒有出來告狀,反倒是求情道:“別打姐姐……我們在鬧著玩。”

趙冠侯沒理會兒子求情,巴掌向著安娜頭上落去,安娜瞪大了眼睛看著,沒有退縮的意思。隨後,她的頭,就被揉成了一堆亂草。

“說的很對,跟強者搏鬥哪有欺淩弱小來的有趣。這麽快就領悟到了這一步,有資格當我的徒弟。走,作為獎勵,我帶你去外麵轉轉,犒勞你一點好吃的。”

因為一大批鐵勒有錢人搬來城裏,濟南特意開了條風味食府街,簡而言之,就是專門賺鐵勒人鈔票的地方。在這裏,既有山東風味的小吃,也有味道正宗的鐵勒飲食可以享用。

安娜一路逃亡,總歸是要隱藏形跡的,越是在國土上,越要想方設法的偽裝。像是現在這樣,穿上一身洋裝,大搖大擺的出行,已經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趙冠侯牽著她的手,兩人徜徉在街上,商人或是行人,對這種小女孩並不覺得奇怪。喜歡看報紙的,沒人會不認識大帥,遠遠的就鞠躬行禮,或是拿出吃的東西孝敬。

“你看,這就是當大帥的好處了,想吃什麽吃什麽,想拿什麽拿什麽,不用給錢。”趙冠侯邊說,邊走到一處賣油旋的攤子之前,原本坐在這裏吃飯的幾個人,連忙起身讓坐,隨即就一溜煙的跑開。

這種山東小吃,安娜之前也沒吃過,不管心智比同齡人強多少,麵對食物,也難免露出關注的神色。趙冠侯的手卻在她頭上一拍“別光看吃的,說說,這一路上你看到了什麽。”

“食物、攤販、還有我的臣民……還有不安”安娜拚命回憶著,猛的,她想到了什麽。這是在一路上遭遇追殺過程中,所產生的某種反應。每當刺客臨近時,她就會覺得寒毛倒豎,心髒仿佛被什麽東西抓住一樣,周身發冷。

自從進入中國,這種感覺已經消失,可就在路上,這種感覺再次來臨。不過這感覺隻是一瞬間,隨即就恢複了正常,她也隻以為是錯覺。直到趙冠侯讓她回想,她才意識到,那種感覺……確實又來了。

她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不安,趙冠侯握住了她的手

“有我在,不用害怕。你的第六感很強,比我的要強的多。這是個很好的天賦,可以保證你活的長。但是光有天賦是不夠的,還要學會觀察。我雖然教了你很多東西,但是這些東西隻會讓你的矛變的更鋒利,不會讓你的盾變的更堅固。不管是沙皇,還是農奴,在子彈麵前,都是一樣的脆弱。一身本事,也照樣扛不住一發子彈。要想活的長,首先是要學會觀測。我跟你說一句實話,講殺人,師父我在現在算是很厲害的,可是在過去……我還算不上出色,我更擅長的是分析,觀察,善後,外加製定計劃。這些東西可以保證我活的長,也可以保證我可以多送幾個人上西天。我再帶你去走一圈,記住,找出令你不安的東西來。”

安娜的臉色一變,她當然明白,到底是什麽令自己不安。鐵勒的刺客,居然這麽快就追到了山東?一路上恐怖的回憶,親人的離去,每一個對她好的人,都會在這種襲擊中為了保護她而死,難道,又輪到眼前這個男人了。

雖然一度信誓旦旦的要殺掉他,可是現在,她的眼睛裏隻覺得陣陣發熱,鼻子一陣發酸。她搖搖頭,小聲道:“不……不去……”

“別怕,有我在,沒人可以傷害你。不直麵這些家夥,又怎麽能戰勝他們?我不希望我的徒弟是個隻會害怕的膽小鬼,遇到敵人,就把他幹掉好了。跟我走。”

趙冠侯拍拍桌子,示意老板給自己留下座位,拉起安娜又走了回去,鐵勒人依舊要給趙冠侯行禮。至於安娜,她的身份保密,鐵勒貴族雖然知道小公主在,但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實際並不多,大多數人認不得她。

一個一個攤子走過去,男女老少,五光十色。一張張麵孔在安娜麵前轉動,讓她覺得眼花繚亂。她一度想要逃跑,遇到刺客要逃,這幾乎成了她的本能反應。可是隨即,趙冠侯的手上加了力量,握的更緊了一些。那隻手上傳遞來的熱量,將寒意驅散,縈繞在心裏的恐懼,正一點點消失。

不怕……什麽都不用怕。她心裏嘀咕著,隻要在這個男人身邊,自己什麽都不用怕。

猛的,那種感覺再次襲來,比起方才的驚鴻一瞥,這次的感覺更為強烈,仿佛一柄利刃劈麵刺來。安娜幾乎要驚叫著逃開,不管不顧的撒腿就跑,不管哪裏,隻要離開這些魔鬼就好。

她猛的甩開了趙冠侯的胳膊,張開嘴,驚聲尖叫道:“是他們……就是他們!”

那是一對中國夫妻,年紀四十上下,相貌平平無奇。男子帶著幾分憨厚相貌,在小吃街經營了個餛飩鋪子,人很老實,被人欺負也不怎麽敢回嘴。他的女人,同樣是個少言寡語的,在整條街上,也算有名的老實人。

當安娜的手指向他們時,兩人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愣在那裏。可是下一刻,婦人的手猛的從錢箱裏抽出了一支短槍,男子則一下子掀翻了灶。滾開的湯水與餛飩向著趙冠侯與安娜兜頭潑去。

槍聲響起,人倒在地上。

女人的額頭上多了一個彈孔,男子則被幾條不知哪裏殺出來的大漢緊緊的按倒在地。安娜被趙冠侯抱起來,已經躲到了一邊。霍虯吹去槍口的白煙,小跑著來到趙冠侯身邊問道:“大帥,沒傷著吧?”

“你出槍這麽快,我怎麽會受傷?幹的不錯,回去有賞。通知弟兄們動手,這條街上混進來的幾隻老鼠,今天全都抓了,回去慢慢炮製。”轉過頭,看著懷裏淚流滿麵的安娜,又柔聲安慰道:“不用害怕,你既然是我的徒弟,就不用擔心有人可以傷害你,隻要我活著,你就是安全的。這是師父對徒弟的責任,不管你惹上的是誰,都不能傷你分毫。走,我帶你接著去吃東西。”

當天晚上,安娜在睡夢中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小聲喊了一句“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