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海狼(上)

江西、湖南、湖北、安徽、山西、關外三省,共合各省援助物資,陸續運至山東,才讓趙冠侯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人緣是這麽好。

這幾省將軍裏,要麽是自己的結拜兄弟,要麽就是得過自己恩惠的。比如徐州張辮帥,毅然捐獻二十件古董,外帶不知道沾了多少血的十萬銀元,衝的不是山東父老,更不是百萬難民,而是前金時代封的世襲一等侯官職外加額駙身份。

倪繼衝的安徽來自趙冠侯恩賜,至於山西,則是單純的恐魯症,生怕趙冠侯驅難民入晉,幹脆花錢買平安。

預算的兩千萬元,按照陳冷荷和簡森的估計,大概兩個月不到就會花光。可事實上,兩個月下來,用去的款不到一半,同時,各地的捐款,也開始陸續匯到山東,於救災事業大有幫助。

這得益於趙冠侯親自選的鏡頭照相,配合上蘇寒芝的名氣,以她知名女作家的身份,向社會各界募集捐獻,自己帶頭捐出一部書的版稅。

她在中國乃至泰西,都很有一部分鐵杆讀者,號召力頗強。在她的帶動下,現在差不多有二十萬以上的資金入帳,後續資金,也在陸續進來,兩位女財神盤算著,局麵大概會比想象中容易一些。

這些錢花出去,自然不是打水漂,而是換來了看的見摸的著的東西。隻是這裏麵很多東西,在普通人看來,花的不值得而已。比如洋人堆在倉庫裏賣不出的設備,再比如雇傭一些洋人到工廠裏工作。

連山東人自己找工作都困難的時候,還要雇傭洋人,這讓很多人想不通。畢竟一個洋人的工資開支,可是中國人的五到十倍甚至更多。他們就不信,一個洋人幹活真能頂十個中國人?

但是在趙冠侯的鐵腕作風,加上白斯文顛倒黑白的神通,這些意見牢騷毫無意義。山東的情形越變越好,這是不爭的事實,雖然被人認為勞民傷財,可是工廠、鐵路、依舊一個接一個的拔地而起。開門做生意的商家越來越多,街道上遊**的無業遊民,倒是少了不少。

如果說有誰感到不舒服,那大抵就是自家鄉來山東淘金的商人。山東給的價格,憑心而論,不算少。可是比起亂世災年,難民遍地的實局,這個價格,卻又不如預想中的那麽高。

畢竟每到災年,糧價漲個十倍是常態,像山東這樣糧食依舊平價銷售,且許出不許入,糧食按人頭發賣等限製正策的,這不是擺明了破壞市場規律麽?

支付方式上,山東付的是魯票,還有山東的日用品,輕工業產品等,商人們想要的真金白銀,卻要打折才能拿到。這又是另一個讓商人感到很不高興的地方。一些脾氣大的商人,決定終止貿易,卻被告知,因為劉黑七的猖獗,現在糧食和棉布列為軍事管製物資,實施進出登記。進入山東的糧食,想要拉走……可能性不大。

能做到大商人的,背後自然也有這樣那樣的關係。一位段芝泉的小同鄉,一怒掀桌,說這是明擺著違法,他運自己的糧食,招誰惹誰了?結果還沒等出山東,就被人抓了起來,至於罪名,據說是隨地吐痰。

鄒秀榮、孟思遠、賽金花乃至於真正以公開身份代表趙家出麵的蘇寒芝,薑鳳芝。商人可接觸的人不少,但是跟誰接觸,實際都是殊途同歸。這些人一樣不好說話,油鹽不進。

孟思遠是連大總統給的支票都轉手捐獻給慈善機構的主,誰能打動他?至於其他女人,更是攻不克的堡壘。下麵經辦的官員,倒是可以收買,可是到了辦事時,沒有那幾位負責人的簽字,他們的決斷什麽用都沒有。

幾次折騰下來,一部分商人認識到,山東實際就是一個異常堅固的鐵桶,想從它身沙鍋內刮油水,簡直是白日做夢。最後隻能捏著鼻子,接受山東提出的條件,以不占便宜的方式完成貿易。

這些物資根據扶桑人估計,真正用於救災的部分,不超過七成,剩下的部分,應該是進入了山東軍隊的倉庫。當這個情報反饋到板西八郎手中時,這位扶桑東方情報機構最高首領,同時也是袁慰亭身邊親信幕僚的板西,不怒反笑。

“很好,趙冠侯不愧是我和青木老師都認可的豪傑,做事情,果然與普通的中國君人不同。如果他生在扶桑,我發誓,一定會支持他當首相,誰不投他的票,我就讓人把炸蛋丟到這人的家裏。”

日置益微笑道:“可惜,按照本國法律,一個中國人,是沒機會競選首相的,所以,我可以放心他不會成為我的競選對手。現在他大量的搜集物資,顯然也看到了我們的決心,同時,也是在展現自己的決心不是麽?他不願意和帝國合作,還拉了普魯士人來助拳,又囤積這麽多物資,是要拚命?”

“這一點,實際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才用那麽多人手,希望換掉他的性命,可惜,還是失敗了。”板西八郎摸索著手邊的刀鞘“他就像是一頭保護領地的狗,誰進他的領地,就要做好被咬傷的覺悟。沒有這個膽量,還是不去的好。這種決心和意誌,往往可以感染他的部隊,讓他的部下陪著主官一起發瘋。這樣的敵人,絕對是一塊硬骨頭,隻可惜……他選錯了對手。看家狗再凶,也注定鬥不過猛虎。我現在給手下的命令,並不是破壞那些倉庫,而是去搞清楚他們的位置,做好標識,以便大軍接收。”

“受泰西經濟疲軟影響,帝國的經濟,也到了極危險的地步,能夠多一些收獲,總是一件好事。至少那些財閥那裏,會很高興吧。對於戰爭,我所聽到的消息是,將在一周之內,徹底解決戰鬥。”

板西搖搖頭“這種言論,顯然是沒到山東實地考察過,才會空口說白話。事實上,依據最樂觀的估計,也要一個月左右,才有可能解決趙冠侯。當然,如果他夠聰明的話,在戰爭進行到兩周左右時,就會選擇求和,我給他的時間,則是二十天。如果在二十天之前,他選擇低頭求和,未來的日子裏,我們將成為很好的合作夥伴。畢竟袁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未來的中國,我們需要一個足夠聰明的人當合作對象,軍閥趙無疑是一個值得扶持的目標。”

“如果超出二十天呢?”

“那就隻好用這柄軍刀,助他成佛。遺憾的是,現在還不到動手的時候,隻有等到阿爾比昂與普魯士的戰鬥打響,我們才能動手。曾經的時代,是屬於泰西人的,他們乘坐軍艦,橫衝直撞,占領每一個他們視線所及的國家。未來的時代,則是屬於扶桑的,我們有幸生於這個時代,就先用山東作為墊腳石,進一步,就是整個中國,接下來是亞洲,最後是世界。”

板西八郎的手指,在桌上輕輕彈著“如果那些人知道,他們援助的物資,最終會變成我們的戰利品,又該做何想法?阿爾比昂人一向視海上為自己的天下,可是這次,一切都可能變的不同。在我看來,一個時代即將過去,另一個時代即將到來。我們有幸生於這個時代,就該做出一番事業來,把整個世界,掌握在扶桑人手裏!為了這個目標,所有攔路者,全部,都要消滅!”

小李曼的艦隊,也到了該起航的時候,以四艘單純的蒸汽戰艦出發,不配屬任何風帆船,在此時看來,屬於冒險且無謀的盲動。

蒸汽戰艦雖然有著速度快的優勢,可是從點火到出發,需要一個小時的準備時間。且一旦鍋爐發生故障,整艘船就會陷入癱瘓。用這樣的軍艦去獨立執行任務,在阿爾比昂海軍看來,是單純的送死。

即使比拚火力,四艘軍艦的火力,依舊不能與阿爾比昂龐大的風帆艦隊相比,就算給他們一個機會突襲,最終也不過是兩敗俱傷。從紙麵數據看,沒人看好這四艘蒸汽軍艦能打出什麽了不起的戰績。

事關機密,小李曼不會透露細節,隻是他臉上的表情,則透露著絕對的自信,這一次他的海軍,並非是以卵擊石,更不是送死。而是滿懷信心,建功立業。

送行宴規模不大,連安德魯主教都沒出席,隻有趙冠侯、漢娜、小李曼三人。巴森斯伯爵跟隨小李曼一起出征,至於執行的任務,照舊是保密。漢娜也明白軍中規矩,三個人的談話,並不涉及部隊動向或是作戰方麵。倒是小李曼對趙冠侯主動提起

“煙台和日照,我需要有足夠的燃煤儲備,經驗最為豐富的修理工人,以及蒸汽船所需要的全部零部件,還要包括全新的鍋爐。在我們的購買計劃裏,這些東西都有,所以別說你這裏準備不了。我知道,你想要建立自己的蒸汽艦隊,這個想法,我完全支持。老朽的阿爾比昂海軍,還沉迷在他們擁有多少戰艦上,卻看不到,未來的時代,是屬於蒸汽戰艦的時代。很快,那些漂亮的帆船,將徹底被海洋所淘汰,明輪、鍋爐和蒸汽,才是海洋的主宰。但是,以山東當下的工業能力,還不足以支撐你搞一支蒸汽艦隊。這些物資你留下,用途並不大,等到帝國將敵人全部戰敗之後,我幫你訓練一直真正的海軍。”

看著意氣風發的小李曼,趙冠侯隻點點頭,舉起酒杯道了一聲

“保重。”

“漢娜,我下次來的時候,會不會看到你懷上他的孩子!要知道,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如果再不生,將來就會變的很危險。”

一杯酒潑頭澆下來,讓這位充滿信心的海軍將領,變成落湯雞。

當四艘蒸汽軍艦轟鳴著駛離軍港時,趙冠侯捏著漢娜的手,小聲道:“想哭就哭出來吧,並不丟人。”

“我為什麽要哭?父親最大的理想,就是戰死戰場!這次是他實現自己理想的機會,事實上,自從離開部隊以後,他還是第一次那麽高興。我不會為他的選擇感到難過,隻會因他而光榮。或許你們都認為普魯士在發瘋,妄圖以少數國家,挑戰整個世界,但是我想,最後的結果,一定會讓你們所有人大吃一驚。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戰場,李曼的戰場在海上,我的戰場,則在這。”

她指向身後的大地,在趙冠侯臉上一親,鬆開手,走向了自己的馬。“你陪我去礦井吧,我要為帝國貢獻更多的礦石。還有,你從河北購買的鐵礦石我看到了,確實很不錯,算的上第一流的礦石。再加上普魯士的技術人員,以及來自山西的焦炭,不久之後,山東鐵廠的名字,將超過漢冶萍鐵廠。這是帝國友誼的一部分,至於另一部分,相信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在山東外海,扶桑軍艦的巡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礙於各國利息糾纏,封鎖山東水路的事,暫時是不敢做的。

可是偶爾出來惡心一下山東海運,或是向山東的海軍挑釁,他們卻是沒少做。即使有兩艘鐵肋木殼加上一艘寶順輪,山東也不敢和扶桑海軍發生衝突,一向能躲則躲,即使躲不過,也是忍氣吞聲。

扶桑人向來敬惡欺善,越是退讓,他們就越是肆無忌憚。執行騷擾任務的扶桑海軍,將日常的巡邏、檢查,看成了娛樂的一部分。除非是懸掛有阿爾比昂或是揚基國旗的船隻,其他船隻隻要被他們發現,多少是要受些損失的。

由九艘風帆戰艦組成的巡邏艦隊,雖然沒有蒸汽船,可是實力依舊不容小看。即使與山東海軍公開較量一下,南部大佐依舊不認為自己會輸。

今天,又是他例行打獵的日子,而且隨著國內的動員令,扶桑對於山東的態度越來越強硬,已經著手準備實施封鎖。他也不介意,在這種環境下,給山東的船隻一些教訓,即使是掛著泰西國旗,也不妨礙他出手檢查!

前方船上忽然打出旗語,發現懸掛普魯士國旗的船隻,自山東方向駛出。南部大佐的情緒,因為發現獵物,而變的格外興奮“截住它們,進行盤查。”他決定,今天要搞掉幾艘船,作為狩獵的紀念。

扶桑決定與阿爾比昂聯合,普魯士國旗,已經失去了庇護作用。這幫笨蛋,還想用普魯士做擋箭牌?還是用炮彈讓他們清醒一下,在亞洲,隻有扶桑海軍才是王者!

九艘軍艦以半月陣隊型,對懸掛普魯士國旗的船隻進行包圍,同時防範著對方逃走。獵物並沒有轉身逃走的覺悟,相反竟是開足馬力,朝著扶桑軍艦衝過來。

“是炮艦!這不是商船,是軍艦!普魯士人的軍艦!”隨著偽裝撤除,扶桑人驚訝的發現,在這些獵物上安裝的新式艦炮。自己網住的不是小魚,而是巨鯊!

伴隨著粗大的黑色煙柱,四條巨鯊開始了進食,獵人與獵物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顛倒的。他們的目標,自始至終,就是這支扶桑艦隊。炮聲轟隆,烈焰熊熊。伴隨著船體碎裂及火光映照中,海麵上滿是碎木破帆,以及隨波逐流,載浮載沉的扶桑海軍旗。

扶桑南部大佐戰死,所部軍艦損失超過一半以上,四艘蒸汽軍艦則以完整無傷的態勢,向前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