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紅鸞喜(上)

不管蘇寒芝如何想要低調,事實上,她和趙冠侯的婚事,注定是要高調舉行。津門地麵的混混,不拘文武,都知道了趙冠侯的名字。漕幫裏,他又是新起的禮字輩,自有一幫同門要來賀一賀,另外,孟思遠承了他天大的人情,自也不會缺了這份禮數。水梯子李家乃至於新軍裏的曹仲昆,都要前來道賀,場麵想不熱鬧都難。

蘇寒芝一邊雖然沒有什麽親戚,卻有公理報方麵的人,因為成親的事,必然要影響交稿,蘇寒芝性子老實,早早的把這事跟公理報打了招呼也算請假。雄野鬆對於這麽一位才女嫁給個津門潑皮的結合很有些唏噓,但是也不過是作為飯後談資而已。

俠盜羅賓的故事,在卡佩人中賣的極好,這名作者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裏,為公理報提供更多作品。他封了十六尊番佛的賀禮,又派了兩名記者前去捧場,也算是雙方的交情。日後她再想轉投其他報館,麵子上就先過不去。當聽到有這麽多客人以後,蘇寒芝也得承認,趙冠侯說的有道理,這婚事要是不大肆操辦,實在交代不下去。

雖然兩家離的近,迎娶也不過就是從一條胡同裏的這家走到另一家。可是這儀式辦的很是隆重,在狀元樓包了場,開了流水席,客人大多支會到那邊,由侯興等人負責招呼。

楊翠玉於這種事上,更是行家裏手,雖然是一身男兒裝扮,但是相貌生的極美,一幹漕幫龍頭,隻當她是哪個徽班裏的小旦,倒也沒往她是女人上想。隻覺得以趙冠侯這身份,不知道怎麽就能結交到這麽美的一個旦角。

李秀山調了一個棚的新軍過來彈壓地麵,表麵上說是防止出現爭端,實際上,還是防著龐家搗亂。金十倒是一臉的不在乎“搗亂?他也敢!這時候他龐家要是敢來這邊惹事,爺剝了他的皮!”

以她的身份,就是住在利順德那種地方,也要嫌房子打掃的不幹淨,床單洗的不如府裏徹底。今天肯到趙冠侯的蝸居裏坐一坐,幫他忙和成親的事,要算第一等的人情,讓趙冠侯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按身份計算,在後世,這樣的人,也是要員或是大財閥,肯這麽折節下交一個江湖中人的可是不多。或許她隻是年輕,隻是看自己對眼,但不管怎麽說,這個人情,他是要認的。雖然這種人的人情要還起來很困難,甚至於可能要麵臨極大的凶險,但是他已經決定要認下這個朋友。

趙冠侯身上換了嶄新的長袍馬褂,人也變的體麵起來,恭敬的朝著金十連施幾個禮“十爺,我和寒芝有今天,全都要感謝十爺的援手。日後若有用的著趙某之處,您隻要說句話,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行了,別說這沒用的,爺在這也待不住,要不是為了給你遞這如意,,我早就走了。今天你就安心當好你的新郎官,什麽赴湯蹈火的,用不著這麽客氣。”金十很大方的在他肩膀上一拍,又將一柄玉如意遞過去。

“行,是那麽個意思,這人啊,還是得穿上這身,才看著有個人樣。你今天既然有了人樣了,又成了家,就別再往那下作道上走了,像是混混這碗飯,早點放下好。爺給你謀個出身……等你成完親就知道了,現在趕緊著,等著接花轎。你們這的人啊,弄這婚事弄的不成話,還得我教他們規矩去。”

距離不遠的蘇家房中,幾個鄰居的女眷唧唧喳喳說著笑話,蘇瞎子暫時被送到了鄰居家裏,他的精神還是沒有恢複,不適合出席這種場麵,拜高堂的時候拜一拜他就是了,其他時候不必露麵。

這地方的人窮,能賺到一家人飯錢的,就得稱為好本事的,至於破出上千金洋辦喜事的,卻是連想都不敢想。

幾個嬸子不住的誇著蘇寒芝好福氣,轉了一圈,最終是尋了個極有本事的丈夫。三個有兒有女的婦人,給坐在**的蘇寒芝上頭。這些婦人們嘴裏說著吉祥話,誇著蘇寒芝有福氣,可是等看到那六顆大珠配上若幹小珠串成的鏈子時,這幾個上了年歲的婦人,幾乎同時尖叫起來

“我的親娘,這是什麽珠子,怎麽這麽亮啊,這……這得值多少錢?”

“走!全都一邊去,這東西能上手摸麽?摸髒了你賠的起麽?”薑鳳芝與蘇寒芝關係最近,性子也潑辣,不講顏麵的將幾個婦人全都推出去。大家知道她會功夫,加上這是大喜日子,沒人敢跟她強嘴,就都躲到外屋去議論了。

回到裏間,蘇寒芝已經一臉無奈的把那串項鏈戴在了脖子上,自己把新娘的冠子戴起來“我就說,財不露白,今天這麽亂,你非讓我把它戴出來幹什麽,拜堂的時候我戴著蓋頭呢,客人看不見。讓她們都看見了,將來要是找我借,可怎麽是好。”

“怕什麽,誰敢借啊,就兩字:滾蛋!”薑鳳芝氣哼哼的說了一句,小聲在蘇寒芝耳邊道:“前者龐家下聘禮時,這幫人說的話可難聽了,也就是這回,見到冠侯擺這麽大場麵,她們才把那話都咽回了肚子裏,要不指不定說什麽。這幫人別看現在跟你親近,實際沒幾個好物,就一群勢力眼,別搭理她們。這鏈子這時候不戴,什麽時候戴,就是要讓她們看,寒芝姐找了個好男人,氣死她們。”

她頗為興奮的,提高了嗓門“今天,漕幫的幾位老前輩,津門地麵上,幾位極有身份的老爺子都過來賀喜了。姐,女人這輩子就這一回,你算是在這一帶出了名了,將來誰成親,也沒有你今天的氣派。再說,還有租界報館的人給你賀喜……來的可是兩個記者呢。這樣的人據說連縣太爺都怕,卻要來喝你的喜酒,這才叫有麵子。”

隨後又小聲道:“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戴戴這鏈子。”

蘇寒芝微笑著,小聲逗著她“等你出門子的時候,我就借你。”隨後兩個女人就笑鬧成了一團,仿佛依舊是在閨閣中一樣。

花轎原本是龐家租的,結果最後送給趙冠侯用,八抬大轎,全套執事,算是第一流的排場。

從蘇家把人抬上去,自不能直接抬進趙家,要在外麵很是繞上一大圈,再繞回來,走怎麽一個流程。

光鞭炮,就要用上幾十萬頭,沿途鞭炮之聲,聲震九重,孩子們跟著轎子後麵瘋跑,搜索著是否有沒響的啞炮。聽著鑼鼓嗩呐的聲音,蘇寒芝在轎裏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隻要過了今天,自己就是冠侯兄弟的人,他們的好日子就快來了。

而在離轎子稍遠一些的地方,一名年輕人騎著駿馬,遠遠的跟著隊伍。馬上的騎士年紀二十出頭,相貌英俊,儀表堂堂,腰背挺拔,如同蒼鬆。遠遠跟了一段,又問起身旁的從人“這轎子裏的,就是差點成了我二娘的那個蘇氏?”

“回二少的話,正是她。這女人不識抬舉,放著好日子不過……”

這年輕人製止了從人的話“你這話就錯了,她怎麽想,有沒有這個造化,與我沒什麽關係。我現在在意的是,這麽大的婚禮辦下來,津門多少人知道這事,我們龐家的臉麵,又往哪放。慢說是人,就是一條狗,我們龐家要的,怎麽能給了別人!這筆帳必須得算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