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追亡

跟隨騎兵旅行動的,還有山東的飛騎炮隊。由於兩軍形成肉搏混戰,炮兵很難發揮作用。鄒華幹脆命令挽馬拉著大炮,跟隨騎兵行動,直接把炮架在了扶桑軍身後,朝著後方射擊。

在擊潰了殿後部隊之後,魯軍的鐵蹄可以肆意踐踏扶桑軍後陣,無人能製。最先遭殃的,就是臨時戰地醫院。

傷兵們舉起槍,試圖組織抵抗。但是兩排榴霰彈炸過來,讓這零星的抵抗被迅速瓦解。孫飛豹在揚基打了幾年仗,很受揚基影響,不太支持這種殺俘行為。在旁建議道:“姐,這都是傷號,不大好吧?大帥知道了,是要怪罪的……”

“小豹子,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姐夫怪罪怕啥?咱是一家人,他還敢槍斃你是咋?放心,有姐給你撐腰,啥都不用怕。就說我下的令,看他能把我怎麽著。”有了兒子的孫美瑤,可是不怕趙冠侯發脾氣,不管惹什麽禍,隻要把小家夥抱出來,保管趙冠侯什麽火都沒了。

孫桂良加上孫家幾百條人命,讓孫美瑤對扶桑軍人恨之入骨。不管是傷兵,還是俘虜,在她眼裏,都是注定要殺之而後快的強敵大仇。事實上,有著類似仇恨情緒的並非她一人,整個騎兵旅,大多把扶桑軍人視為死敵。隻是礙於軍令,他們不敢放肆,現在有了長官出來下達命令,最後的束縛也就不存在。

“很榮幸與諸軍並肩作戰。”扶桑傷兵中軍階最高的軍官,大喊一聲,召集了幾十名能動的傷兵,絕望的迎向鐵騎。這也是傷兵營最後的武力抵抗。

幾名受傷的軍樂手,在被砍殺之前,堅定的吹響軍號,完成人生裏最後的演奏。但是大多數傷兵,隻能發出絕望的叫聲或是求饒聲。

煙火伴隨著慘叫聲,馬踩、刀砍、火燒,這些騎兵用一切想的出的辦法,對傷兵進行單方麵虐殺。後世扶桑軍事愛好者研究此段戰史時堅持認為,之所以扶桑山東戰爭過程中,扶桑方麵的傷亡遠超過山東,並不在於山東的戰略以及山東的護理製度。而在於山東方麵,無恥的襲擊傷兵醫院,導致大批傷兵失去痊愈後重新返回戰場的機會,並據此撰寫長篇論文,抨擊魯軍的醜惡行徑。

可是,就目前而言,孫美瑤和她的騎兵旅,卻是處於無可匹敵的位置。前線本就處於不利態勢的扶桑,如果抽調部隊趕回後方支援,整個戰線都可能崩潰。再者,騎兵的高機動性,決定想要抓住騎兵予以殲滅的戰術很難成功。

這支鐵騎如同發瘋的野牛,把整個扶桑營地攪的天翻地覆。爆炸與火焰,在營地裏蔓延開來,魯軍的炮兵適時加入,用炮火覆蓋所有敢於向騎兵射擊的區域。臨時被動員起來的警衛部隊,人數和質量上,都不能與騎兵相比。非但沒能遏製騎兵的攻勢,反倒是連自己都被鐵騎碾過,消失於亂軍之中。當魯軍這支嫡係正式登場,戰場的天平,終於徹底傾斜。

扶桑軍隊的傳令兵及通訊兵,隨時可能遭到獵殺,前線與後方的聯絡基本中斷。隨著營地的淪陷,傷員得不到安置,彈藥也無從補充,甚至連神尾的指揮部,都存在被騎兵一舉端掉的可能。

崩潰,無可避免的發生了。以人數論,扶桑軍隊仍保留了較大規模的兵力,純粹從數字上看,似乎還可以與魯軍分個高下。但是身在戰場中的人,卻清楚的知道,扶桑軍隊已經一敗塗地,沒有任何翻盤希望。

戰旗落入敵手,士兵開始掉轉方向奔跑,由於指揮不靈,連殿後部隊的安排都沒能傳遞下去。隻有一些部隊靠著覺悟,高喊著“魯軍且試我軍之膽魄!諸君,我們九段阪見!”主動迎向魯軍的突擊部隊,在被大軍吞沒之前,他們頑強抵抗,戰鬥到最後一刻。

可是更多的部隊,卻因為失去指揮而變的混亂,所有的勇氣,早已經在饑餓與絕望中消耗殆盡。當潰散發生後,他們也就毫無壓力的扔下武器,跟隨著大隊開始逃散,不但把自己的後背留給魯軍,也把友鄰部隊辛苦維持的防線衝垮。

後軍亡命的試圖打出一條通路,以便順利轉移,魯軍也沒有嚴防死守的意思,騎兵主動讓開通路,放扶桑軍逃走。炮兵則在兩翼發炮,一點點削減著扶桑軍人的數量。

如果騎兵配合炮兵構築起一道防線,扶桑軍人爆發出哀兵的態勢,確實會以死相拚。那麽共合再上演一場高水平的攻防及白刃戰,也大有可能。但是當通路出現在眼前,求生的予望戰勝了鬥誌。不管是炮擊還是槍彈,都已經顧不上。所有人都想著在這條生命通道關閉以前,一定要逃出去!

炮擊、槍彈,銜尾追殺。這些都比不上求生的吸引力強,士兵們甚至丟棄了武器,隻求速度可以快一點。比起兩側的的敵人,擋在身前的袍澤反倒更為可惡。叫罵、推搡,甚至於殺戮,都開始上演。一向以紀律性成名亞洲的強兵,這時,卻也成了散兵遊勇。

追亡逐北!戰役到了這個階段,已經沒有懸念。追擊部隊開始銜尾追殺,這個時代,勝利方主要的殺傷並不是在戰場的排槍與白刃,而是勝利後的掃**與追逐。失去指揮的部隊,很難組織起像樣的反擊,何況在魯軍優勢兵力麵前,抵抗與送死沒有什麽區別。

獵兵在山野、林地裏,搜捕殘存的扶桑士兵。魯軍的大部隊,如同一張鋪開的大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處於這張網中的,扶桑軍人除了死於降之外,再沒有其他出路。

趙冠侯並沒有參與追擊,而是帶著一支人馬,返回了指揮部。最先迎出來的,卻是滿臉焦急的楊玉竹。她身上換了一身軍裝,手裏提著兩把左輪,見趙冠侯回來,連忙跑過去問道:“怎麽樣,我們贏了?”

“當然是贏了!扶桑人已經撤退,我們的部隊開始追擊。敢打我山東的主意,不讓他吃點大苦頭,他也不知道厲害。這一棍子下去,就得讓他知道疼字怎麽寫,將來就不敢總惦記我這一畝三分地!”

楊玉竹的心裏,再次將這個男人與郭劍進行比較。她私心裏怎麽拉偏架,也得承認一個基本事實,郭劍是不可能打贏扶桑人的。

不管他有多好的武功,或是多大的誌氣,打不贏總歸是打不贏。再看看自己陝軍的兄弟,到了山東之後,他們才真的像是一支軍隊。與陝西的時候比一比,就能得出結論,在陝西的陝軍,隻能算是夥成氣候的強盜。不管當時日子過的多逍遙,隻有在山東,才真正有前途。

她的心裏轉過不知多少念頭,但是趙冠侯這時已經不顧她,向指揮部裏走去,程月、鳳芝都已經跑了出來。兩人的身份尊貴,被女兵攔著,死活不許她們出指揮部。否則以兩人的心情,怕是都要提著刀殺到陣地上,與趙冠侯並肩作戰才放心。

薑鳳芝拉著趙冠侯看來看去,滿臉焦急“師弟,你傷著沒有?扶桑人的槍法厲害,你怎麽非往前邊跑,你是大帥啊,應該在指揮部裏當諸葛亮,你怎麽跑到前麵唱大武生去了。回頭我非跟寒芝姐那告狀,讓姐收拾你不可。”

“沒事,你看,我這不好好的麽?扶桑人的大部隊逃了,但是小股部隊還在流竄,零星的戰鬥還得持續一段,你們還是得注意安全。”

薑鳳芝搖頭道:“安全?我們安全不了。你不在身邊,我心裏就不踏實,說不定什麽時候,我就跑前線去找你了。你要想要我安全,除非你也在這不動。”

“好好好,說不動就不動,我就在這陪你了。說實話,我想動也動不了。打完仗不代表我沒事了。發獎金,發撫恤金,計算傷亡,銓敘戰功,其實打完仗我的差事更多。就算是想出去殺個來回,下麵的弟兄也不幹。”

程月性子靦腆,不像鳳芝沒心沒肺,自一見麵,就隻緊緊抓著丈夫的手一聲不吭。從黑太太變成了紅太太,她可是經曆過辛酸的,自然不想因為失口,就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寵幸弄沒了。這時才說道:“老爺,銓敘的事,我也可以幫忙。還有……玉竹姑娘。”

她的眼睛不瞎,自然看的出一些端倪,與其做惡人,不如順水推舟。能拉一個幫手在身邊,總能在抗衡十格格的時候多份助力。自從有了寶慈,十格格在內宅的威風越來越大,自己可是招惹不起,必須找個盟友才行。

楊玉竹道:“大帥,你要說敘功,那我這功你敘不敘。你可答應過我,隻要我們陝軍這次好好打,你就答應我的要求。這回,你敢說我們陝軍弟兄打的不好?”

趙冠侯看楊玉竹那要吃人的樣子,連忙擺著手“這我可不敢。關中冷娃名不虛傳,能挺的住死,也能殺的了人。這次咱們能夠獲勝,陝軍兄弟的功勞,絕對不容抹殺。玉竹姑娘想要什麽獎賞,隻管說,我說到辦到。”

鳳芝的眼睛裏,升起警惕的光芒,一隻手抓著趙冠侯的手,另一隻手悄悄握成拳頭,緊盯著這個漂亮寡婦,看她會提出什麽要求。

楊玉竹早已經想好了,不慌不忙道:“我要一個名額,一個上學讀書的名額。不是你那女校,我讀師範沒什麽用。我要讀軍校!山東不是有武備學堂麽,孫美瑤不是女騎兵指揮官麽?我要讀步兵科,以後當步兵指揮官。咋?你們山東隻許女人掌騎兵,不許女人掌步兵?”

趙冠侯一笑“首先,我要糾正你一個錯誤,不是我們山東,是咱們山東。這裏是我的地盤,也是你的家,這可別搞錯了。其次,山東男女平等,女人當然可以當軍官。不過武備學堂裏都是男人,你個女人進學堂,會不會不方便?再說將來隨營鍛煉實習,不比你偶爾走票,那是真要進營的。”

“怕啥?你不是有女兵營麽?給俺們陝西女人也設個女兵營不就完了?別以為隻有山東的女子能當兵,關中的婆娘發起潑來,就是漢子也要讓她們三分。鄉下有力氣的女人有的是,你隻要肯給軍餉,就有人願意把命賣給你!怎麽樣,就這個要求,你點頭不點?”

趙冠侯道:“這個頭,我當然要點,如果不答應,不是成了重男輕女,隻用陝西的冷娃,不肯用關中的婆姨?隻要能招來兵,我就成立女兵營。還有,你可以到關中,去招些米脂婆姨來。我手下的弟兄,還有不少打著光棍,米脂婆姨綏德漢,這樣的越多越好。不光是你……程月,你也去讀軍校吧,也好和玉竹姑娘做個伴。”

“我?”程月一愣,隨即連忙搖著頭“不行,絕對不行。軍校裏都是男人……妾身不敢。”

楊玉竹噗嗤一笑“我難道不是女人?大帥讓月太太讀軍校,就是為了咱們做伴,免得有不知死活的漢子來撩我。再說,這也是一片好心,月太太,你可不要辜負大帥的期望。”

鳳芝見楊玉竹的要求隻是當軍官,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暗地尋思著:怎麽還有這麽笨的人?當警查多好,不用受那麽多的罪,大兵的日子可比警查苦多了,何必自己找罪受?倒是程月,早點進營才好,眼不見為淨。

開始有通訊員向指揮部趕來,無一例外,都是前來報捷。濰坊城裏,也有消息送過來,乃是轉發來自濟南的電報。八裏窪大捷,扶桑的騎兵,全軍覆沒。

僥幸逃出戰場的部隊,卻在隨後的逃亡中,被各地武裝截擊,非死即俘。另一份電報的內容,則來自京城,外交部對於濰坊會戰給予了相當關注,最新一封密電內容為:邦交為上,大局為重。

另一份電報,卻來自某個縣城的電報房,發報人的名字用的也是化名,這樣的電報,按說是不會放到趙冠侯手裏的。可是電文的內容,引起了十格格的興趣,特意下令轉發。上麵的內容並不長:

浩然正氣衝霄漢,驚醒了星鬥閃閃寒。駭浪奔濤增婉轉,風叱雲吒也纏綿。

鳳芝看的莫名其妙“這不是戲台上,周公謹的詞麽?這人花這麽多電報費,拍個這個給你什麽意思?”

趙冠侯看著電報笑道:“因為,發報的人,就是周公謹。看日子,這是五天前發的,這美周郎倒是我的知音人。誰敢說我共合沒有將才?隻可惜,這將才雖是共合之幸,卻非大總統之福,看看發報的地址,這是魚兒撞破了千層網,大總統有的頭疼了。傳我命令,各追擊部隊注意控製己方傷亡,以保留實力為上。扶桑人是外鬼,鬧騰不起來,真正該防範的,還是自己身邊的人,這美周郎一出,天下怕是又要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