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紅線

完顏毓卿神色略變,但隨即就恢複正常“這有什麽?你看書看的少,契丹蕭太後,有麵首無數,每次都有紅。本格格天賦異稟而已。你昨天為我打架流了血,我也為你出點血,這都不是什麽大事,別那麽墨跡。”

趙冠侯冷笑一聲,手上卻一用力,完顏毓卿的身子一軟,無力的癱在他懷裏。“哼。昨天晚上,你身上哪一處我沒看過?是不是身懷異稟,我難道還不知道?別嘴巴硬了,你昨天晚上是第一回做這事,我是你第一個男人,騙不了我。”

“那……那又怎麽樣。你有老婆,還為她斷指,難道能停妻另娶。就算你想,阿瑪那也不會答應的。光是彩禮錢,你就拿不出來。我就算是把個姑娘的身子給你,也是我的命,難道要死要活,尋活覓死的逼你先休老婆,後想辦法娶我?那種事,本格格做不出來。”

她原本就是強撐,此時偽裝被揭開,就再也掩飾不住情緒,一手將蓬亂的發絲用力一扯,生生拽下幾根柔順青絲,另一手在枕頭上用力的一捶。

“他們不是說我是賤貨麽?我就當個賤貨怎麽了?我就勾引野男人了,我就樂意讓人睡。我就願意給個沒前程的武官又怎麽了?這是我的命,我認了。你少管我,穿上衣服滾蛋!要是……要是被我阿瑪知道了,仔細他剝了你的皮!”

“剝我的皮,我也認了。”趙冠侯一把將完顏毓卿翻轉過來,緊盯著她的眼睛道:“你聽著,完顏毓卿,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我就要對你負責任,就算不能明媒正娶,也不會置身事外。你阿瑪若是降下責罰,自有我一力承擔。你若是心裏委屈,覺得昨天晚上跟了我,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就盡管來殺我,我絕對沒二話。”

他說話間從枕頭下把左輪拿出來,塞到完顏毓卿手裏。“這槍會用吧?我這裏已經裝了子彈,你現在就對準這裏……扣扳機。”

“你混蛋!”完顏毓卿將左輪槍隨手丟出去,雙拳在趙冠侯胸前擂鼓似的捶了一陣,但最後卻是抱著他的脖子大哭起來。趙冠侯任她捶打著,隻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完顏毓卿哭了一陣:

“我……我要是對你沒點意思,為什麽要帶你到六國飯店,為什麽要跟你喝酒啊。可是要說我就願意跟你做這事,我還沒這麽下賤。這是我的命!那酒,那酒不是好東西!我明白了,我額娘當年,可能也是吃過這酒的虧,所以從我記事起,她不但自己不喝酒,還不許我沾酒。我喝酒每次都得背著她,現在想來,可能就是這事。當初阿瑪用這酒害了我額娘,如今別的男人用這酒,睡了他女兒,這是報應!我認命了。”

“其實我在津門見到你時,就覺得你這人挺好。但是咱兩……不可能。再說我們這些女人的婚事,也不能自主,我就想著,先瘋玩幾年,等到隨便找個男人嫁了,也就該收心過日子。你就是我的一個夢,緣分不會長。沒想到,造化弄人,最終還是沒脫出你的手去。我不能逼你,咱就當這事沒發生過,不好麽?”

“不好。”趙冠侯搖搖頭“你這樣,還怎麽嫁人?被夫家看不起,以你的性子,不是他死,就是你亡。所以,你除了我,誰也不能嫁。我娶你!我不是慶王,沒有他那麽多顧慮。我喜歡的女人,自然就會給一個交代,隻要你願意嫁,我就娶。寒芝那邊,我來想辦法,慶王這邊……走一步說一步,大不了就帶著你跑。”

聽到他這番近似強盜般的言語,完顏毓卿心內卻是升起暖意,她自小就飽受身份之苦,於男子得到女人之後就遠遁而去深惡痛絕。趙冠侯這種負責任的態度,讓她覺得自己總算沒有把身體給錯人,隻是她並非糊塗人,自然也明白,這個娶字對於現在的趙冠侯來說,實在太難了。

“別犯渾了,你現在根本娶不了我。我阿瑪那不會答應,額娘也不會。就算他們答應了,也不成。我和蘇氏不能見麵。我們兩人見了麵,若是敵體相待,我就吃虧了,她也吃虧了。若是一大一小,一樣難取舍。最好的辦法,就是一邊一個,誰也不見誰的兩頭大。在我這,我就是夫人,在她那,她就是正室,誰都當對方不存在就好了。可是以現在的你,要做到這一步,難。說實話,你養不起我。”

她並不隱諱這一點,開門見山說出來“我從小使錢如流水,你哪裏招架的住。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自己做大官,發大財。等到你有了錢,有了前程,再去阿瑪那裏求,也許會有一線希望。這件事,我幫你。”

趙冠侯並未因為她的直白而發作,反倒是點了點頭,他很喜歡這種女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不會隱瞞這些需求。有話說在明處,總比窩在心裏要好。他先是自己穿好了衣服,又到洗澡房那邊弄了盆熱水,絞了熱手巾,為她擦起身上來。

雖然已經有了這層關係,但是兩人之間的感情,事實上遠沒到這種地步,完顏毓卿自己也有些覺得別扭,很是害羞。“這事在府裏,都是丫鬟幹的,哪有讓額駙幹的道理。按說是媳婦該伺候自己的男人,可是……可是我不會。”她有些羞赧地說道:

“從小在家,都有人伺候我,我會好多東西。洋文、使槍,還練過拳腳。可是你要讓我伺候人,我就不會。從小到大,就隻給阿瑪裝過煙袋,可是一想到他多半用那酒算計過我額娘,今後再也不給他裝煙了。”

趙冠侯笑著,用手巾在她的身體上擦拭著,想著昨晚將這冰肌玉骨仔細咀嚼的情景,終究還是有一些得意的情緒。不管怎麽說,高級應招女,和皇室成員,心理上的感覺總歸是不同的。十格格自身姿色固然是極佳,貴胄身份,卻與自己共枕的吸引,就不免讓他更覺滿意,語氣也分外溫存

“老一輩的事,我們做小輩的,就不要參與過多了。你和慶王鬧翻了,老夫人那裏或許更不開心。當然,要是老夫人的意思是不想跟慶王往來,也沒關係,總之,你按你額娘的意思做就好。”

“那我額娘要是也讓我跟他鬧,我出了府,就沒了錢花,也沒了格格身份,你還要我麽?”

完顏毓卿心裏始終有點心病,她的身邊,從來沒有缺少過追求者。這其中有華人,也有洋人。或是圖她家財,或是圖著慶王的權柄,給自己謀個出身,又或者是單純的圖她的身子。總之,她身邊並不缺男人。

但她性子聰明,目光犀利,看的出這些人的企圖,也就不會讓他們如願,最終多半是她將來人戲弄一番,再無情的踢掉。她這惡女的名號,有一多半都是這些人擴散出去,於她的名譽大為損害。如今和趙冠侯生米已經成了熟飯,可是對這個人,卻是還沒看透,是以用這種說法,進行著試探。

趙冠侯笑了笑“你對我有情,我何嚐對你無心?若是別人,我犯的上管車站那閑事麽?整個京師每天不知道多少人打架,難道我還要都幫過去?問這種問題,可不像你的風采。在我心裏,你從來都不是什麽十格格,就是那個我認識的金十而已。錢財我當然喜歡,但是有固然好,沒有也沒關係。若是你真的厭惡了那座王府,就跟我回津門,我來想辦法養你。”

“滑嘴,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完顏毓卿嗔了一聲,抬腿虛踢,卻被趙冠侯捉住腳,將她掀翻在床,兩人又笑鬧了一陣,完顏毓卿的心卻是真的放下了。

她於趙冠侯之間的感情還不算多深,最多算是彼此都很對眼,但是還達不到共效於飛的地步。

出了這樣的事,仿佛老天開了個惡毒的玩笑,月老拋下套索,硬是將兩人捆在一起。不管她表麵上嘴巴多硬,終究還是個金國女子,對貞潔並不可能真的看做鴻毛。

乃至趙冠侯伺候著她穿好衣服,又為她梳起辮子時,她的眼睛裏隱約泛起點淚水,鏡中這個男人,就是自己一生要相伴的額駙了。他那個原配,萬一染了什麽病,就此亡故了,自己也許就可以和他光明正大的配成夫妻,將來相守一輩子。可是那樣一來,對那個蘇氏,似乎又太殘忍了一些,總之是沒有太好的辦法。

她心裏轉了多般念頭,心情也有著初為人婦的欣喜與羞澀,卻也有對未來的迷惘與擔憂。乃至對這個男人是否足夠愛,她也是說不準的,但是總之木已成舟,就隻好努力的經營下去。

等用過早飯,她便開始為趙冠侯籌措著“王府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不管當初是怎麽有的我,總之阿瑪就是阿瑪。你啊這次也要把差事辦好,讓袁慰亭賞識你。將來放了大官,咱們跟阿瑪那裏也好張口。不過你記得啊,到時候千萬別說你有原配,否則我阿瑪非吃了你不可。等到過門之後,我們怎麽相處,阿瑪就管不著了。大不了,我就學那代戰公主,三人同掌昭陽院,學一對鳳凰侶伴君前。這都是將來的事,現在,我先要幫你把這送禮的事做好。”

她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儼然一副出謀劃策的智囊樣子,趙冠侯端詳著她,由衷讚道“毓卿,你這樣真好看。”

“去……跟你說正事呢。當額駙的人,得有個穩當勁,要是太輕浮,下人背後會笑你的。尤其是說正事的時候,別鬧……”說著別鬧,可是完顏毓卿的臉卻首先紅了。一說到鬧,就想起昨天晚上與今天清晨趙冠侯瘋狂需索的情景,怎麽也嚴肅不起來。

她將手邊的麵包丟過去“再這樣不理你了!你想好怎麽送禮了麽?總不能你真要拿著錢,到宮裏說,大總管,卑職給您送孝敬來了?那不被打出去?”

完顏毓卿撲哧一笑“京城裏最大的飯莊是東興樓,那就是皮硝李開的,有的想要送禮的,就去東興樓立個折子,存上一筆錢壓櫃。就算都老爺查起來,也可以說這是在飯莊的壓帳,任誰也說不出不是來。但是你要是直接到東興樓可不成,皮硝李為人謹慎,跟袁慰亭沒有這麽深的交情,你一下子送上兩萬,他就知道有大事求他,多半不敢接這個款。”

“那夫人,你說這事該怎麽辦好?”

完顏毓卿得意的一笑,下意識的架起了二郎腿,但隨即又覺得在自己的額駙麵前,這樣不太雅觀。自己現在是個妻子,不再是個姑娘,得有個太太樣子,忙又放下了“這個……咳咳……山人……我是說妾身自有妙計。我給你找個人,咱們把皮硝李請來,當麵跟他說話。”

完顏毓卿於宮中要人情形全都了解,李連英在宮內炙手可熱,家私豪富。但是太監無子,他將自家侄子小名三大肚子的李福坤當做兒子看待,家財都交他打理。李福坤在京師之中,也就成了一個呼風喚雨的能人。能走通這條門路的,也就有機會見到李連英真麵。

“他這個人架子挺大的,但是分跟誰,我還是能支的動他。我給他寫封信,讓他把他叔叔請過來,跟咱們見一麵,還是可以的。另外,你還得給李連英備幾件禮物,他這個人啊,最喜歡的就是希奇古怪的洋玩意。我跟他熟,就是我懂這個,可以給他買東西。你不方便動身,我打發手下人去買。這個混蛋的濮儁攪的,要不然,咱兩還可以去逛逛京城。等見到皮硝李,我們再跟他說,總是不能在飯店裏窩這幾天。”

她想的是,不管是否發自本心,總之事情已經作成了。兩人的關係到了這一步,新婚夫妻出去轉轉,逛逛四九城也是應該的。泰西人講個度蜜月,難道自己就不能度了?再說趙冠侯進京一次不易,若是隻來過一回六國飯店,回去怕是要被同袍取笑的。

她打了幾個電話,聯係到了自己家裏的聽差,把命令吩咐了下去。趙冠侯這邊取了一疊銀票過來,十格格一愣“你給我這個幹什麽?我買這東西,不用你使錢。這錢你留著,在袁慰亭身邊的人,想來也是愛財的。你把他們打點好,自己的官才好做。”

“那是兩回事,我若是用了你的錢,不成了你養的小白臉?”

完顏毓卿噗嗤一笑,用手在趙冠侯臉上輕佻的一摸“你的臉別說,倒是挺白淨,隻是人家小白臉,都是細聲和氣的,不像你這麽壯,也不像你這麽凶。本格格就將就著,包了你這小白臉了……”

話音未落趙冠侯已經一把抱起她,將她丟到席夢思上,完顏毓卿隻象征性的反抗幾下,就小聲道:“好不容易穿好的,你仔細著些,別弄亂了,我這沒有幾套合適的換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