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癡
最後是黃曉彬過來敲‘門’，阿林才勉強拖著酸脹的‘腿’過去開‘門’的，驚訝的看見一屋子疲憊的少年，和那個在中間閉目沉靜，紮得穩如磐石的少年。
沒有說話，搶上兩步，輕輕的觸‘摸’陸文龍的右膝，然後就開始解開陸文龍左膝上的包紮，陸文龍睜開點眼看見是自己教練，黃曉彬點頭：“別動，繼續保持這個姿勢。”
在仔細的觸碰了幾個傷患點，很驚訝：“基本都消腫了你沒有上什麽‘藥’吧？”
陸文龍回答：“沒有。”
黃曉彬有點興奮的搓手：“再有一兩天應該就沒什麽大礙了……但是夾板不拆”和陸文龍對視的時候，都從對方的眼裏看見一絲狡黠的笑意。
中午時間，黃曉彬帶著大家去吃過飯，為了不影響陸文龍的傷勢，要求大家都回去休息，下午平州地區體委和教育局的官員就下來清點人數了，明天就要開幕，希望大家都有一個良好的‘精’神麵貌
當然無一例外的看了看那個包紮嚴實著還帶單拐的傷員
真奇怪。
第二天的開幕式‘波’瀾不驚，雖然太陽更大，運動員更多，講話的領導也更多，他們都是在主席台的頂棚遮擋下，沒誰想到孩子們都曬著。
陸文龍無所謂，倒是擔心蔣琪給曬著了，偷偷在隊伍裏轉頭四處尋找。
哪裏看的清，這是個三萬人規模的大型體育場，開閉幕式和足球決賽，以及田徑類的項目都在這裏舉行，現在把周邊的中小學生拉了來填滿看台，一水兒的白襯衣，看上去到處都白壓壓的一片，於是陸文龍終於看見了那一小點紅‘色’……
這是某位領導的要求，六個小姑娘大熱的天，居然穿著長袖的紅‘色’運動服，說能夠避免那種資產階級啦啦隊‘露’太多的感覺
不過還好，小姑娘們倒是嘻嘻哈哈的覺得這樣可以防曬，順便把那個一個個很大的道具絲帶球頂在頭上當遮陽帽……
難熬的開幕式以後，下午開始熟悉場地，十六支隊伍分成四個組，先打小組賽，然後就是每組的第一名，四支隊伍打半決賽，贏的打決賽，輸的爭第三名，前三名進入全國青少年運動會
僅僅是這麽介紹一下賽程，就讓坐在體院‘棒’球場看台上的少年們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這些原本都立誌當魂魂的少年們居然莫名其妙的隨著陸文龍一起踏上了這條路
居然有可能回去平京
偉大的首都
陸文龍都忍不住長出一口氣，轉頭看著自己的弟兄們，低聲嘿嘿：“很……帶勁吧？”
一長排的少年猛點頭
可介紹完的黃曉彬臉上卻有點怏怏，過來坐在陸文龍身邊：“可是我們的運氣不好”
陸文龍驚訝：“怎麽？遇見強隊了？”
黃曉彬搖頭：“就是沒遇見”
拍拍陸文龍的肩膀：“我所謂的強隊，就那三支，喏，那邊看台上的，藍‘色’，白‘色’，黃‘色’隊服的，其他都不足慮，我原先的預想是隻要我們和他們其中任何一支隊分到一個組，我們拚盡全力搞掉他，然後拿到第三名問題就不大了，明白沒？”
陸文龍點頭：“現在呢？”
黃曉彬鬱悶：“幾率是很大的，一個地區的隊不能分到一個組，我們有75的幾率可以和他們一個組，可現在我們就恰恰不是和他們一起，也就是說，我們四個最強的隊無意中被分到了四個組……”二十多歲的大學畢業生突然憤怒的看著看台對麵“草我知道他們兩個隊為什麽要輸給這個從沒聽說的中學隊了”
陸文龍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兩個穿著藍‘色’黃‘色’隊服的男教練，正坐在一個穿白‘色’隊服的姑娘身邊嘻嘻哈哈，偶爾似乎還在指著這邊穿著紅‘色’隊服的一中隊。
陸文龍明顯能感覺到黃曉彬的雙手都在抖
兩個男生站了起來，跳到最下麵的通道順著看台慢慢的走過來，仰著頭看著上麵的黃曉彬，有點輕蔑：“我就說……這段時間你跳上竄下的搞什麽名堂原來你也想搞點業績？”
黃‘色’隊服的說話更難聽：“張晴以前怎麽可能看上你這樣的窩囊廢？聽說你們還是憑名次上來的？別丟人顯眼了，滾回你們那個山旮旯去你也別想再打她的主意”
陸文龍感覺身邊的黃曉彬在不停的暗自做深呼吸，才能忍住不要爆發
可這兩位過來，也許就是想看看他爆發吧：“我們仨都能分到省城的中學實習，你就隻能分到那種鄉疙瘩去，你就應該明白什麽叫癩蛤蟆吃天鵝‘肉’，趁早帶著你們這群鄉巴佬滾蛋”
“打球你沒天分，難道你還以為你當教練有天分？你知道裁判組的‘門’朝哪邊開麽？一身的泥巴味還沒洗掉，就想當城裏人？”
黃曉彬的背脊已經有點顫抖，咬著牙，盡量的看遠點，看看那個曾經無比眷戀的白‘色’身影。
好像感覺到他的目光，那個應該是叫張晴的漂亮‘女’孩子搖搖頭，有個明顯哼一下的抖動，把頭轉開了。
有些東西盡量選擇遺忘，也許就遺忘了，可當麵被無情撕開的時候，真是血淋淋的
黃曉彬幾乎是一瞬間就暴起了
陸文龍卻第一時間就轉身抱住自己這個亦師亦友的教練，死死的把他摁住，口中大喊：“阿林猴子阿森來摁住教練”
一直都在旁邊聽著諸如鄉巴佬，癩蛤蟆詞匯的少年們早就義憤填膺
如果是一般運動隊的隊員估計都為了教練撲上去了，不也正中這兩人的下懷？
比賽還沒打呢，隊員教練就因為毆打對手被開除
分配工作估計也會被作為承辦方的院方當做奇恥大辱扔到最差的地方吧？
真是萬無一失，幾全其美的絕佳打算啊
可這一切在全壘打麵前恰恰就失了效
這是一支看著陸文龍的隊伍
這也是一支從來都隻聽陸文龍發號施令的隊伍
少年們緊緊握著橫在膝上的球棍，雖然都在輕輕的發抖，卻沒有一個人跳起來
直到陸文龍喊出名字的三個人才撲過來使勁的按住渾身暴怒，如同被困的豹子一樣還在掙紮的黃曉彬
陸文龍瘸著‘腿’站起來，俯視的看著下麵兩個成年人，抬起手中的單拐指著他們，一臉的鄙夷：“做人……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們鄉下來的，都知道什麽叫禮義廉恥。我們先場上比，打完以後有種的，再和我們單挑輸不起，打群架都可以男子漢大丈夫，什麽事情擺到明麵上來，別搞這些丟人的小伎倆，滾遠點”
十五歲不到的少年，曆經搏殺和磨練，已經隱隱有點江湖氣息，看台天然給予居高臨下的氣勢，更助長了他這種身上特有的桀驁味
後麵跟著阿生站起來的少年們，突然就整齊的怒喊了一聲：“滾”
正在絮絮叨叨站在場中央拿揚聲器講話的項目領導突然都被嚇了一跳
兩個穿著不同顏‘色’的教練到另一支隊前麵被人家喊滾，發生了什麽，傻子都知道吧，去挑釁啊……
領導很不滿意
拿著揚聲器，叫住那兩個正羞惱萬分要跳上去的教練：“哪個隊的你們在搞什麽名堂？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你們知不知道？”
陸文龍有點驚訝的轉頭看看自己的弟兄，臉上詭笑：“我們一起喊‘他罵我們是鄉巴佬’”
少年們頓時覺得很有趣
阿生還一二三，然後少年們就一起喊：“他……罵我們……是鄉巴佬”
嗯，好比在滬海人眼裏全國人民都是鄉巴佬一樣，在省城人眼裏，全省人都是鄉巴佬，別的十三支隊都是這樣!
有些其他隊的人臉上就不好看了……
藍黃兩個隊不就是省城的麽？
教練怎麽這樣
少年們不停歇，在陸文龍輕聲一二三以後，聲音更大：“他……罵我們……是鄉巴佬”
滿場有幾百個少年呢，有些人沒少受過這樣的歧視，忍不住跟著大喊
那就再來一遍
阿林猴子阿森也一起喊，黃曉彬都跟著大喊：“他……罵我們……是鄉巴佬”似乎好幾年的憤怒都在這一聲大喊之後化為笑意了真爽利啊……
似乎全場都在喊
頓時成為全場焦點的兩個人，真的有點手足無措
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真真是叫自取其辱
陸文龍不扭頭，輕聲：“一起喊‘要道歉’”
於是立刻就回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其他地市的呼應幾乎是立刻就跟上了，還自發的一起補喊了一遍，因為很多人沒跟上嘛
分管領導真的是憤恨的看著這兩個人，這件事兒已經鐵定成為笑柄了，至於會不會影響到他自己，都還要看造化
揚聲器裏麵的聲音真的有點咬牙切齒：“聽聽群眾的呼聲道歉”
兩個年輕人呐呐的聲音，不需要陸文龍他們做聲，滿場都能聽見大喊：“聽不見”
好整齊的
最後是滿臉鐵青的領導當著全場走過去，舉起自己的揚聲器遞上看台去，口中兀自低吼：“所有人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
揚聲器被舉起來：“我……我們道歉……”
倆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