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 敲定
出人意料，得到消息來迎接的陸成凡，居然能用似是而非的粵語跟這兩位主要說粵語的副導演聊兩句選景。
同樣抱著小孩兒的周姨笑眯眯：“你忘了？你爸原來不也在一家電視劇製作中心幹過辦公室主任麽，有時候也要幫忙去選選景什麽的，哦，豆豆，來叫小叔！”眼睛卻多看了幾眼那個跟在別的車上，探頭探腦的陸娜，周姨可也是在生意場上煙花之間打過滾的人，有感覺。
不過連牙牙學語都還不會的孩子能叫個啥，兩個幾乎完全一般大小的嬰兒，輩分卻完全不同，讓蔣琪和湯燦清一起翻白眼。
陸成凡對兒子的思路不用說都能猜出幾分，也不含糊，立刻就招呼自己的車一同上山，就在這個縣級市的旁邊，盤山公路到山頂，周圍層巒疊嶂的山峰樹林連成一片。
陸文龍確實是欣賞不來什麽山野風景的，隻覺得都還綠油油的好看，特別是城裏格外悶熱的夏天，在山區到處都涼颼颼的，周姨抱著他的弟弟也坐到副駕駛上，蘇文瑾就跟豆豆去後麵和楊淼淼擠，那姑娘除了見麵時候睡眼惺忪叫了一聲爸媽，現在還迷瞪著呢。
周姨介紹得很簡單：“那個礦沒開起來，修條鐵路哪有那麽簡單的事情，有錢都不一定允許修，所以你千萬別跟你爸慫恿這個事情，現在就一直停滯下來，但你爸也沒以前那麽不著邊，現在正在跟政府談，打算把這一片山區都開發出來種玉米。”
終於對著這個婆婆。蔣琪和湯燦清認真點。驚訝：“種來幹嘛？”
陸文龍都大概知道點。以前就看過陸成凡這個不知道哪裏搞來的龐大商業計劃：“玉米生物工程，從玉米裏麵提取什麽高級東西，生物製品延年益壽的什麽蛋白酶，還能順帶產生一係列的酒精啥的副產品，整個廠要立起來得幾千萬。”
後麵的姑娘又驚歎公公的宏偉誌向。
周姨笑得寬容：“他就喜歡做這些，那就做，反正我們現在還有些老本，實在不行。我就陪著他種點玉米在這裏當農場主也不錯，過日子這邊還是不錯的。”
陸文龍隻能撇嘴，這個年輕的後媽可真是比自己親媽靠譜多了！
等到了山頂，六七部越野車排開，嘩啦啦跳下來幾十號人，楊森他們一樣沒眼力價，就當是春遊了，嚷嚷著要鋪開塑料布喝酒吃鹵菜，上山前特別購買的，楊淼淼終於徹底清醒了。樂淘淘的抱著瓜瓜過去蹭吃喝，湯燦清習慣性的準備跟著陸文龍過去看談點什麽。蘇文瑾偷偷拉她衣袖，朝著周姨努嘴，才跟著一起也到樹蔭下圍坐休息了。
陸文龍看見陸成凡一見如故般的跟倆香港副導演飆粵語，自己就笑眯眯的站在後麵尊尼他們中間，欣賞周圍的環境。
這幾個香港人也不懂選景，純粹是來旅遊的，點頭樹大拇指：“這一片都是六爺家的？”說得陸文龍家好像世襲大地主一般。
陸文龍笑著搖頭：“不是不是，順便看看，也不定非要在這裏，其實現在內地到處都可以選，政府巴不得港商來投資，條件優越得很。”
這幾個香港人就是和尊尼一起搞運作的，說到這個熟稔得很：“是條件優越，但地方保護主義和眼紅病也不少，我們在粵東的業務就沒少被坑，一定要夠強硬啊。”
陸文龍真不懂，多問幾句才有點咂舌：“這麽黑？”
香港人都苦笑：“有人說道上的黑，跟這些政府比，啥都不算，三天兩頭吃拿卡要也就罷了，最關鍵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香港或者國外的官員都是有固定任期的，隻要不出問題，起碼都要幹完任期才改變，這裏呢，隨時都可能換人，換了人，之前的政策就不認賬了，就算簽了協議合同都不認，非得重新上貢，重新‘研究研究’，煩死人啊。”
陸文龍回想一下自己的遭遇，真有點這樣的情況：“李家或者陳家為什麽就能到處暢行無阻呢？”
尊尼都比他了解：“他們是什麽？香港最有名望最有地位的家族，他們的產業到什麽地方是當地官員腆著臉也要迎合的，換不換人都沒關聯，這些官員就算不賣他們的麵子，也知道他們跟平京上層有關聯的。”
陸文龍再次恍然大悟，給尊尼小聲：“那看來，要是我沒道上背景，這回坑了陳家一把，估計也貓兒偷糍粑，脫不了爪爪哦？”
尊尼嘿嘿笑：“他們具體走的哪些中央關係，我們就不知道了，隻傳說香港頂級家族都在走這些關係的。”
陸文龍想想維克托他們居然能得到渝慶行政升級的消息，也點頭，看來自己之前準備大舉從國內各地都找機會發展的思路，還是要調整，必須要先在渝慶或者蜀都起碼做出一片大場景，足夠壓得住人了才能往外麵走，不然也會焦頭爛額的被國內這種畸形環境給吞沒。
轉過頭來的陸成凡叫自己兒子，臉上如沐春風一般輕快，卻是不好的消息：“他們看不上，說得很委婉，但我能聽得出來，你千萬別勉強，沒必要為了我這點，耽擱你跟香港人的合作。”說得很輕鬆，可陸文龍卻分明看見一貫帥氣高大的父親鬢角已經有些白發，今天的西裝也穿得格外正式，其實還是操勞之下寄予了不少希望的。
對兒子的感情也許很濃厚，卻不會表達，就好像陸文龍也不知道怎麽表達對父親的感情一般，點點頭對兩位表情有點訕訕的香港導演用白話：“給我描述一下，你們期望看見的是哪種景色？我還以為就是連山連片的原始樹林就可以了呢。”
導演居然還有點拘謹：“六爺……是這樣的，原始森林也分很多種，譬如電影裏麵就喜歡熱帶雨林那種濃密悶熱的感覺或者北方雪原深林的浩瀚深重，這兩種都是比較有藝術感染力的，這裏麽……樹林稍微稀疏了點，針葉闊葉都有，植被也說不上很有特色。”
對的，就是特色，這裏隻能說是稀鬆平常的山野景色，什麽都有點，什麽都不純粹，能被電影裏麵選景看上的，就一定最好是有獨特風情的。
陸文龍了然的點點頭：“那行……在這裏玩一天，我們明天開始順著那邊的方向走一圈，最後回渝慶，如果不行，就擴大到整個蜀都，草原、雪山、瀑布整個蜀都都能找到，包你們滿意，辛苦了一路，這邊來喝點酒，我們這邊特產的咂酒，度數不高，很有風味的……”熱情的招呼兩位如釋重負的副導演過去，阿林和周傑跳過來迎接，尊尼已經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熱烈的揮手，手裏拿著一串烤的山斑鳩，是周姨早上按照陸成凡的提醒去收的。
轉頭看見自己父親，陸成凡一臉的微笑很滿意：“你真的長大了，是個成年男子漢了，禮貌得體，應對自如，我還是有點培養的功勞吧？”
陸文龍也笑：“如果有點帥氣，肯定就是你遺傳的！”
陸成凡不習慣跟兒子過於親熱的勾肩搭背，兩人就並肩站在山頭一塊突兀的崖頭上，一覽眾山小，胸中的氣勢都為之一開：“自己做事，一定要踏實，我這裏你不用操心，明年還參加奧運會不？”
陸文龍點頭：“應該會去，我想通過奧運會再往上層走走。”
陸成凡有些驚訝的看看兒子，他知道陸文龍一直對自己喜歡走上層路線的方式不感冒，甚至是反感。
陸文龍聳聳肩：“我那種一貫隻相信萬丈高樓平地起的想法，修點小房子還可以，要修高樓就得利用和需要各種力量了，我這些弟兄也隻能做最基礎的那一部分，形勢有了變化，我總得需要調整吧？”
調整，陸成凡咀嚼了幾遍這個詞，有點自嘲：“我一直就是沒做到調整，這個時代每天都在變化，各種商機和方式都在變，我還死死抱住我們那個時候的想法思路，好幾次調整，都沒有踩到步點上，還要更努力才是。”
陸文龍看著已經接近五十歲的父親，卻說不出讓他養老盡享晚年的話來，也許這個父親的雄心壯誌其實比自己還旺盛，早早把他跟荀老頭他們那樣放到道觀邊，估計才是真的要人命。
所以最後，除了讓湯燦清著重找周姨把父親所有相關產業的文件和數據都拿了一份詳盡資料走，在陸成凡對孫子孫女的疼愛聲中，小小的越野車隊休息了一天，就重新出發。
在窗口認真的給公公揮完手，蘇文瑾才收回來看陸文龍：“其實你爸現在這樣的生活也不錯，安安靜靜的在這邊，周姨還是有福氣的。”從內心來說，她就是喜歡這樣的生活。
湯燦清最近就無意識的喜歡跟她作對：“周姨比我可大不了多少，現在顯得比我老不少，還是操心得多哦？”
蔣琪笑眯眯的捧著書繼續鑽研意識形態的問題，不參與這種危險的口水仗。
陸文龍也不參與，專心開車，因為這之前是從渝慶西南麵出發，準備順著省道在整個南麵兜一個圈子，最後經過王猛他們的山區那邊再從東南麵回來。
原本大概準備十來天時間，結果第七天就基本敲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