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位於風景最優美的半山上,頗有不可一世氣焰的江家豪宅,正處於被低氣壓籠罩的不安狀態。

「大哥這麽年輕就能當上主任醫師,可是很難得的,wǒ men江家出了個醫學天才,至少證明老爸你的遺傳基因比別人強嘛。」江家老二,江一水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

唉,又來了!

自從大哥江一天不顧老爸反對,毅然以最優異的成績考入醫學院後,自己就經常被迫充當炮灰和夾心餅幹之類的角色。

倒黴!

「天才個屁蛋!」江大天破口大罵,「wǒ men江家在黑道混了好幾輩,從來隻有砍人的,沒有救人的!好好的有大哥給他當,他不當,偏偏要去當個穿白喪服的哈巴狗醫生!」

「當醫生怎麽了?」江一天英俊的臉也滿布殺氣。別人怕他這個曾經是黑道大哥的父親,他可不怕,直挺地站在客廳中央,對父親沉聲說,「以為當個黑道老大就了不起嗎?你砍人砍得多了,製造過這麽多傷口,試過治好其中一個?破壞永遠是最簡單的,你隻挑最簡單的來做。」

「最簡單?砍人是最簡單的?!」江大天氣得跳起來,「你個死小子!虧我從小把你當佛爺一樣供著,用刀開qiang,武術柔道,哪樣不是老子親自教你的?你個……混小子!江一水!你鬆手,別攔著我!我今天非掐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小子不可!」

「老爸,大哥已經是囧囧了,動起手來你比較吃虧。冷靜一下!你可別忘了,他的功夫都是你親教的。」江一水一邊攔住激動的老爸,一邊回頭朝無動於衷的大哥翻白眼。

雖然誌趣不同,但說到脾氣,江一天可是得到他父親的真傳。

麵對暴跳如雷的父親,江一天把唇輕輕一揚,「一水,你別攔著,讓他過來。反正他這輩子,除了破壞,沒做過什麽別的。」

這簡直就是往沸油鍋裏撒水。

江大天頓時炸開了。

要不是被二兒子攔著,他早衝到這個孽子麵前,以當年單qiang匹馬橫掃蝴蝶十三街的氣勢把這孽子給滅了!

「你這個不孝的東西!做錯了事還不給老子磕頭認錯!我開香堂請家法做了你!」

「我做錯什麽了?當醫生是錯的,像你這樣打打殺殺才是對的?誰規定我江一天就要當黑道大哥?」

「你爸我規定的!」江大天聲浪一下高過一下,「你老子叫江大天,就當了黑道大哥,給你改個名字叫江一天,自然是要你當黑道一哥!老子可沒給你起個江醫狗的名字!你奶奶的,好端端的,一群狼裏麵生出一隻哈巴狗來!狗屁的主任醫師!」

瞥見大哥臉色往下一沉,江一水趕緊插嘴緩和,「老爸,你別越說越上火。人各有誌啊,況且大哥治病救人,也算在另一個領域光宗耀祖。他可是第一名成績考入醫學院,又第一名畢業的,現在還是全台灣最年輕的主任醫師,雜誌上還說他是那個什麽濟生醫院院長的衣缽傳人……」

「傳他的頭!自己家的衣缽不傳,跑去傳人家的衣缽!」江大天一點也聽不進去,惡狠狠地盯著忤逆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麽出身,虧老子把你生得這麽高高大大,一拳頭能打死一頭牛,眉毛一豎就凶神惡煞,哪裏醫師有你這樣高大威猛的?有眼睛的能看出你身上的黑道血統!還是純種的!」

江一天冷笑,「黑道也有血統,像你這麽說,誰倒黴碰上自己父親是混黑道的,就也要跟著一輩子幹這種勾當了?我不信,我就要當個出色的醫師給nǐ kàn看。」

「呸!醫師?你身上哪根毛像醫師了?一公裏外都可以嗅出你身上的黑味,找nǐ kàn病的病人不是瞎就是傻!」

「你說夠了沒有?」

「沒有!」「夠了!」江一天低吼出來。

這一聲震懾力十足,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頓時簌簌發抖,連江大天一晃神,也不禁沒了聲息。

「聽著,老爸。」死寂的客廳裏,江一天斬釘截鐵地說,「我是你兒子,不是你的傀儡,當醫師是我的誌願,你支持也好,不支持也好,我當!定!了!」

「你這死小子……」

「還有,我要搬出去。」

「什麽?!」對麵的父親和二弟,異口同聲爆出詫異。

「大哥,家裏人吵架是小事嘛,何必這麽激動?」

「誰……誰允許你搬出去的?」江大天趨前兩步,握緊雙掌,「我不準!」

「老爸,我受夠你的任xing了。我現在是主任醫師,醫院房已經幫我安排好了方便上班的住所。今天我隻是來當麵通知一下。」

江大天愣了一下,接受不了似的,猛然又暴跳起來,「去你的狗醫院!去你的主任醫師!有你在,九成每天死一堆病人!不然就是天天被病人投訴到爆!說不定……喂!死小子!你去哪?你給我回來!」

江一天的背影充滿毫不猶豫的力量,根本沒有回頭的打算。

「老爸,叫你不要亂說話。nǐ kàn,你這次真的把大哥給氣走了。」

江大天不死心地追到門外,恰好看見江一天的跑車轟鳴著發動起來。

他站在台階上扶著欄杆,朝跑車伸長脖子嚷,「死小子!別說我這老爸不給你機會,要是你們科室死了一堆病人,還不如現在就跟我殺人放火,都是謀財害命,以後做不如現在就跟著您老子做……喂!不孝子!你立即給老子滾回來!聽見沒有?」

吱!

江一天在經過台階下的通道時猛然踩下剎車,把頭伸出車窗。

「老爸,要是你敢對我科室的病人做什麽壞事,」江一天正容,「以後你別想我再回這個家。」

危險的聲音,充滿了警告。

江大天一愣之後,不禁在肚子裏鋪天蓋地的大罵起來。

奶奶的!居然兒子威脅老子!

他正想對這孽子科室的病人做點「工作」呢……現在看來不行了,這死小子一定有準備……

唉,明明是當黑道大哥的好材料。

不孝子!

跑車以驚人的速度,在高速公路上飛飆。

江一天用力踩著油門,發泄自己不平靜的情緒。

你身上哪根毛像醫師了?!

父親的怒吼,還在耳邊回**。雖然表麵上對此不置一詞,江一天心底卻很明白,自己其實非常在意這樣的話。

從出生起就活在將來要繼承黑道家業的壓力下,被當成未來的黑道大哥培養,隻有當事人才能明白,要掙脫桎梏,走自己的路,是何等艱難。

承受巨大的家庭壓力,忍受著父親的冷嘲熱諷,考入醫學院完成學業,終於當上了主任醫師,得到的卻是家裏更粗魯蠻橫的拒絕。

難道江大天的兒子,真的沒有治病救人的資格?沒有從事一項可以拯救他人的工作的資格?

難道真的像父親說的那樣,自己不管去到哪,天生的黑道老大一樣的氣勢,都和醫師身份格格不入?

對於自己將近一米九,彪悍強壯,渾身肌肉充滿爆炸力的體格,江一天並不那麽喜歡。父親不應該隨意安排自己的人生,要不是從小把自己當成黑道老大一樣訓練,現在也不用一沉臉就逸出令人簌簌發抖的可怕氣勢。

該死!

一股想抓個人來,當沙包一樣狠狠打著出氣的噬血衝動湧上心頭。江一天猛然心生警惕,把這種因為家族背景而養成的暴戾狠狠壓製下來。

他可是,立誌把一生貢獻給偉大醫療事業的人。

絕不能讓黑道習xing把他給毀了!

這些遺傳下來的暴力和灰暗,統統都要從自己身上擯棄才行!尤其在麵對病患的時候,他必須是完美和和善的技術精湛的一流醫師!

跑車飆了很長一段高速公路,心情稍微平複下來。他沒有再縱容自己的發泄,繞頭把車開回市區。

開往新公寓的途中,濟生醫院的院長,葉濟名打來了電話。

「一天,有事想和你談談,現在方便嗎?」

「哦,是老師。」江一天用在家裏截然不同的斯文語氣回答著,「要麵談嗎?我現在有空。」

「來醫院可以嗎?」

「我立即過來。」

掛了電話,江一天調轉車頭。

新公寓和醫院相隔不遠,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濟生是全台灣有名的大醫院,聲譽極佳,連不少權貴政要都衝著一流的醫師服務和醫療資源而選擇到此看診。

江一天以醫學院優秀生的身份被選入濟生,而且在短時間內成為全台灣最年輕的主任醫師,除了他確實具有卓越的醫術外,還有賴於他遇上了一個好伯樂——他的恩師,葉濟名。

穿過明凈寬敞的醫院大堂,乘搭內部專用電梯直上頂樓,江一天到了院長辦公室門外,禮貌地敲門。

江一天推門進去。

他最仰慕的老師正坐在辦公桌前,低頭審視著一份檢查報告。

「一天,來了?」抬頭看見推門而進的囧囧,葉濟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把檢查報告合上,對江一天露出慈父般的親切笑容,「來,坐下。」

江一天微笑著坐在對麵的沙發上。

稍微寒暄了兩句升主任醫師後工作上的近況,轉入了正題。

葉濟名躊躇著開口,「一天,有件事,老師想拜托你。」

「廣儒那孩子,希望可以放在你身邊,跟著你學點東西。」

「哦?就是老師的獨子嗎?」這個名字,江一天並不怎麽熟悉,充其量隻從葉濟名的口中聽過幾次。「老師別逗我了,他從小受到老師的教導,一定比我強多餓了,怎麽可能還要跟我學習?」

「不不,一天,你可不要小看自己。」葉濟名以醫學教授的認真態度,對江一天鄭重地說。「我教過許多學生,你可是我最看好的一個啊。不但有天分,而且有毅力,還有良好的醫德。」

他歎了一口氣,「說實話,廣儒也不是壞孩子,就是有點貪玩。他選擇醫生這個職業,我這當父親的一方麵很gāo xìng,另一方麵,又很為他的病人擔心。」

「擔心?」江一天狐疑地看著葉濟名。

葉濟名有些心虛地咳嗽兩聲,「我剛才,已經簽名同意他調入濟生醫院了。唉,你要說我這個院長假公濟私呢,我也不能否認。畢竟是我唯一的孩子,至少希望自己的羽翼可以稍微幫他擋一點風雨。」

麵對葉濟名的坦誠,江一天的心情有點波動。

同樣是父親,但做葉濟名的兒子,可比江大天的兒子幸福多了。

著名醫學教授的兒子,要成為一名醫師,簡直是天公地道的事。那個葉廣儒,不但不需要和任何人對抗,而且無論是求學還是任職的道路上,都受到慈愛的父親的關照。

那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是江一天無緣得到的。

「我會把他調到你負責的科室。一天啊,以後這孩子就交給你,老師拜托你了,請你多多照顧,不要讓他惹禍。」葉濟名站起來,對坐在沙發上的江一天輕輕一鞠躬。

如此鄭重其事,江一天有點猝不及防。

「老師,別這樣。」他趕緊站起來,「廣儒應該年紀和我差不多,wǒ men互相照看吧。他受到老師的熏陶,最多就是經驗不足。老師放心,這方麵我會竭力幫忙的。」

「那麽你就是答應下來了?」

「是的,我答應。」江一天點頭。

葉濟名聽了,露出鬆了一口氣似的表情,「這我就放心了。」

院長辦公室裏的短短幾句對白,感激師恩的江一天算是正式接受了本科室的新成員葉廣儒。

雖然沒見過其人,但江一天對此並不在意。

有什麽好擔憂的?

醫師世家的良好出身,還有葉濟名這樣的好父親循循教導,一定從小就得到了很多好的熏陶,不像自己這樣,從會走路開始,就搖晃著小手摸qiang柄玩,聽老爸手下們肆無忌憚地談論女人和罵髒話。

葉廣儒,應該是個出色的,能給可是帶來新氣象的人。

出於對恩師的感激,江一天懷著友好的,宛如大哥對待兄弟般的心情,期待和葉廣儒的第一次會麵。

「江主任,有一位葉廣儒醫師找。」

「快請他進來。」

江一天按下答話鍵,正襟危坐。

屬於他的私人辦公室一塵不染。自從知道葉廣儒今天會來報到,江一天特意把一向整齊幹淨的辦公室又親自收拾了一下。

醫師是一個崇尚幹淨的職業,就像他們身上穿著的神聖的白袍。整潔的工作環境,才能夠顯示嚴謹認真的態度。他不希望別人從自己身上看出一丁點黑道的不拘禮節、邋遢、粗魯。

身為主任醫師,自己必須給新的科室成員一個專業的好印象。

當葉廣儒推門而進時,江一天出於禮貌地從辦公室桌前站起來,「你好,葉廣儒醫師。我是主任醫師江一天,歡迎你加入wǒ men科室。」他朝對方從容地伸出手。

年輕的醫師繼承了院長的中等身高,不過肩膀要窄一點,顯得身子修長苗條。

相貌和院長不怎麽相似,應該是像他的母親吧?淡淡的精致的眉毛下,嵌著一雙靈動的漂亮眼睛,睫毛也比一般人濃密翹長。直挺鼻梁和即使不笑也會稍微往上挑起的唇角,逸散著出生於良好家世的一點自傲。

這樣的人,斯文而且優雅,給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和他身上的白袍也異常相稱。

「你就是主任醫師?好,本少爺找的就是你。」一開口,所有的滿分印象,全部變成了負分。「我現在正式要求你,立即把我調離你的科室。」葉廣儒朝江一天橫眉豎眼。

「我一大早辛辛苦苦來報到,居然有人告訴我,我被分到你的科室了。」

江一天擰起眉,「你確實是分到我的科室,這沒錯。」

「什麽沒錯?錯得離譜了!你這裏是男xing泌尿科,是吧?」

「對,男xing泌尿科。」

「我不要被調入男xing泌尿科!」

「男xing泌尿科!你這裏是男xing泌尿科!病人都是男人,你懂不懂?」

「那又怎麽樣?」

「你腦子有毛病嗎?用屁股想都知道啦!」葉廣儒不可思議地瞪著江一天,激動地擺動雙手吼出來,「病患都是男人,一個母的都沒有,我怎麽泡妹妹啊?」

肆無忌憚地大吼後,辦公室死寂一片。

低氣壓凝結起來。

「你剛剛說什麽?」江一天收起笑臉。

說出這麽恬不知恥的話的人,怎麽可能是老師的獨子?

「我……我……」隻在電視上看過黑道連續劇的葉廣儒,一向在父親嗬護溺愛下長大,見識的長輩伯父都是醫療界的斯文人。

雖然壓根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江一天是何方神聖,但那種令人心悸的氣勢,還是讓葉廣儒感到了幾分危險。

他警惕地掃掃辦公室四周,瞥到辦公桌上豎立的名牌,看了一眼後,鎮定下來。

「嗬,大家自己人嘛,幹嘛黑著臉?我剛才是激動了一點啦。」葉廣儒機靈地換了一副笑臉,裝熟絡地拍拍江一天的肩膀,「江一天?嗯,原來你就是我爸那個得意囧囧。nǐ kàn,我爸是你老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咱們兩個的關係是不是有點兒像兄弟?今天的事不知道哪裏出了誤會,我是申請調入女xing泌尿科的,不知道怎麽被調到你這裏來了。不如你幫兄弟我想個辦法,快點把我重新調回女xing泌尿科?」

「你要調入女xing泌尿科目的就是要泡妹妹?」

滿以為父親的囧囧容易擺平的葉廣儒,忽略了冷靜語氣下的可怕暗流。

他更得意地露出笑容,和江一天擠個彼此心照的眼色,「嘿,哪個男人當醫師不是為了泡妹妹?nǐ kàn,白袍。」他指指自己身上筆挺的白袍,又往自己脖子上做個虛虛地環繞的手勢,「聽診器,病床,手術燈……」

葉廣儒原本俊秀的臉,逸出一絲邪惡,壓低聲音說,「這些可都是能讓女人xing幻想**澎湃的東西,所以說,天下沒哪個職業比醫師更容易泡妹妹。尤其是女xing病患,檢查的時候就可以磨磨蹭蹭,女人嘛,摸得她舒服,要上床就容易了……」

葉廣儒微愕,看了江一天壓抑著怒火的臉一眼,明白過來,「別氣,我明白你的處境。唉,爸爸一點也不體恤人,為什麽把濟生醫院的泌尿科分成男xing和女xing呢?真是多此一舉!也不為分配到這裏的醫師們考慮一下。你放心,隻要我調入了女xing泌尿科,一定立即要求爸爸把你也調過去。師兄,你這麽高大威猛,要是去了女xing泌尿科,一定是個萬人斬啊,說不定那些女明星會聞風而來,提高wǒ men濟生的收入……」

「我要你閉嘴!」拽住葉廣儒的衣領,江一天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毫不費力地把葉廣儒抓起來,壓在辦公室的牆上。

砰!

葉廣儒的背脊,和堅硬的牆壁來了個「痛」快的熱吻。

「你這個……無恥!下流的狗醫師!不!你不配醫師這個稱呼!」江一天眼中冒著熊熊火焰。

再三叮囑自己要壓住火氣,保持醫師的完美風度。

但怒火燒上神經,他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的動作。

老師總說自己是有潛力的醫學天才,但再好的種子也需要培育的土壤。從出生就受著濃鬱醫學氛圍滋養的葉廣儒,應該比自己更優秀,更有醫德才對!

至少不該△△是眼前這個樣子?

葉廣儒被他按在牆上,疼得一邊皺眉,一邊掙紮,「喂!你放手!好端端的幹嘛動手?」

「光是為了泡妹妹這句不要臉的話,就夠我揍你一頓了!」反正凶惡的一麵已經暴露出來,江一天也顧不上裝斯文了。

大概血液裏的江家式粗暴,畢竟還是有跡可循的吧。

葉廣儒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掙脫不了老虎鉗一樣的手,隻能大聲抗議,「泡妹妹又怎樣?我愛把妹,你管不著!放手!你放不放?我叫警衛啦!」

「你這樣子,對得起你爸爸嗎?」江一天既不屑,又痛心疾首,「你有沒有為老師想過?他是那樣一個醫德高尚的名醫……」

「別對我放那些狗屁!我爸是名醫,幹我什麽事?誰規定我一定要當醫德高尚的名醫啊?」葉廣儒氣得漂亮的臉蛋都覆了一層紅暈,嗓子高了幾個調,「本少爺偏要當把遍天下美女的名醫!」

無恥!

這樣不知羞恥的人也能當醫師?!

江一天氣得渾身發抖,他覺得自己為之崇愛敬仰的,為之不懈奮鬥的「醫師」這個詞,被狠狠地褻瀆了。

要不是眼前這家夥是老師的獨子,他一定會掐死他。

像捏死一隻可惡的臭蟲一樣!

「葉廣儒,你根本不懂什麽是廉恥!」

「好!江一天,你正義!你高尚!你喜歡男xing泌尿科,盡管待到死好了!但你休想本少爺和你一樣在這裏當破和尚!」

「我的科室才不要你這種人渣!給我滾!」

要不是辦公室有高級的隔音牆,這裏咆哮的怒吼,恐怕會把整個濟生醫院的人都嚇跑了。

「我反對讓葉廣儒進入男xing泌尿科!」江一天匆匆走進院長辦公室。

「是一天啊?怎麽這副氣鼓鼓的表情?來來,坐下,先消消氣。」

麵對恩師的慈祥笑容,即使原先怒氣衝衝的江一天,也不得不按捺自己的脾氣。

這世上如果有誰可以讓江一天由衷感激,恐怕就是麵前這個引領自己走向醫學殿堂,並且精心培育自己成才的老師了。

葉濟名在他心中的重要xing,足以和親生父親相比。

「老師,抱歉,」肅穆表情下,昭示著對這句話的決心,「身為主任醫師,我必須對自己科室的每一個病患負責,不能讓不稱職的醫師為他們看診。」

「是廣儒惹你生氣了?」

「何止生氣那麽簡單,那小……」江一天幾乎把「小雜種」這三個字罵出口,想起眼前的不是老爸黑道的手下,而是自己的恩師,猛然剎住了話頭,咬緊牙關,「總而言之,我不能讓他在我負責的科室任職。」

葉濟名似乎早料想到今天的狀況,耐心地對待著心愛囧囧的怒氣。

「哦?不讓他進入你的科室,那麽要把他調入別的科室了。」葉濟名微微皺眉,慢悠悠地斟酌,「其實,廣儒一直在爭取進入女xing泌尿科,我總是有些不放心,你覺得……」

「絕對……」江一天差點爆發,但言行舉止必須符合醫師風範的誓言驟然跳入腦海,他死咬著牙關,逼迫自己把表情和音量都緩和下來,鎮定之後,才以較沉重的態度接著往下說,「不可以的,老師。如果你問我的意見的話,我隻能說,葉廣儒不適合女xing泌尿科。他……」他要進女xing泌尿科隻是為了泡妹妹!

葉濟名溫和地點了點頭,很民主地征詢,「那麽,其它哪個科室比較適合他呢?」

除了男xing泌尿科,哪個科室沒女xing患者?

想起葉廣儒那副看似斯文俊美,實則隱藏著不可告人目的的可惡麵孔,江一天簡直無法想象他在私下診療時會對病患做出什麽是要臉的事來!

即使關心自己科室的病患,江一天的責任感卻不允許他不顧其它科室病患的安危。

「幹脆讓他回原來的醫院好了。」江一天建議。

「如果可以回去,又何必讓他調進來?」老教授頭疼地歎了一聲,揉著太陽囧,對最信任的囧囧如實道來,「不瞞你啊,一天,廣儒他……已經換了好幾個地方了,現在連老人院都不肯留下他。要不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恐怕這孩子早被直接開出了。說調任,隻是好聽點罷了。」五十多歲的臉上,滿是身為人父的無可奈何。

江一天很不好受。

他的語氣柔和下來,「可是,老師也不能讓他進入濟生啊。濟生是老師一生的心血,如果他在這裏,做出不利病患的事來,老師豈不……」

「所以,我才拜托nǐ kàn著他。」葉濟名苦笑著說了一句,抬起頭看,靜靜看著江一天。察覺江一天的表情微變,他立即安撫似的開口,「一天,你用不著為難。把這個燙手山芋交到你手上,是我這個做老師的不是。說到底,廣儒是我的孩子,隻有我才應該對他負責。這樣吧,我現在就寫檔,把他調到別的科室,再不行,我親自每天到醫院看著他。如果這樣也讓他惹出大禍的話……」有些混濁的老眼透出沒有信心的黯淡,葉濟名沉默一會,無力地坐回身後的真皮大椅上,邊搖頭,邊澀澀地淡笑,「算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最多我這輩子掙來的名譽地位,還有這張老臉……唉……兒女都是父母債啊,冤孽,真是冤孽……」

「你別說了,我都明白。不怪你,是我太想找個人幫我分擔責任了。」葉濟名雙手托著沉重的半白透露,朝著門的方向揮了一下手勢,不帶一點責怪之意地輕聲說,「一天,你先出去吧。放心,廣儒不會打擾你的科室了。」

江一天站在辦公桌前,不忍地看著疲憊的老師,葉濟名輕聲催促了幾次,他才轉過身,走向房門。

把該死的葉廣儒踢出自己視線的決心,和眼睜睜看著老師為孽子傷心苦惱的心痛,讓他內心掙紮,腳步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當手握上門把的瞬間,金屬的冰涼感覺讓他猛然一震。

「老師!」江一天猛然轉身,大步回到辦公室桌前,沉聲說,「不用把葉廣儒調走了,我接受他。」

「你接受?」葉濟名驚訝地抬起頭。

「讓他留在男xing泌尿科好了。我會讓他變成稱職的醫師,就當是報答老師對我的教導之恩吧。」

居高臨下的犀利雙目中,射出隻有江家人才能擁有的一絲無情,不容任何人違逆的危險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