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福禍相依

“前輩。”

子悠在錢淩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傷勢已經大好,下床走動早已不成問題,子悠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錢淩這個奇人的住處。

從外麵看起來,不過是很普通的幾座茅屋罷了,像是一般農家的茅屋,屋子裏麵卻是物品精致,隨便一個不起眼的瓷瓶都夠一般人家吃穿用度一年了,子悠暗歎錢淩的深不可測。

茅屋外是一片梅林,現在不過初秋,尚且看不出什麽,但是一旦到了冬天,子悠幾乎可以想象出那種放眼望去一片梅花的壯觀景象。

而此刻坐在林子石桌上的錢淩,就會溫了一壺酒,坐在梅林裏的石桌上,一邊品酒,一邊賞梅。

等子悠走到錢淩麵前的時候,他已經準備好了筆紙:“現在你身體大好,來跟我說說,當時你為何跳崖吧。”

回想起來,那些經曆都曆曆在目,似乎是眨眼睛,可是一說出來,才發現竟然經曆了這麽多。

等子悠說完自己的故事,已經是將近中午了。

錢淩翻了翻自己隨手記下的片段,嘖嘖嘴:“原來不是殉情啊,不過,隻要我稍加修飾,也勉強算是個不錯的故事了。”

子悠有些驚訝,她將自己的身世全盤托出,但是天頤公主的身份沒有讓錢淩有任何起伏,反而是最後非殉情的跳崖,讓他心生感慨,這錢淩定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子悠崇拜的看向錢淩:“前輩可真是個神人,連毒醫聖手都就不好的毒,您竟然如此輕鬆的就解了。”

錢淩手下的筆未停:“美人蠍的毒,可不是我幫你解的。”

子悠愣住:“可是我這身形,分明就是毒已經解了呀?”

錢淩用筆頭抵著下巴,打量著自己尚未幹透的墨跡:“美人蠍的解毒之法,除了原本的解藥之外,還有一種方法。”

子悠好奇的等著錢淩的答案,隻聽他淡淡的說:“這第二種方法就是--粉身碎骨。”

子悠發現,自從跟在錢淩身邊,她就每天都能受到雷劈似的驚嚇,雖然她和錢淩相處了隻一個月不到,卻已經對“錢淩”這個人的形象有了一個很好的了解。

比如說,某天,子悠從梅林中走過的時候,忽然被樹枝掛到了衣角,於是袖子上被劃出一道口,子悠回去後用自己蹩腳的女紅補了一補,吃飯的時候,被錢淩看見了,他嫌棄地左右打量著子悠的袖子,然後果斷回房,拿出針線熟練的為子悠縫補,子悠看著嶄新如初的衣袖,再看看拿著繡花針一臉滿意的錢淩,她被雷到了。

子悠聽見自己聲音都虛幻了:“粉身碎骨?是指我從崖上摔下來,全身骨頭都碎掉了,這樣反而把毒解了?”

錢淩停下手中的筆,等著墨跡風幹:“正是,全身骨絡錯位,重新糾正,便可以解了你這毒了,不過,因為這種方法太過痛苦,醫者一般不提倡這種方法,可是像你這種誤打誤撞的,隻能說你運氣好。”

子悠頗有些感慨,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故人誠不欺我。

錢淩將手稿收進衣袖,對子悠微笑著說:“姑娘可以走了,錢某不送。”說完,他便徑自走回小屋。

啊!剛才說什麽來著?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子悠再一次僵住,好歹也讓我把午飯吃了吧!

急中生智是人的本能,子悠豁然想到錢淩的那個規矩,說一個故事殺一個人,於是她急忙說道:“前輩請留步!”

錢淩轉身:“何事?”

子悠看著錢淩傾國傾城的麵容,有些心虛的對上他的眼睛,她知道錢淩救了自己已經是對她天大的恩德了,但是她現在還不想回去,於是她說:“前輩,您不是有個規矩,是聽一個故事,殺一個人嗎?您既然聽了我的故事,卻還沒有為我殺一個人。”

錢淩黑白分明的鳳目看著子悠:“我以為你沒有想要殺的人。”

子悠不解,她大聲問道:“我怎麽沒有了,我想殺的人太多了,我想殺蘭闕,我想殺蘭春,我想殺那晚的黑衣人,我想殺……”

“可是,”錢淩打斷子悠,“我並沒有從你身上察覺出一絲絲的殺氣。”

子悠僵住,錢淩重新坐回她麵前:“如果說你最想殺人的時候,我猜,應該是玉妃剛去世的時候,那個時候你是最憤怒也是最絕望的時候,可是隨著事態和時間的推移,你已經沒有了恨,你跟我以往遇見的人不同,他們大都陷在過往的仇恨中不能自拔,可是這樣的人往往說說出的故事也是醜陋不堪的,所以我不會幫他們去殺任何人。”

錢淩眼神悠遠:“你的故事固然曲折,你卻沒有仇恨,即使那位允公主嫁給了你的心上人,你似乎也不很憤怒啊。”

“你錯了。”子悠忽然開口,“我雖憤怒,卻是懦弱,自卑占了上風。”

錢淩挑眉:“你現在不肯從我這離開,就不是懦弱了?”

子悠一臉黑線,原來這人都知道,她定了定心神,直視錢淩的雙目:“我不敢再求前輩救我一次,我隻求前輩能送我一程。”

這是一場賭注,賭錢淩的過往,賭她看人的本事。

錢淩思索了一番:“我既然救了你,就不會殺你。”

沒錯,子悠意思便是讓錢淩殺了她自己,但是同時子悠又知道錢淩斷不是這樣的無情之人,她曾經猜測過,錢淩之所以有這樣收集淒美愛情故事的嗜好,很可能是他自己也有一段百轉千回的情殤,不能為外人道,隻能在深夜裏暗自神傷。她賭,錢淩有過這樣的經曆,便不想有人有機會卻不能挽回這樣悲傷的結果。

子悠看出了錢淩在動搖,於是她順勢跪倒在地:“前輩既然不殺我,就請您再救我一次!”

錢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又讓我驚訝了,我以為你會一直逃避下去,又或者是就算回去,也一定是又惹得自己一身傷,因為畢竟選擇權在左相手中,可是看你現在這樣子,是要化被動為主動,嗬嗬,真是個聰明的丫頭,說吧,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子悠抬起頭,真誠的看著錢淩:“請您收我為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