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矛盾重重

“子悠,該吃藥了。”

子悠看都沒有看玉謙一眼,直接繞過玉謙,坐在軟榻上,背對著兩人:“我累了,你們都出去吧。”

玉謙的眼神逐漸暗淡下來:“先把藥喝了。”

“……”子悠沒有說話,但是未闔感覺的出來,兩人之間的氣壓越來越低。

未闔走上前去:“小姐。”他知道自己說些什麽,但是開了口卻忽然沒了言語。

未闔向來守禮節,雖然子悠哥哥長哥哥短的叫他,他卻一直客套的叫她小姐,十幾年了都沒能改一下口。

玉謙歎了一口氣,把藥送到送到子悠麵前,語氣柔和聲音沙啞帶上了幾分誘導的意味:“乖,把藥喝了,爹爹給你給你準備了蜜餞。”

子悠把頭微微偏了偏,看了一眼那烏黑濃稠的**,厭惡的別過頭去:“你放在那裏就好,過會兒我自己喝。”

玉謙沒有動:“前幾次你也這般說,最後不都是偷偷倒掉了。”

仍舊是一大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玉謙眉頭皺起來,語氣也開始生硬:“聽話,趕快喝掉。”

未闔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上前幾步想安撫子悠:“小姐……”

啪。

還是晚了一步,子悠狠狠的推了一把玉謙的手,那碗藥應聲摔碎,有大半的藥灑在了玉謙的身上,玉謙不躲不避,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未闔,再去煮一碗來。”

子悠終於回頭,眼圈紅紅的,肩膀微微顫抖,玉謙看得出來她是極力在抑製自己的情緒,未闔深深看了她一眼,終究領命退了出去。

“不許去!給我回來,你不許去!”子悠衝著未闔的背影大吼,未闔的腳步頓了頓,但是依舊堅定的離開了。

隨後整個房間裏傳來劈裏啪啦瓷器被打碎的聲音,未闔知道子悠又開始發脾氣了。

當房間裏所有能被打碎的東西都被打碎的時候,子悠終於聽了下來,小聲啜泣著抱著腿縮在牆角。

玉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直到子悠發泄完,他才慢慢的靠近子悠。

“不要過來!”子悠沙啞但是堅定的聲音讓玉謙頓住腳步。

“為什麽不喝?喝了藥你才能好……”又是這種蠱惑人心的聲音,子悠恨透了這種聲音。

子悠狠狠的搖頭:“我不信!什麽喝了才會好?這話你說了七年了,哪裏好過?你騙我!”

玉謙看見子悠如此痛苦的樣子恨不得以身代之:“爹爹沒有說謊,隻是現在還看不出什麽,其實你已經在康複了。”

“什麽在康複,要是康複的話早就康複了,既然喝了這麽多的藥都沒有效果,還不如不喝!”

玉謙終於激動起來,走進角落將子悠抱起來:“會好的,會好起來的……”

子悠猛地掙脫玉謙的懷抱,紅腫的眼睛緊緊盯著玉謙:“你騙我!根本不會有效果,已經快十年了,這十年裏,別的姑娘都已經嫁為人妻,我卻仍然是個孩童般的模樣,我從八歲開始喝藥,各種味道各種顏色各種功能的藥我都喝過,但是爹爹你看看,你看看我,有效果嗎?不要自欺欺人了,根本沒用!我不會好起來了……”

說到最後,子悠越發平靜,越發冷漠,但是她的眼淚卻簌簌的流,無聲的哭泣。

“說什麽混賬話,爹爹什麽時候騙過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玉謙從未像現在這樣氣憤過,這種無力感再一次席卷了他,第一次是月曉執意要嫁到皇室的時候,第二次便是現在了。

子悠抹了一把自己的小花臉:“我知道爹爹這幾年來一直為我奔波,也知道爹爹在外吃了多少苦,你向那些達官貴人屈過膝,有次更是差點昏死在雪山上,爹爹,別去了,子悠這麽些年也過來了,長不大便長不大,正好可以待在爹爹身邊一輩子。”

玉謙悵然:“你都知道了?”

子悠點點頭,她纏著未闔用了所有的辦法,終於從他口中得到隻言片語,雖然未闔說的很含糊,但是聰明如子悠,這其中的關節她又豈會不知:“爹爹,別逼我喝藥了。”

未闔正好從外麵走進來,手裏端著藥,看著房間裏一片狼藉,正考慮著從何處下腳,卻被玉謙出言攔住:“不喝也罷,就當爹爹這幾年的心血白費了便是。”

“爹爹!你不用激我,我已經受夠了,這藥我再也不會喝!”

子悠絕然轉身,晃動的珠簾模糊了她的身影,明明是這麽近的一段距離,未闔卻覺得要走上好幾年,他從十歲開始便和遲暮一同陪伴在子悠身邊,原以為三人會這麽一直走下去,現在才發現,原來他和遲暮一直向著東,子悠卻一人向了西,這十年便成了一個檻,生生拉大了他們和子悠之間的距離。

未闔沒有注意到玉謙晦暗的表情和決絕的眼神,他忘記了子悠的倔強多半來自玉謙,子悠堅決,玉謙又何嚐肯退讓。

一晚無夢,這幾日與爹爹冷戰,子悠覺得自己一定會做惡夢,但是興許是澤兮閣人傑地靈,別說惡夢了,就算是平常的夢都做不起。

未闔聽見動靜站在門外,恭敬的問:“小姐,是否要傳早膳?”

自從子悠十歲的時候,一切穿衣的時候便都是由她自己來了,並不是因為世俗禮節,而是因為子悠從那個時候開始,便刻意強調自己的年齡,於是那天,毫無征兆的,她對正在幫她穿鞋的未闔說:“從明天開始,我自己來穿衣梳頭,你在外麵候著便是。”

未闔的手頓了一頓,低著的頭沒有抬起來,聲音仍舊波瀾不驚:“是。”

隻有未闔自己才知道,那邊他糾結了多久,為什麽子悠不讓他幫她穿衣梳頭了呢?是自己哪裏出了錯嗎?他一向看不起遲暮跟女子一般,在些許小問題上糾纏,但是如今他自己也是出不了這個坑。

“早膳不要再上綠豆糕了,太膩了。”

原先子悠很喜歡早膳上吃些小甜點,但是今早卻竟然膩了,恐怕是心境的原因吧,或許等明天心情好些了,又能吃下好些東西。

“是。”未闔向來話不多,領命了下去。

未闔前腳走,遲暮後腳便進來,在看見未闔離去的背影的時候,猶豫了一番,接著便走進了子悠的閨房。

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子悠徑直白皙的小臉,而是過於陳暗的黑衣。

是了,因為身體的原因,子悠性情漸漸低沉下來,原先喜歡的粉紅鵝黃這些亮色的衣服都不再穿了,偏偏愛上了黑色,雖然特地命人將她的衣服做了卷邊,盡量做出可愛的樣式,但是黑色始終是個讓人看了不能十分雀躍的顏色。

子悠撫了撫耳邊的頭發,一頭烏黑順直的長發將近到了膝蓋,她不喜歡束發,不是不會,隻是享受這種放鬆的感覺:“怎麽了?”通常這個時候遲暮都是在練劍,或者處理閣裏的事務。

遲暮的目光重新會到子悠的小臉上,原本大大的眼睛半眯著,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剩下的眼眸,倒是比普通的孩子多了些嫵媚。

“閣主又出去了。”

子悠不以為然,爹爹怕是又給自己尋藥去了:“嗯,又不是第一次了,還有什麽事嗎?”

子悠雖然小,但是已經開始逐漸的接手澤兮閣的管理了,玉謙不在,有些事情多半子悠做主。

遲暮有些吞吐:“這次跟以往不太一樣,雖說閣主常常出去,通常也會留下消息,可是這次,已經三天沒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