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淩番外 點絳唇(五)

這一天,我如期來到阮兒的閨房,我看屋子裏黑成一片,以前阮兒都會為我留燈,今日卻沒有,我以為她倦了提前睡下了,於是我輕輕敲了敲窗沿:“阮兒?”

忽然砰的一聲,我聽出是椅子摔在地上的聲音,在這幽暗的晚上顯得格突兀,還沒等我回過神,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抓住我,習武之人的警惕性讓我下意識拉住那隻手,但是一個淡淡的梅花香撲麵而來,我放下心來,這是阮兒。

我笑著對她說:“阮兒你這是做什麽,故意嚇我麽?”

“你快走!”阮兒的聲音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些顫抖,她不停的推我,“快走啊,你快走!”

“走?去哪?”我有些奇怪,阮兒今日是怎麽了,先不說一上來就要讓我走,她聲音中顯而易見的恐懼我是聽的實實在在,到底是什麽讓她怕成這樣?所以我待在原地未動,阮兒那點力氣根本推不動我,我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的手涼成這樣,到底怎麽了?”

忽然周圍燈光大亮,我用手半遮住眼睛,等適應了周圍的光芒我才發現,我被包圍了。

阮兒甩開我的手:“我讓你走,你為什麽不走?”

我回頭,這才發現阮兒不僅雙手冰冷,臉色也是蒼白的,此刻她穿著白色的睡裙,整個人更顯得虛弱,我嚇了一跳,周圍都是手拿刀具棍棒的家丁,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婦女,還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有些眼熟,我嘴角一彎,大致知道了怎麽回事。

那個書生模樣的人指著我的鼻子叫道:“舅舅,就是這小子勾引了表妹!”

我蹙眉,說我什麽都沒有關係,可絕不能帶上阮兒。

我壓下心中的不快,上前一步,朝阮兒的父親母親拜一拜:“伯父伯母,我……”

“哼,誰是你的伯父伯母!”阮兒的爹爹對我印象似乎很不好,他大袖一揮,“果然是長了一張勾人的臉,也難怪阮兒會看上你。”

“就是,一個男人長成這樣,不是妖怪是什麽?”

我從來不在乎自己的長相,因為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長相既不能讓你在命懸一線的時候死裏逃生,也不能讓你在饑寒交迫的時候幸免於難,所以我向來不在意,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認,我這樣貌長得實在是太好,阮兒誇我,用傾國傾城來形容都不為過,原先我也不甚在意,我師傅也說,男生女相往後必有大作為。

我靜靜的站在人群中間,等他們議論好了,我才開口:“老爺,姑且不論我是否配得上阮兒,你身邊的這位公子,是決計配不上阮兒的。”

“你!”那書生一跺腳,我哂笑,就會躲在人家後麵。這書生便是那日阮兒的表哥,長得確實人模人樣。

阮兒的父親擋在書生前麵:“伯仁配不配得上阮兒,不是你說了算的,你說,你每晚偷偷潛入我女兒的閨房,是想幹什麽?”

“爹爹!”阮兒忽然衝上來,“不關他的事,是我……”

“你給我過來!”他一把拉過阮兒,“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麽竟幹些不守婦道的事情,嗯?你這是要把你老子的名譽都敗壞完了你才高興是不是?”

“爹爹……”阮兒哭的一枝梨花春帶雨,我心疼,卻又無可奈何。我清楚的很,大概是因為阮兒毀了與她表哥的親事,這書生不願意了,才會出此計來抓我,可是每晚我和阮兒偷偷相會的事情他怎麽會知道的?除非是……

我環視了一眼周圍,果然有個眼熟的丫鬟,恐怕是阮兒的貼身丫鬟告的密。

那叫伯仁的書生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誘奸良家婦女,你這是犯法的,舅舅,我們報官吧!”

阮兒聽了忽然一個猛子甩開她爹爹的手,對伯仁喊道:“你這個衣冠禽獸,我和錢淩明明是兩情相悅,你非說他是采花賊,爹爹,我不求你答應我們兩人的婚事,我隻求你放過他,他沒做錯什麽……”

我聽了阮兒的話,心中既欣喜又難過,這裏都是她的家人,我空有一身武藝,卻什麽都做不了,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阮兒的爹爹盯著我看了許久:“好吧,我們可以不報官,但是,阮兒你答應我,再不和他來往,並且答應嫁給伯仁,我就放了他。”

我功夫雖不精,卻也不至於如此沒用,這些小小的家丁根本奈何不了我,我可以在他們把我送去官府之前便逃走,他們拿不住我,我擔心的是阮兒,她現在正麵臨兩難的境地,一邊是愛情,一般是親情,其實她大可以答應,反正我輕功好,等過了這段風頭,我還可以來找她,可是阮兒的倔強超出了我的意料。

她說:“我絕不答應,就算我這輩子不能嫁給他,我也要為他守身如玉,讓我嫁給表哥,可以啊,不過他隻能得到一具冰冷的屍體!”說著她就拔下頭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白皙的脖頸。

“阮兒!”

“表妹!”

我想上去奪下她的簪子,她卻忽然回頭對我說:“快走,求你。”

我還在猶豫,試著靠近她:“阮兒你聽我說,放下簪子,我們會在一起的。”

她忽然使了勁,一條血痕順著她脖子的曲線染紅了衣衫:“你給我走!快點!”

我頓住,閉眼咬牙,我轉身飛出了窗戶。

“喲,兄弟,你這是怎麽?”

我到春香樓買醉,因為玉謙免了我所有的酒錢。我們現在親如兄弟,我從來不瞞他。

我對他說:“還能如何,不是跟你一樣?”

他聽後嗤笑一聲:“這算什麽,你要是有決心,帶她私奔便是。”

我把酒盞重重磕在桌上:“我也想啊,就怕她不願意,她還有父母在上,我怕她舍不得。”

玉謙笑得文雅:“這事遲早得有個了斷,你去問問她,願不願意跟你走,若是不願意,那你就斷了你的心思,若是願意,你就帶她走,也省得你整天寢食難安。”

我瞪了他一眼:“若是這麽容易,你怎麽不帶著你心愛的女子一起私奔?”

玉謙苦笑,他搶過我的酒盞灌了一口:“我跟你的區別是,我愛的女子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