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書房夜談

子悠看著陸恒的背影許久,直到完全看不見了才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潛風即使在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也沒有放下手中的筆。

子悠好奇的走過去:“你在寫什麽呢?”

潛風也不避她,又快速的寫了幾筆,隨後瀟灑的放下手中的紫毫:“成了。”

子悠見他放下筆,便不客氣的爬上了他的腿,她個子太矮,單單站在桌邊得惦著腳才能看見桌子上的東西。

“能看懂嗎?”潛風微微托起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這是賬本,我怎麽看不懂”子悠看過不少澤兮閣的賬本,不過是沒有陸家的產業多罷了。

子悠隨意一番,厚厚的幾十本賬本,潛風在有疑問的地方一一做了批注:“啊!闌珊門也是你陸家的啊?”子悠僵硬的回頭看他

潛風並不得意,隻是微微笑笑:“不錯。”

闌珊門並不是一個門派,而是一個繁華的商鎮,裏麵集結了各國的商人,江南的吳儂軟語,西北的大漠風情,異域的舞蹈香料,各式各樣的商品都有,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人們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不管是來旅遊還是做買賣,都滿載而歸,都說不虛此行,就是這一個小鎮,不知道賺了多少錢。雖然沒有去過,但是這幾年聽得多了,便也能記得這個名字,子悠一直以為這小鎮是由各個商團共同組建起來的,沒想到這都是由陸家,或者說是陸潛風暗中建立起來的。

陸恒手腳極快,不一會便回來複命,潛風朝他揮了揮手,陸恒便退出了房間。

潛風見子悠悶著不說話,好笑從後麵便捏了捏她的小臉:“怎麽?被嚇到了?”

子悠側頭憤憤的瞪了他一眼,這人不僅皮相好,腦子也這樣好,這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未闔上哪裏去了?”

潛風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未闔未闔,天天就知道未闔,怎麽的沒有他你就一天也過不得?”

子悠自覺得問未闔沒有什麽不對,潛風這氣生的莫名其妙的:“我怎麽不能問他了,他怎麽說也服侍了我近十五年,我現在問問他也不對了?”

潛風忽然想到蘭心,便裝作毫不知情的問道:“他服侍你?你們偌大的澤兮閣難道窮的連個丫鬟都請不起,要讓他這個大男人來服侍你?”

子悠果然反駁:“關我們澤兮閣什麽事。”隨後她聲音低沉下來,顯然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唉……”

潛風見她為難,再想想未闔說的那些事情,也覺得她一個小孩子遇見這種事,心裏也一定不好受,便說:“如果不想說便不說罷,我不勉強你。”

子悠瞧著他,見他一臉真誠,便覺得即使說了也沒什麽,於是歎了一口氣,轉了個身,跟潛風麵對麵坐著,潛風怕她摔下去,便用手扶著她後背。

子悠雙手托著下巴,眼神飄到房間的角落:“我第一個丫鬟叫錦繡……”

最後終於說到了蘭心:“她竟然妄圖將我推到水池裏……”

“哦?”潛風吃了一驚,這下說的跟未闔不一樣了,“怎麽回事?”

子悠冷笑了一聲,好看的杏眼裏全然是嘲諷,潛風看著心疼,隻聽她淡漠的聲音說:“她說愛慕未闔已久,未闔卻不肯答應。”

潛風幹笑到:“他那性格該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子悠聳了聳肩:“我到是希望他答應了,這樣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事了。”

潛風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未闔說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他絕不願意……”

子悠說一句,潛風臉就黑一點:“等下,什麽叫做他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子悠沒聽出來他話裏真正的意思,於是隨口答道:“是啊,蘭心……”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是指他這一輩子都要跟著你過嗎?”潛風麵色不善的說。

子悠眯著眼睛盯著潛風看了半天,潛風不自在的轉了轉脖子:“看什麽。”

這時候飯菜已經全部上齊,子悠跳下潛風膝頭,衝向圓桌,抓起一隻雞腿就往嘴裏送,潛風回想起來,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醋意濃的很,於是故意咳嗽了兩聲,也走到桌旁,拿起一塊點心,剛送到唇邊,就被子悠奪了過去,她嘴裏塞的滿滿的:“不許吃這個……”

子悠最喜歡綠豆糕,怎麽吃都吃不夠,她把另一盤點心推到潛風麵前:“你吃這個。”

潛風心中暗暗記下她的嗜好,拿起一塊點心也吃了一口:“那麽,然後呢?”

然後?子悠想起剛才的話題,皺了皺眉:“沒有然後了,她起了殺意,要把我推下水池,想讓我自生自滅,其實後來我左思右想,這著實是個不從的法子,事成之後隻要跟我爹爹說我是不小心掉進水池裏的不就可以了。”

潛風聽她嘴上說的輕鬆,知道她心裏定是難過之極,於是便說:“你爹爹應該派了人在暗中保護你才對。”

子悠一隻雞腿啃完後,覺得不滿足,又拿起一隻雞腿,邊吃邊說:“我身邊除了遲暮便是未闔,再沒有其他人,正巧那天他們二人都有任務在身,不在我身邊。”

“你……”潛風忽然不知道自己下麵的話該不該說出口。

“我什麽?”

潛風抬眼看向吃的正香的子悠:“你不怪未闔嗎?”

子悠愣住:“這是蘭心的事情,關未闔什麽事?”

“未闔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你,那次卻讓你置身於險地。”潛風仔細看著子悠,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可是子悠卻一派氣定神閑:“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掩蓋真相?你真的以為我是憐惜蘭心?”

潛風挑眉看向她:“難道不是?”

子悠大口解決了第二隻雞腿:“未闔那個死板的性格,他跟蘭心那麽說,無非是想讓她知難而退,但是如果讓他知道了蘭心因為他幾句話便對我產生了殺意,他一定會自責萬分,爹爹雖不會責怪於他,但是他自己定然會去刑房領罪,我幹什麽要讓別人的錯來懲罰他?”

子悠這一番說的看透了一切世間凡俗,跟她五歲的外貌完全不相符,這一刻,潛風才意識到,她已經是個快十五歲的姑娘了。

隨後子悠打開了話夾子,滔滔不絕的說道:“再說了,你以為就憑她一個小小的丫鬟就想對付我嗎?先別說我熟悉水性,就算我不懂水性,她出手的那個瞬間我就可以躲開,我為什麽不躲開,因為我在給她反悔的機會,我為什麽這麽做,到不是因為很喜歡她,而是不想因為這件事讓她玷汙了自己純然的良知,你知道我為什麽……”

潛風朝天翻了個白眼,她那時候不過是個四歲的小丫頭,也不知道她這話到底醞釀了多久,這次終於是找著機會說出來了,他還擔心她會難過,現在看來,根本是多餘的:“你爹爹必然是知道的。”

子悠開始向低三個雞腿進攻:“也許吧,反正我跟他說我不要丫鬟的時候,他也沒有問為什麽,後來我害怕爹爹在蘭心走之後派未闔把她殺了,所以告訴他要給蘭心找個好人家嫁了,爹爹還笑我這麽小就懂了這些……”

潛風嘲笑她:“你那天晚上還說我這麽小就懂了那些,你還不是一樣?”

子悠白了他一眼,自己從另一個世界重生而來,當然知道的多了,手伸向第四根雞腿,卻抓了個空,隻見那盤雞腿自己長了手,跑去了潛風麵前:“大晚上的,不要吃這麽多油膩的,把那碗蓮子粥喝了。”

子悠忖度了半晌,認真的看著潛風:“我可以不吃,但是你明日必須命人給我做千秋雉雞。”

潛風微笑,又不知從身上哪裏掏出一把折扇搖啊搖的:“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