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疑竇重重

電光火石的這一瞬,我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僵在原地,隻聽見自己和萱兒倒吸一口涼氣和那黑衣人濃重的喘息聲。抵在我胸前的劍稍稍轉動了一下,一道白光打到萱兒臉上,我瞥見她驚恐萬狀卻不敢出聲的慘色。

定了定神,我訕訕開口問道:“你是何人?”夜闖青樓,強搶妓女麽,可這架勢看著也不大像。

眼睛適應了這突如其來的黑暗,漸漸能看清些周圍,那黑衣人就站在離我一劍的距離處,持劍蒙麵,隻現出一雙閃爍的眼眸。

他未回答我的問話,以風雨雷電不及之勢收起長劍,轉瞬移步至我身後,一隻手繞過右肩扣住我的脖子,悶聲道:“按我說的去做,否則我捏碎你的細頸!”沉沉的嗓音透著壓人的氣勢,我全然被嚇到,訥訥地點頭。

頸上的冰涼手指刺激得我振奮精神,開始急急思考應付策略,來者似乎非善類。

突然想到這四周昏暗,他在我身後看不見我方才的點頭動作,我便出聲強調:“你先鬆手再說,若是可以幫到你我不會推辭。”

“你這人從哪裏冒出來的,快放開她,否則我要叫人了……”萱兒突然拔高嗓門走到黑衣人身旁,音色顫顫,是在強撐。我心生感動,因記憶中的她一直膽小怕事,整個人柔柔弱弱的極容易受欺負,此刻危險之際挺身而出,著實叫我吃了一驚。

可眼前不是該感動的時候,她也不該貿貿然出言刺激這黑衣人,未摸清對方的來路和意圖,切不可輕舉妄動。我之所以這麽痛快地答應他,亦是為了保全萱兒的安危,若此時隻有我一人,定當與他費一番唇舌,想辦法叫他自動退開才是。

正想出聲製止萱兒毫無用途的說話,黑衣人已經極其速度地將她打暈,我甚至沒看清他何時出的手,又何時在我身後用劍鞘抵住了我的後背。我發不出聲,死死咬著下唇逼迫自己保持鎮定。

瞧他的身手,定是頂層武學人才,記得當初在驛站時,那西國太子身邊的壯漢把我從凳子上拽起來,宋鄰安也是這般神速地將他打到蹲地不起,相比之下,他與宋鄰安是可以較量一番的。

相似的場景,卻沒了熟悉的人。

隻是此刻我竟還有閑情去回憶宋鄰安的種種,簡直不可思議到諷刺至極,藍澤,你究竟把他看得有多重了?你難道忘記自己已經與他無關牽扯了麽?心中悶悶沉沉,情緒驀地壓抑起來。

“說吧,要我做什麽?”被煩躁的情緒煽動,我也懶得和他好生說話,閉著眼深呼一口氣,冷言相道。

隔了許久都沒聽到對方的回答,身後的劍鞘亦漸漸失了力道,甚至我感覺背後空無一物。我不禁心生疑惑,轉身一瞧,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黑衣人他居然倒地不起了。

我發誓我什麽也沒做。

我踢了踢他,沒反應,不知是暈了還是死了。心裏麵忽然溢起一陣嘲弄,這家夥算不算出師未捷身先死呢,方才還盛氣淩人地要宰割我們,現在倒成了階下囚似的,我若此刻收拾他,他也毫無招架之力吧。

為保萬一,我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抽走他手中緊握的劍,而他仍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我立即起身去抽屜裏摸出一根火折子,迅速點燃油燈,一室之內頓時亮堂起來。

按理說我該及時叫人來抓了他才是,可身不由心,好奇之心在胸中晃動,促使我一步一步走向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輕輕一扯蒙麵黑巾,他的麵龐就這麽完完全全暴露在我眼前,看清之後我倏然扯了扯嘴角,臉皮都快抽筋了,因為……因為……

我的天呐我的地呐!怎麽是淩川啊!這眉眼的弧度,還有秀氣的輪廓,化成灰我也認得出啊!

我不敢相信,使勁閉了閉眼再用力睜開,可結果告訴我,剛剛我並沒有老眼昏花,這人的的確確是淩川,隻不過他此時變成了蒙麵黑衣配長劍的殺手淩川……我用手探了他的鼻息,溫熱著,但略顯虛弱。

一股子疑惑在我心中燃燒起來,淩川他來青樓做什麽?還有他先前說的“按我說的做”究竟是要我做什麽?他突然間倒地不起又是為什麽?受傷了麽……

我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平定了心氣,鼓勵自己要學會承受任何突發事件的襲擊,畢竟這幾日所見所聞所遭遇的都是令我心頭發顫的事——宋鄰安與西漣,清柔與青樓,萱兒與太子哥哥,我爹散布的“死訊”,以及真正的殺手淩川……

說的嚴重點,這些刺激指不定會對我的心髒造成破壞性摧殘。

冷靜下來後,我先把被淩川打暈的萱兒扶到**躺下,她暈了也好,安心睡上一覺也不錯。不知她因何從皇宮來到這裏,亦不知她在這青樓裏遭遇了些什麽,但猜測一番也可知曉是她不願意聽從媚無雙的安排,抵死不肯做風塵女子,引得媚無雙大肆折磨她。

至於我和萱兒之間的過往,並非三言兩語可以道得清說得明的,待解決了眼前的煩擾,我再與她細細聊聊分別後這些年的事。

安置好萱兒,就輪到淩川了,我蹲在地上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般近距離瞧著他,發覺他與先前略微有些不同,麵上的神情變得冷硬了,不似初見時那般柔和潤澤。想來是做回了殺手,不得已為之吧。

我抓耳撓腮了半天,嗬欠連連,困意重重,這大半夜的鬧出這麽多事,真夠揪心累人。我驀地有些傷感,若是此刻有人相伴左右,替我排憂解難,該是多麽舒心啊……

然後我便想起了天上哥哥,至今沒查到他的一絲蹤跡,挫敗感油然而起,他是我此次出行的目的,若是完成不了,我怕是死也無法瞑目吧。

離家出走之前,我雖說不上快樂無憂,但也不至於煩惱如斯,驟然間覺得自己陷進了一場不可自拔的疑難困境中,而我藍澤,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才可闖出難關。

我拍了拍額頭,讓自己保持清醒,使了渾身的力氣才把淩川拖起來搭到我背上,一步一拖,似蚍蜉撼樹般艱難地將他拖進隔壁我的房內。終於放倒他後,一個小東西叮當一聲墜到地上,似乎是從淩川身上掉下來的。

我拾起來一瞧,是一把花型鑰匙,看著莫名熟悉,似曾在哪兒見過的。偏頭剛好瞧見立於牆角的壁櫥,上邊掛著一把鎖,我白日裏摸過它,鎖芯似乎正是花型的,不知跟這鑰匙是不是一對。

於是我著了魔一般,捏著這花型鑰匙走向了壁櫥。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提早死掉了,定是被那好奇心給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