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雙生翁鳥

我無奈地望著伏在桌上的兩人,許是中毒時間久了,他二人的麵色越來越暗,原本的微青微紫已變成半黑,愈顯恐怖。

宋鄰安這個混蛋,信口雌黃地說我能解毒,我倒是想解啊,可我哪來那本事!

我在他倆身旁轉悠來轉悠去,急得抓耳,宋鄰安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萬一他真的沒解藥,又或者他此番出去趕不及回來,這二人豈不就這樣白白被他草菅了?

這麽一想,我覺得事態有些危急。

我掰起清柔的下巴仔細察看,瞧見她脖子上生出許多血紅細絲,密布著,分了許多岔直至耳根。又急忙看了看淩川的脖子,竟布滿了紅色小點,看得我心裏狠狠一揪。居然不一樣?

腦中陡然閃過幾道鋥亮白光,口中不自覺蹦出一句:“雙生翎!”

沒錯!就是雙生翎!

此毒取雙生翁鳥之羽毛及其膽汁溶製而成,微細粉末狀,通過呼吸進入中毒者體內,導致昏迷且因毒發之快無法覺察,三日之內不予解毒即會暴斃身亡。

想到這裏,我不寒而栗,卻止不住腦中飛速奔走的思緒——這些似乎都是我所熟知的。

雙生翎的獨特之處在於毒發症狀,於男女身上的表現狀況不盡相同,清柔頸上的血絲與淩川的血點就是最好的證明。

“天呐!如此極盡變態的毒,究竟是哪個王八蛋研製的!”

我這般仰天長叫當然不是因為這怪異的毒發症狀,也不是因為我腦中突然冒出的這些念想,而是因為接下來必須由我獨自完成的解毒過程。

我翻箱倒櫃地尋出一把小匕首,再拿出一個幹淨的碗裝上清水,深吸一口氣,小心謹慎地割破清柔淩川二人的手指,將其血液同時擠到碗中。

雙生翁鳥乃天下奇鳥,於同一顆卵孵化而出,一公一母,心意相通,有生之年不離不棄長相廝守。以此二鳥的毒羽和毒膽製成的雙生翎,惟一的解毒方式就是取男女中毒者的血液,再融入處子虎口之血,化於清水之中,給中毒者飲下。

雖然有些怕痛,我還是使勁咬了咬牙,用匕首輕輕劃開掌心的虎口處,將鮮紅的血液滴入碗裏。

一陣陣灼人的撕痛從手掌處傳到心口,我身體微微晃了晃,有一瞬的暈眩感。靠在桌邊撐住自己緩了緩後,才將碗裏的解藥喂到他二人口中。

待我小心翼翼凝神屏息地做完這一切,人終於鬆了一口氣,直接癱在地上歇息。雖然我深諳解毒之法門,卻因一種悠遠的陌生感而失了自信,解毒所需鮮血的分量,以及與清水的配比,一絲一毫都不能出差錯……稍有差池,他二人性命不保。

如果我製作解藥的過程沒出問題,那麽約莫六個時辰後他二人便可蘇醒。

發明這雙生翎的人,想來是個大變態,若不是腦袋受了刺激,誰會研製這種毒死人不償命的東西?因為雖有解毒的方法,但方式卻過度複雜,再者,若是僅有一個人中毒,那他就必死無疑了——異性中毒者之血,處子之血,缺一不可。

說實話,我心中萬分忐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這毒了如指掌,這感覺十分詭異。再想到宋鄰安臨走前的那句話——“他們的毒,我解不了,而你可以”,我便忍不住渾身發麻發緊。

盡管我很想去深究這個問題,卻力不從心,整個人顫顫發抖,腦中像被無數撞擊聲充斥著,一波接一波,幾乎要索去我全部的理智,我隻能咬唇與其對抗……

將左手的大拇指與食指緊緊並攏,以緩解虎口處的疼痛,稍事歇息後我總算恢複了些力氣,但仍提不起勁,費力地拖著身子移步至床邊,一下子栽了上去。

我的隱疾,似乎又要犯了……

在惡疾發作的前一瞬,我眼前現出一幕陌生卻熟悉的場景。

宋鄰安身著繡花紅袍,烏發用紅絲帶束著,渾身的裝扮極為喜慶,但他麵上的淡漠表情卻與之極不相配。

他眉頭緊蹙,神情漠漠的望著麵前的藍衫女子,微薄的嘴唇緊抿著,眸光裏透著輕而易見的怨恨。語帶嘲諷,慢聲慢語:“宮主,做了這麽多傷害宋某的事,還嫌不夠嗎?現在又想耍什麽把戲,嗯?”

藍衫女子以白紗蒙麵,隻露出一雙靈巧而銳利的眼眸,聽了宋鄰安的問話,她嗬嗬輕笑了兩聲道:“我說宋大莊主,你別總是一副別人欠了你錢的表情好麽,我今日可不是來挑釁你的,我……我想送你一樣東西……”語氣到後麵略顯羞澀。

“哦?不知宮主大人打算送在下什麽呢,毒粉?還是毒水?”宋鄰安不改先前的諷刺口吻,一如既往地不給她好臉色看,麵色陰沉。

藍衫女子似是毫不在意,笑了笑,將藏於身後的鳥籠提上前,於宋鄰安眼前晃了晃,眨眨眼柔聲道:“就是它們,送給你。”語氣裏透著般般得意。

“兩隻鳥?這算什麽意思?派兩隻鳥來監督在下?”宋鄰安垂眼而問,語氣終算平了一些。

女子搖了搖頭,鄭重其事地說:“這鳥籠裏裝的是雙生翁鳥,所謂雙生翁鳥,就是指兩隻心意相通……”

女子的話還未完,手中的鳥籠就被宋鄰安用力拂到地上,籠子與地麵相碰撞,發出一陣聲響,同時籠裏的鳥兒亦驚慌失措地撲騰起來。

藍衫女子似乎沒有料想到宋鄰安會如此不給情麵,身體僵了僵,緩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正鳥籠,抬頭深望了宋鄰安一眼,澀澀說道:“宋鄰安,你就這麽討厭我麽……”

宋鄰安悶哼一聲,背過身去,冰冷的聲音穿透心骨:“討厭麽?這種程度差太遠了,你以為你現在的好言相待能彌補你的所作所為?宮主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也小看了在下!”

藍衫女子提起鳥籠,捋了捋耳畔的垂發,冷笑一聲:“宋公子好骨氣,本宮知道你不屑與我為伍,但是你別忘了,你的命永遠掌握的我手中,我一天不想放過你,你就一天不能離開此地……還望宋莊主多些自知之明!”

最後的場景就是他二人麵對著麵,目光交織,眸色複雜。

我不知我為何會看到這一幕,許是這惡疾混淆了我的神經,我也開始臆想了吧……但方才的掠影,著實叫我忍不住心口揪痛。

冰冷刺骨之痛瞬間襲來,思緒驟然停滯,我茫然地縮在**渾身顫抖。

這一次,大概沒有人能來挽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