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夢回千年(十一)

很快該送的東西都送了上來,南沫河在女人快要出門之前說了句:“勞煩準備一點兒粥,我待會過去取。”

“是。”女人表示自己知道了,就離開了。

當南沫河帶著東西再次回到南胥休息的房間的時,左丘明和聞人祺早已經都已經收拾好了。南沫河從湯盅中盛了一點粥,輕輕放在嘴前吹涼,這才小心翼翼的送進南胥的嘴裏。

看到粥全部被咽下去了,南沫河這才出了一口氣。直到一小碗都吃完,南沫河才起身。

劉儀麵無表情聽著手下士兵匯報聞人祺襲營的經過,右手手指在桌麵上有節奏的敲著。劉朝宗知道自己的父皇正在氣頭上,就一言不發的站在他的身邊。士兵說完之後也不敢多言,隻是等著承受帥座上帝王的怒火。

“行了,朕知道了,快馬加鞭到長安丞相那裏,讓他盡快調集糧草過來。”

等士兵離開後,劉儀看向劉荀:“荀兒,飛鴿傳書給南闥,讓他謀反逼宮。南胥毀我糧草之仇,朕要讓他的妻兒來還。”

劉荀眼中雖有猶豫卻沒有違抗劉儀的旨意:“是父皇,兒臣這就去辦。”

漢軍糧草到位已是五日之後的事了,殷樂城的官員接到長安來的文書時嚇了一跳,以為哪裏做的不好惹怒了皇帝。漢帝劉儀禦駕親征南蠻是所有官員都知道的事,當得知文書的內容是要他調集糧草運往漢帝大營時,官員絲毫不敢怠慢,連夜從當地士紳豪吏手中征集了萬石糧食馬不停蹄的送往軍營。

南胥醒來的時候,隻感覺自己的身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壓著,讓他呼吸都很困難。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頭黑色長發散在自己手臂上,費力的抬了抬頭,才看的造成自己夢魘的正是日思夜想擔心不已的南沫河。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心中的石頭總算是徹底的放下了。

睡夢中的南沫河正夢到自己的父王醒了,醒來之後的他很生氣,正要懲罰自己是她就埋在他的懷裏撒嬌,企圖讓他放過自己。忽然感覺到一隻溫暖的大手在摸自己的頭,是那麽的真實。她想醒來看看,可是意識卻清醒的告訴她:這隻是夢,你的父王還在昏睡,這些天來從不曾醒來。

父王!

南沫河猛然間睜開眼睛,看向躺著的人。不料,頭頂上傳來因為許久沒有說話而沙啞卻勝過世間天籟的聲音。

“傻丫頭,累了怎麽不回房間休息,誰在這裏著涼了怎麽辦?”

聽到這句話,這些時日以來的擔憂、害怕、委屈一起湧上心頭。知道劉朝宗是劉儀的兒子時,她很憤怒但是沒哭;一腔真情錯付時盡管委屈她仍然沒哭;隻身在漢營時雖然很害怕她依舊沒哭;好不容易回到南胥身邊他卻重傷昏迷時,心中擔心的要死,她也努力忍住了還是沒哭。如今,卻因為南胥的一句“傻丫頭”,一句在尋常不過的關心哭到停不下來。

“父王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回來的第一眼見你躺在**,心裏有多害怕?”說著,哽咽了幾聲,“聞人統領和太醫都說你隻是太累了,可是我還是很擔心,父王以後不要在這樣了好不好?沫河保證從今以後回乖乖的,我努力學習蠱術,會努力煉出比屍蠱還要厲害的蠱”

南胥血色盡失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好,沫河是本王最疼愛的孩子,也是南蠻最有天賦的蠱師,父王相信你一定能煉出比屍蠱還要厲害的蠱。”

南沫河用力的點點頭。

“但是,在這之前,傻丫頭,先擦擦眼淚,再哭下去漂亮的沫河公主就不漂亮了。”看著她孩子氣的在白皙的臉蛋上胡亂的抹了兩把,南胥曉得更加寵溺了,“你啊~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孩子氣。父王餓了,你去幫我弄點吃的,順便把聞人祺、太叔堯和左丘明找過來,父王有事要和他們三人商議。”

南沫河的臉上瞬間不高興了:“可是父王才剛剛醒來就要找他們商議事情,您的身體而且,太醫也囑咐了,要父王修養一段時間”

南胥正要說些什麽,感覺心肺一陣不舒服,就兀自咳起來:“咳咳!咳咳咳”

南沫河慌了,手忙腳亂的輕拍他的胸口為他順氣:“父王別生氣,我就是隨便說說,沒有要惹您生氣的意思。我馬上就去找太醫過來!”

“沫河,父王沒事。”南胥看她慌亂中帶著愧疚的模樣,心中不忍,匆忙拉住她要離開的動作,“隻是剛才嗓子有點難受,才忍不住咳了兩聲,父王真的沒事了。”

“父王等會,我去給你倒杯水。”

“不用了,去辦父王剛剛讓你去辦的事情吧。”

南沫河這次沒有反駁,她扶南胥坐起來輕靠在床邊,又將枕頭放在他的身後防止窗欄咯疼他,才準備離開。走到房間門口了,又返回來對南胥說:“父王,我先離開一會兒,你別亂動,有什麽想做的等我回來我幫您。”

南胥衝她點點頭,她才放心的離開。

找到聞人祺等人的時候,他們正在後院中商談劉儀調運糧草的事,南沫河走過去微微行了禮,還未開口,聞人祺就搶先一步問。

“公主哭過?”隨之臉色一變,“難道王上”

說著,起身就要去見南胥。另外兩人表情一變,也要緊跟著他離開。

“聞人統領!”南沫河連忙叫住他,“你誤會了,我這是高興的。父王已經醒了,他讓我找三位到房中議事。”

“王上醒了?太好了!屬下這就前去。”

忘記了和南沫河行禮告別,聞人祺就一路奔向了南胥的住所,剩下的二人盡管著急,卻沒有像他一樣,匆忙之中告完別才離開後院。南沫河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才轉身向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王上,你醒了?”聞人祺衝進房間,就看到靠在床邊陷入沉思的南胥。

聽到聲音南胥抬起頭,看到來人笑了:“聞人祺,你果然沒讓本王失望,謝謝你把沫河帶了回來。”

聞人祺恭敬的行了禮:“幸不辱王命!王上,身體怎麽樣了?”

“無礙,休養片刻就好。”

左丘明和太叔堯進來的時候,恰巧聽到南胥的這句話,兩人一笑。太叔堯說,:“太醫也是這麽說的,因為屍蠱的原因,王上氣血受損,需要好好補補才是。”

“嗬嗬~本王哪有這般虛弱?劉儀近來有什麽動靜?”南胥把太叔堯的話當做調侃,不在意的笑笑之後忽然轉到戰事上。

聞人祺聽聞緊皺雙眉:“王上,您才剛醒,就商談戰事,恐有不妥吧?先休息休息,戰事可以等身體好轉些了再談也不遲。”

“統領憂心了,本王已無大礙。”南胥招招手,“三位將軍請坐。”

“本王已休養了幾天,感覺比以前好多了。劉儀得知你襲擊營救回了沫河定然會反擊報複,咱們不可不防。”

“王上所言在理,是屬下考慮不周。”

“王上有所不知,文聞人統領在營救沫河公主的時候,順便放火燒了漢軍的糧草。想來劉毅現在應該忙著正從各處調集糧草運送到軍營之中。”

“燒了糧草!”南胥大驚。隨之才想起來,確實那日在戰場上有個士兵過來對劉朝宗說了什麽之後,劉儀才撤的兵。

“是。”

聽到聞人祺肯定的回答,以及太叔堯和左丘明的證實,南胥的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蠱城皇城中可有傳來什麽消息?南闥可有動作?”

在座的人聞言心中暗道不妙:怎麽忘了南闥和劉儀可是勾結在一起的!現在蠱城中所剩的兵馬不多,皇城幾乎無人守衛,若是南闥再……他們有點兒不敢想象。

“左丘將軍,傳書給蠱城讓王後等人提防南南闥。”

“屬下立刻去辦。”

蠱城,皇城。

“我說王後,你就別抵抗了,乖乖交出王印,本親王還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的。到時候你們不一樣可以和南胥在地下團聚,多好?”南闥看著僅有的幾個保護南蠻王後的將領說,“識時務者為俊傑,若交出他們,加官進爵、賞銀封地,本親王都會答應,又何必為了他們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呢?這可不值得。”

南闥剛收到劉朝宗的書信時,並沒有膽量有逼宮的舉動。逼宮就意味著謀反,而謀反南胥是不會放過他的。

其實他從小就樣樣比南胥差,在他心裏南胥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他對南胥亦是又敬又怕又恨。敬的是,他英明神武;怕的是,他手腕鐵血;恨的,則是他萬民擁戴。這是他畢生都無法達到的成就,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想讓南胥死,隻有南胥死了,才不會顯得自己太無能。這也正是他選擇和劉朝宗合作的原因。

王位?笑話!他要這冰冷的位子有何用?但是聽到南旭重傷且生命垂危的時候,他莫名有種興奮。不就是逼宮嗎?不就是造反嗎?南胥自己都半死不活的,再加上漢軍的逼迫,他哪有閑心來關注自己?這麽想著他就答應了劉朝宗信中的提議,還給他回了一封書信,信中明確的說了自己行動的時間。

眼見擋在大殿前麵的將領和士兵無動於衷,南闥被氣笑了:“好,好的很,太好了!南胥倒是養了幾條忠心不二的狗。實話告訴你們,本王與劉儀合作了。你們心中的神,你們為之賣命的南胥,此刻正躺在**奄奄一息垂死掙紮,漢朝大軍遲早攻到這裏。若歸順於我,本王賞你們萬千黃金都是小事,跟著他們遲早是死。”

“殺!”護在殿前的一位將軍大喊,拚殺再次開始。

“先帶王後公主們離開,剩下的人跟隨皇子們一起殺了這亂臣賊子。”

……

“怎麽樣?蠱城那邊還是沒有回信嗎?”南旭急切的問。

連著幾天了,送往蠱城的書信,一封回信都沒有,南旭心急如焚。聞人祺左丘明麵麵相視,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南胥見他們吞吞吐吐,好像有所隱瞞,帶著怒意道:“快說,是不是有消息了?”

“王上,請王上……做好準備。”安靜一陣後,聞人祺率先開口。

南胥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快說,到底怎麽樣了!”

“蠱城傳來消息,南闥親王帶兵逼宮,皇子和保護王後公主的將士們全部犧牲無一活口。公主被辱,紛紛自盡,王後……下落不明。”

“噗—”

南胥隻覺心中氣血上湧,喉頭一腥,一口鮮血噴濺而出。

“啪!”房外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躲在門外偷聽的南沫河,聽到消息後,雙手的不覺一鬆,他的雙眼紅了。

“王上!”

聽到房內傳來的焦急聲音,南沫河衝進房間:“父王—”

……

南胥再次醒來之後,看了看圍在床邊的人,又閉上了眼睛。

“父王?”

“王上……”

幾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南胥依舊毫無反應。隻有離他最近的南沫河注意到了,她的父王雙手緊抓被角,骨節泛白,是在強忍著什麽。

“劉儀,無關國事,此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