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斷臂之殤
思緒隻是轉念之間，羅天闕的視線停留在那軟劍上一瞬間也立刻離開。
他閉上了雙眼，整個人的氣勢徹底和樹洞沉浸在了一起。
更神奇的是，羅天闕的心跳竟然都已經平穩了下來！即便是將手緊貼在羅天闕的胸口，也絕對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的跳動。
那女人雙手扶著劍柄，從羅天闕藏身的樹洞旁走過，也毫無察覺。
腳步聲漸漸遠離，羅天闕也沒有睜開雙眼。
這種融入環境的方式，在武學之中叫做勢。
而這件事情，便說來話長，要從五年前羅天闕被迫從戎說起。
他本身是暫避危機，卻在邊關有了奇遇。
被楚戰尊選中，作為銀麵守護的候選人之一。銀麵守護傳承的不隻是一個軍魂，稱謂。
同時還有一個特殊的武學。
候選人一共有三十人，最後隻有羅天闕一人存活了下來，就是因為他在那屍骸遍野的地方，領悟到了勢。
山有山勢，水有水勢，山不動，水長流。
剛才那女人就融入了山勢之中，如山動的一劍，讓羅天闕被動迎戰。
正麵一劍，對方並沒有討到任何好處，可那劍竟然是軟劍，這才讓羅天闕吃了大虧。
劍之鋒利，是一往無前的氣勢。
軟劍則是陰柔，很少有修軟劍，竟然達到勢這一個境界的。
領悟了勢的將神，更是少之又少。
世間有三百多個國，每一個國，除卻了戰士，將領，還有最關鍵重要的一個人物，那就是將神。
一名將神可堪比十萬戰士！
有將神之國，即便是邊陲小國，即便是兵力孱弱，也沒有人敢隨意辱之！
將神的數量，就代表國之強盛程度。
西夏除卻了天塹邊關，這特殊的北山天險關口，還有數道邊疆。
不過其餘邊疆鄰國都是交好，並無戰亂，甚至貿易往來，共同發展。
在其餘的那些邊關之中，都各有將神坐鎮。
西夏一共有三名將神，一名守護。
三百餘國還有一張將神榜，每一位將神都有至強的實力，榜上有名。
幾乎沒有任何例外，擁有將神實力的人，卻不在榜單之上。
銀麵守護，是唯一一個特例。
不隻是現在繼承這個名字的羅天闕，還有之前的每一任銀麵守護，都擁有將神的實力，卻不在榜上留名。
這是因為銀麵守護的篩選，太過冷酷無情，活下來繼承這個名字的人，不會再會去在意虛榮的一個等級。
楚戰尊或許在全盛時期有領悟了勢的能力。
可現在絕對沒有。
天塹邊關特殊就特殊在於天險之下有十三國，常年在冰冷嚴寒的環境之中生存，甚至還會為了生存食物而困擾。
所以他們要以戰來養國，突破了天塹邊關，進入西夏溫暖的平原，就可以讓他們修養聲息，可西夏不可能割讓出去，百年來，連年征戰不斷。
天塹邊關的將士，每一個都是刀口舔血的兒郎。之前十三國結合了十三將神進攻西夏，羅天闕已然代替了楚戰尊成為銀麵守護四年。
他和楚戰尊有約定，邊關平定，讓他回家。
雖說他實力強過楚戰尊，但是這實力是因為楚戰尊而來，是因為他要繼承楚戰尊的銀麵守護之位，守衛疆域才得到。
因此，他沒有因為強大，而對楚戰尊置之不理。那一年非人的篩選曆練，以及在那片地方經曆的事情，讓他明白他為什麽要堅守，他有什麽樣的責任。
所以完成了條件之後，他才回到西柳都，卻沒想到楚戰尊將他算計了回來，並且還引來了當時十三國剩下的五名將神。
那五將神的實力早就不如他，甚至是將神榜之上，也沒有多少人能夠強大過他。
斬殺他們，如同屠雞宰狗。
可在他們之後，竟然還有一個領悟到勢的女人，如果羅天闕的反應不夠靈敏，此時此刻已經成了劍下亡魂了。
羅天闕靜靜的調息，內勁封鎖了胳膊之上的血管，身體一直處於幾乎龜息的狀態內。
此時此刻，那女人已經遠離了這片叢林，還在山中搜尋。
大概三個小時之後，羅天闕的耳朵忽然動了一下，他睜開了眼睛。
銀麵之上沒有任何表情，不過麵具之下的臉卻略有蒼白。
林木之中有一個腳步的聲音，由遠而近，羅天闕從樹洞之中緩慢的走了出來。
幾十米外，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曹回春，穿著很普通的山民的衣服，還挑著一筐柴。
雖說天塹山有戰爭，但是依舊有山民居住。
並不是西夏國的人，而是對麵十三國的普通民眾。
因為這裏的條件，再怎麽也要強過十三國的疆域那苦寒之地。
曹回春也看到了羅天闕，他麵色一驚，不過卻一言不發，朝著山下的位置走去。
羅天闕並沒有快步去追，他身上的銀麵披風，被他迅速的收了起來，夾在腰間一個懸包之中。這銀麵披風十分輕便，更是輕若無物。
此刻的羅天闕，已經和常人無異了。
至於那把銀色的長劍，則是被他留在了樹洞之中。
受傷之下，他褪下麵具，即便是碰到那女人，隻要沒有露出來氣勢，對方也不會隨意動手。
若是拿著劍，那就是麋鹿之戰，必定角逐生死。約莫半個小時的時間，曹回春隱入了叢林之中的一處矮小洞穴內。
羅天闕緊隨其後，跟入了洞穴之中。
洞穴深有三十餘米，越發的矮小。
進入之後，這才有一個狹小的空間。
天塹山在敵軍進攻的時候就是戰場，血龍帶領的死士軍就會隱匿在這樣的洞穴之中，狡兔三窟，他們也會成為密林之下的收割獵手，悄無聲息之下，就會有從地麵射出的槍彈毒箭將其獵殺。
同樣這些地方也是棲身之所，重傷的將士也會躲藏進來。
山體之中的狹小洞穴，並不潮濕，反倒是有一種幹燥的溫暖。
角落的位置，有一具快要變成幹屍的將士遺骸。曹回春眉頭緊皺：“你竟然被傷成了這樣，快把衣服弄下來，我要看看還有多少完好的骨頭。”
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屍臭味，光線也很陰暗。
羅天闕拉下來了穿著的衣服，精壯的肌肉輪廓分明。
他的右臂，卻腫大起來了兩三倍！
紅腫的皮膚，還有紫黑色的鬱結。
曹回春眼中露出一抹驚色：“我看塔樓上麵，已經掛滿了十三顆頭，能把你的手傷成這樣，對方是請來了將神榜前十的高手？”
曹回春立刻拿出來一卷針袋，讓羅天闕坐在地上。
“不是將神，是一個女人。”
羅天闕的聲音平穩，他目光之中絲毫看不出來其他的情緒。
嗤，輕微的輕響，針沒入了血肉之中。
緊跟著就是一連串的嗤聲。
一卷針袋之中有三十餘銀針，此刻已經空空如也。
“一個女人？這麽凶狠的女人？你這個胳膊，骨頭全斷了，筋肉也斷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傷勢，一百天都恢複不了……”
曹回春眉頭緊皺：“我要用針刀之法，去將你斷裂的骨頭全部拚接起來，然後再將血肉拉回原處。”
“我帶了麻藥，必須要上藥，否則的話，你忍受不住那種疼痛。”
“我忍受得住。”羅天闕話語依舊平靜。
“麻藥會讓我完全喪失知覺，那女人還在山上，如果她發現我們，你我都會死。”
曹回春眼中更是一驚：“還在山上？幸虧老夫下山之時就喬裝了一下。”
“她沒發現我，雖說她也領悟了勢，可她隻能夠融山勢，可她不會走，因為塔樓之上有一顆頭，是她父親的，她應該來自於某個特殊的地方，所以將神榜沒有她的名字。”
“不殺了我，她不會離開的。”羅天闕說道。
曹回春臉色變了變：“那她是否會進邊關？”
“即便是將神，也少有屠殺，楚戰尊，已經過分了一次，如果對麵回敬的話，西夏其餘戰場會調遣戰士，將神，十三國敵不過眾勢。”
“她最多去殺幾個將領，或者，她會去殺了楚戰尊。”“然後她就會等我回去。”
可這時，曹回春的眼神之中，卻有一絲暗淡。
他歎了口氣說道：“她殺不到他了。”
羅天闕眉頭微皺。
曹回春又談了一口氣，說道：“他已經油盡燈枯，剛才又耗盡了最後一絲精力，此刻他回到了銀帳之下的密室，等待大限到來。”
“等我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歸去了。他的遺言，是如果你執意要離開邊關，將他的屍骨帶走，放在那座行院之中。”
“你要一人分飾兩角，邊關有難，你要隨時歸來。”
“在西柳都之中，你就是退役而下的銀麵守護！”
“這樣一來，列國就會知道，西夏有兩個銀麵守護，還有三將神，會給西夏更多的時間。”
羅天闕閉上了眼睛，說道：“療傷吧。”
曹回春，卻依舊遲遲未動。
“為何還是不動？”
“你可否答應他的遺言，畢竟……”“他為了西夏奉獻了一切，我不會拒絕。”曹回春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喜色，可隨後，他又歎了口氣：“你的確要離開天塹山，你這胳膊，即便是我拉回了筋肉，拚湊了骨骼，也決不能再動。”
“甚至在一年之內，你不能動你的內勁。”
“一旦你用了內勁，就會立刻粉碎你尚未恢複的右臂。”
“所以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我截斷你的右臂，你元氣大傷，實力隻會留下一半，可憑借你的體魄，幾天之內就可以修養過來。實力卻不能再提升上去。”“另一個選擇，一年之內，不能動手。”“邊關，你待不下去了，如果這一年裏，西夏遭遇大變，你也隻能夠旁觀。”
曹回春麵色很凝重：“截斷了這隻胳膊，恐怕你就無法兌付將神……銀麵之名，或許將不複存在。”“一年的危急潛伏，或是短暫可以安全回到天塹山後，你必須選擇一樣。”
羅天闕的麵色，終於有了變化，他睜開眼，深深的看著曹回春：“沒有第三個選擇了麽？”
他不能斷手，如果手斷了，以後沒有這種實力，他守衛不住很多東西。
可一年不能出手，這代表的也是很多危機，不光是天塹山的邊關，還有在西柳都的各種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