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春 夢有痕

秦氏等人隨魏大走進客廳的時候,目光不約而同落在那個腦袋搭在桌子上酣睡的小身影上。

舒茂亭尚能控製住自己,秦氏卻哭著跑了上去,抱著舒蘭將她渾身上下都看了個遍,想知道女兒有沒有受傷。

舒蘭真的沒想睡覺,可她今天爬上爬下的,心情也大起大伏,剛剛坐在椅子上,就忍不住打起盹來。朦朦朧朧中,有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她揉了揉眼睛,待看清近在眼前的人,小嘴張了張,最後伴著眼淚喊出一聲“娘”。

酥酥軟軟的嬌聲入耳,秦氏又是心疼又是恨,邊哭邊罵:“你個死丫頭,天生就是來折磨我的,打不得罵不得,稍不如意就離家出走,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娘,也沒有你爹,我們都是白疼你了啊!你個死丫頭……”

嘴上罵著,手卻把人牢牢抱在懷裏,生怕稍鬆一些女兒就會被誰搶去似的。

舒蘭聽了,一時竟忘了哭,娘的懷抱很暖,可她為什麽還要罵自己呀?想要撐開身子看看娘親的臉,卻被抱得一動不能動,恰好舒宛走了過來,舒蘭一看見整天未見的姐姐,心裏的委屈就止不住地湧了上來,“姐,娘不要我了,她說我是撿來的野孩子……”

“傻丫頭,娘那是說氣話呢,你當然是娘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娘生你那天,咱爹、阿展還有姐就在屋簷下守著,不信你問問咱爹!”舒宛強自壓抑著眼淚,紅著眼圈,摸著妹妹的腦袋道。

舒蘭心中歡喜,忙扭頭尋找舒茂亭的身影,然後就看見俊朗溫和的爹爹立在皺著眉頭的姥爺身旁,剛剛要脫口而出的“爹爹”一下子卡在了喉頭,忐忑不安地偷瞄秦如海,在她的印象裏,姥爺就沒有笑著的時候。

見外孫女噙著淚水可憐巴巴的瞧著自己,秦如海不自然地扯住一個笑容。

沒人知道,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外孫女,否則就憑舒蘭在秦家住的那些日子,他就能狠心逼她改掉那些懶毛病,正因為心疼,才沒舍得真正拉下臉來。不過,讓他在大庭廣眾下有所表示,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秦如海咳了咳,朝坐在主位上飲茶的程卿染走了過去,心中卻有些困惑。程卿染算是鎮子有名的大戶了,他們這些本地人摸不出他的背景,隻知道他特立獨行,性子倨傲,偏偏連鎮長都要敬他三分。秦如海沒有與程卿染打過交道,聽傳聞說他是個冷血心腸的人,曾經有賣身葬父的姑娘跪在他馬車前,磕頭磕地頭破血流,他都沒有舍半個銅板……

程卿染正望著秦氏母女的方向,目光裏有錯愕,有迷茫,以致於連秦如海走近了,他都沒有察覺。

“程老爺,多謝您照顧秦某的外孫女,此份恩情,秦某銘記在心,將來若是有什麽秦某可以幫忙的,請您盡管開口。”秦如海朝程卿染揖了一揖,良久沒有得到回應,不由抬頭看去,卻見程卿染愣愣地望著一處。

秦如海順著程卿染的目光回頭,恰好對上大外孫女溫柔的笑靨,朦朧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好像夢裏走出來的人物似的。心頭咯噔一下,秦如海對程卿染的印象急轉直下,好啊,瞧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竟然是個色胚子!

索性站起身,秦如海擋在程卿染身前,提高聲音道:“程老爺,多謝您照顧秦某的外孫女……”

程卿染回過神來,忙起身回禮:“秦老爺客氣了,晚輩不過是舉手之勞。”一時有些懊惱,那姑娘不就是與小丫頭長得有七分相像嗎,何至於看得愣了神?

秦如海麵色稍霽,講了幾句客套話,就喚女兒女婿過來道謝。

舒茂亭夫妻是真心地感激程卿染,都快把他誇成菩薩轉世了。舒宛拉著舒蘭默默站在旁邊,抬頭看了一眼程卿染,微微錯愕後,很快就低下頭,因此錯過了程卿染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明日秦某預備在望鶴樓置辦一桌酒席,還請程老爺務必賞臉。”秦如海表情平靜地道,雖然心中不喜,該做的禮數卻不能廢。

程卿染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摸了摸舒蘭的腦袋,輕聲道:“秦老爺您客氣了,遇見舒蘭小姑娘,也算是我們倆有緣。明日晚輩還要外出一趟,您就不用破費了。”

舒蘭有些不舍地望著程卿染,“大哥哥,我以後可以來找你玩嗎?”

沒等程卿染說話,一直默不作聲的蕭琅忽的道:“人家是大忙人,哪有功夫理你?”

“不用你管!”舒蘭惱怒地瞪了過去,剛要繼續問,就見姐姐朝她搖了搖頭,想了想,舒蘭乖乖地低下了頭。

程卿染將三人的互動看在眼裏,沒有說話,有別人在場,他不方便與舒蘭太過親近。

魏大打著燈籠,隨著程卿染將眾人送出門。

“魏大,你把秦老爺他們送回去吧,路上小心些。”程卿染負手立在門口的大紅燈籠下,麵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秦家也有馬車,偏偏那車夫不住在秦家,剛剛事情又急,秦如海就沒有派人去尋,直接上了魏大的馬車。此時又勞煩人家相送,秦如海隻得又朝程卿染行了一禮,這才率先登了馬車。

因為人多,舒蘭的兩個舅舅主動提出坐在外麵。

秦氏也沒有跟自家哥哥客氣,現有丈夫扶著上了馬車,轉身接過舒蘭,口上喚蕭琅上去。

蕭琅回頭,看了一眼程卿染,這才利索地跳了上去。

人少了,程卿染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舒宛身上。十四五歲的年紀,明豔的麵容在夜色中染了淡淡的柔光,行動舉止自然好看,沒有半分尋常女子的矯揉造作,車簾落下的前一瞬間,程卿染看到舒宛對舒蘭柔柔一笑,伸出纖細的手指點了點舒蘭的鼻子。

馬車轆轆遠去,芳竹提著燈籠,細聲提醒:“老爺,夜深了,回去歇了吧?”

程卿染默默收回視線,心情莫名地很愉悅,腦海裏全身舒宛抬眸看向自己,卻又很快低下頭去的那一幕,在這寂靜的夜裏,那景象不停地在眼前重現,他甚至後知後覺地注意到,舒宛右側勃頸上有顆小小的黑痣……

奇怪了,不就是一眼嗎,怎麽記得那麽清楚?

舒蘭不見的事情,秦如海隻通知了兩個兒子,其他人早就睡下了。

秦如海讓女兒一家人在家裏住一晚。

舒茂亭的意思卻是,一家人直接趕著牛車回村子,免得讓蕭守望擔心。

猶豫不定的時候,舒蘭突然從秦氏懷裏冒出頭,撒嬌似的摟著秦氏的胳膊:“娘,我要住在姥爺家!”她才不要回家,回家,就意味著被惡狼欺負,舒蘭算是看透了,隻有離蕭琅遠遠的才有好日子,哪怕在姥爺家沒法睡懶覺,她也豁出去了。

蕭琅默默地站在燈籠找不到的黑暗裏,沒人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緒。

秦氏隻當女兒困得厲害了,想了想,朝舒茂亭道:“要不你帶著阿琅回去吧,我們娘仨在這兒住一晚。”

聽到娘親這麽說,舒蘭喜得笑出聲來。

舒茂亭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好吧,那你們趕緊進去吧,我跟阿琅先回去了。”轉身看向蕭琅,卻發現他已經朝牛車走去了,清瘦的背影,讓人不禁心中一疼。這孩子,聽說舒蘭不見後就跑了出來,舒茂亭根本無法想象,他是怎麽找到程家去的。

漆黑的夜裏,一輛牛車穩穩地走著,車前掛著兩盞昏黃的油燈,在夜色中搖搖晃晃。好在回家的路筆直平坦,這點燈光已經足夠了。

“阿琅,今天多虧了你啦!”

“嗯。”

“對了,你怎麽知道阿蘭在他家的?”

“……”

試探幾次後,舒茂亭徹底無語了,阿琅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不愛說話。不過,今日他的舉動實在是太過震撼了,已為人父多年的舒茂亭情不自禁地多想了想,阿琅對小女兒絕對不一般,可到底是兄妹情,還是男女之情?若是後者,這孩子倒也不錯……

蕭琅悶悶地坐在車尾,漆黑的眸子望著鎮子的方向,罷了,不管怎麽說,她都沒事了,其他的事情,等她回來以後再說吧。

那一晚,蕭琅做了個很讓他意外的夢。

夢裏,他抱著舒蘭坐在樹上,樹下是糾纏在一起的趙大郎和翠荷,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漸漸地,樹下那個不停擺臀挺動的人就變成了自己,而更讓他想起來就臉紅心跳的是,身下的人,換成了舒蘭。

懶丫頭臉紅紅的,杏眼裏彌漫了一層氤氳的淚水,她紅紅嫩嫩的小嘴撒嬌似的喊著“狼哥哥”,一聲一聲,喚的他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揉不進,就隻好一下又一下地深深入到她身子裏,然後換來更多的酥軟嬌吟。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_歡。

次日早上,蕭琅醒來的時候,發現褻褲上多了某樣東西。

盡管他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打算趁蕭守望不在家的時候洗掉,還是被密切觀察兒子的蕭守望發現了。

看著難得扭捏一次的兒子,想到他昨日的奔波,蕭守望欣慰地拍了拍蕭琅的肩膀:“阿琅長大了啊。”

還有一句,蕭守望沒敢問出口:阿琅,你是不是喜歡阿蘭?

男孩子都懂得,相信強大的女親們也懂得……困死,睡覺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