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隔壁的小胖墩

秦如海自小學習的就是經商之道,跟莊稼沒有半分關係,偏偏也因此分外向往田園之樂。除了在鎮南有處消暑的莊子外,他把自家寬敞的後院也用來種瓜果蔬菜了。

舒蘭由丫鬟春杏牽著,不甘不願地來到了後院,但當她看清後院的景象時,困意竟神奇地去了大半。

姥爺家的後院足有一畝地大小,右手邊是一排翠綠如蓋的葡萄架,如今端午已過,葡萄藤上掛滿了一串串花生粒大小的青葡萄,晶瑩剔透,煞是喜人,隻一眼,就讓人嘴裏泛酸。旁邊牆根處栽了一溜櫻桃樹,隻有牆頭那般高,碧綠的葉子間藏著一顆顆紅豔豔的櫻桃。

“春杏姐姐,我要吃櫻桃!”舒蘭仰頭,甜甜地道,大眼睛裏充滿了濃濃的渴望。

對著這樣粉雕玉琢的表小姐,春杏語氣不自覺地就比平時柔和了三分,指著西邊兩顆筆直挺拔的楊樹道:“好,小姐您先去那邊坐秋千,奴婢這就給您摘櫻桃去。”

舒蘭點點頭,繞過兩畦低矮的青菜,小跑著去了二表兄特意給她綁的秋千。

秋千中間是一塊兩尺來長、一掌多寬的木板,上麵綁了軟軟的錦墊,兩端係著結實的麻繩,麻繩另一頭分別緊緊綁在兩根兒臂粗的枝杈處,保管不會掉下來。舒蘭家裏也有秋千,卻是綁在爹爹特意買回來的鐵架子上,不像這兩株楊樹合她的意。

小屁股對準錦墊,舒蘭用胳膊懶懶地環住兩側麻繩,腳尖一點地,就輕輕晃動起來,遠遠看著春杏隱在葡萄藤後的粉藍身影,忽遠,忽近。清晨的陽光斜灑過牆頭,當她晃向東邊的時候,陽光就會撲麵而來,晃回去的時候,人就藏在了樹影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寧謐暢意。

“爹,你撒開我,撒開我!”

一片靜謐中,隔壁的院子裏忽然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

舒蘭耳朵一動,伸出腳停了秋千,歪頭聽那邊的動靜。

“你個小兔崽子,好好的書不去讀,竟然躲在豬圈裏想殺豬,想學你老子,你還嫩著呢!”朱來財伸手在兒子屁股上狠狠拍了兩下,把人往樹幹上一抵,肥胖卻靈巧的手三兩下就將人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退開三步,瞪著兩隻雖滿臉肥肉卻無法遮其鋒芒的大眼睛,漲紅著臉道:“既然你不想讀書,那就哪也別想去了,乖乖在這兒給我閉門思過,午飯也甭吃!”扭頭就走。

朱元寶扭了扭圓滾滾的身子,知道老爹捆的緊,不甘心地吼道:“爹,我讀書有屁用,反正你死了那肉鋪就是我的了,子承父業,與其讀書浪費時間,還不如讓我早早就跟著你學宰豬切肉呢!”

“呸,老子命長著呢,用不著你惦記我那肉鋪,不想讀書,就乖乖在這兒呆著,什麽時候聽話了,我再放了你!”朱來財被兒子的“豪情壯誌”氣得渾身肥肉亂顫,差點忍不住再給他一鞋底,好不容易才壓下心中怒火,威脅似的揮了揮拳頭,踏著重重的步子去了前院。

朱元寶咬牙望著老爹肥滾滾的壯實身影,狠狠地“呸”了一口,又有點後悔,早知道老爹臨走前還要看看那幾頭肥豬,他就換個地方藏了。

前院傳來重重的落鎖聲,朱元寶徹底死了心,抬眼看藍藍的天空。

舒蘭從來沒有看見過父子吵架。

自家爹爹脾氣溫和,不管哥哥以前多淘氣,都是和顏悅色的與他講理,反倒是娘親常常氣得拿笤帚疙瘩打哥哥屁股。那頭惡狼呢,從小就被兩家大人誇懂事,舒蘭還真想不起來他啥時候惹大人生氣過。

隔壁的男娃竟敢跟他爹強嘴,真是膽大啊,不知道生的什麽模樣?

舒蘭好奇極了,再加上那邊久久沒有動靜,她更想知道那男娃到底受了什麽懲罰,窺見春杏捧著手帕去前邊洗櫻桃去了,舒蘭輕輕離了秋千,手腳利落地順著樹往上爬去,直到能看清隔壁院子的情況時,才停了下來。

那邊院子裏有株柿子樹,從舒蘭的角度看去,就見一個穿著灰綢圓領袍子的少年被綁在樹幹上,頭上戴著一頂銀灰色的高帽,側臉圓乎乎的,白白的,下巴上的兩層肉十分明顯。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偷窺,朱元寶突然睜開眼睛,扭頭朝牆頭的方向看了過去。

這一看,嚇了他一跳。

原來牆頭沒有人,秦家的楊樹上卻扒著一個小姑娘,兩條蓮藕似的胳膊緊緊環著樹幹,就連粉底繡花的褲腿也縮了起來,露出細細白白的一段小腿。再看那小姑娘,整個身子都擋在樹後,隻露出半個頭來,一雙又圓又大的杏眼好奇地瞧著他。

短暫的呆愣後,朱元寶沒好氣地朝她吼了一句:“看什麽看,沒見過啊?”

舒蘭乖乖地搖搖頭,脆脆地道:“沒見過,你爹為啥綁你?就因為你想殺豬?你為啥要殺豬呢?豬又沒惹你……”舒蘭沒有見過殺豬,也不知道自己最喜歡吃的豬肉是怎麽來的,她隻知道那是豬肉,卻無法將其與殺豬的“惡行”聯係到一起。或許是前世樹葉吃多了,摘幾片樹葉也不會影響樹的身子,所以舒蘭從來不覺得吃肉,肉的主人就會死。

朱元寶張了張嘴,最後隻吐出四個字:“你有病吧!”

“我沒病啊!”舒蘭沒有聽出來那是感歎句,認真的回答他。

朱元寶徹底傻眼了,本不想理會這明顯缺根弦的丫頭,忽的想到一個問題,詫異地問道:“你是誰?”秦家啥時候有小姑娘了?

舒蘭覺得朱元寶很有趣,雖然長得有些胖,肉呼呼的卻很好玩,跟她熟悉的男娃都不一樣,便笑著答:“我叫舒蘭,你叫我阿蘭就行,你是誰啊?”

姓舒?朱元寶想了想,秦家的女婿姓舒,他以前還見過呢,還有一個好看的小姐姐,難道舒家有兩個女兒?

“啊,小姐,你怎麽爬到樹上去了?”洗完櫻桃回來的春杏剛剛挑起門簾,就看到樹上有團粉色的身影,嚇得她三魂去了倆,忍不住尖聲叫道。

舒蘭趕緊爬了下來,食指抵在唇上:“噓……春杏姐姐你別喊!”小時候哥哥爬樹就被娘親打了一頓,舒蘭記憶猶新,明白小孩子爬樹是要挨罵的。

看著安安穩穩站在樹下的人兒,春杏那顆心終於回到了肚子裏,仔細聽了聽,確定剛剛那聲大叫沒有驚到旁人,才鬆了口氣,跑到舒蘭身前替她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有些後怕地道:“小姐,您可千萬別再爬樹了,要是您出了事,奴婢就慘了!”

她還真不敢說出去,那樣自己肯定得落個照看不周的罪名。

舒蘭乖乖地點點頭,見那盤櫻桃都掉在了地上,不由露出可惜的神色。

“小姐想吃櫻桃,奴婢再重新給您洗去,不過,您還是跟在奴婢身邊兒吧!”春杏可不敢再讓她自己玩了,這可是秦家人的心頭寶,但凡出點意外,她就等著被賣出去吧!

舒蘭回頭看了一眼,沒吭聲,乖乖跟著春杏走了。

吃完晌午飯,舒蘭陪著老太太睡覺。

以往沾炕就睡,今兒個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小胖子沒有吃飯呢,挨餓多難受啊!

舒蘭在炕上翻了個身,老太太睡覺時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伺候,剛剛守在外邊的春杏又去方便了,正是溜出去的好機會。

躡手躡腳地爬下炕,舒蘭抓了兩塊綠豆糕放在口袋裏,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事實證明,爬樹和爬牆也是有點共同之處的,手腳靈活嘛。

隻聽“嘭”的一聲,舒蘭就從一人多高的牆頭跳到了朱家的院子裏。

朱元寶不可思議地斜眼望著舒蘭,這小丫頭也太淘了吧,有些男孩兒都不敢跳牆呢!

舒蘭神秘兮兮地走到朱元寶身前,掏出口袋裏的綠豆糕,送到他麵前:“給你吃!”

茂盛的柿子樹下,一個粉雕玉琢的粉衫小姑娘抬起細白的小手,捧著兩塊淺綠色的綠豆糕,朝比她高出半個頭的胖小子伸了過去。

朱元寶心頭忽的湧起一種異樣的情緒,呆呆傻傻地望著舒蘭純真爛漫的笑臉,她清泉似的杏眼裏也含著可愛的笑意,就好像做了一件好事,等著人說謝謝似的。

可惜他沒有說謝謝,而是皺著眉問道:“你幹嘛給我吃的?”

舒蘭收回手,一本正經地道:“因為餓肚子難受啊!”自己真傻,他的手都被綁起來了,根本就不能接過去嘛。

“我餓不餓跟你有什麽關係?”這句話在舌頭尖上打了個轉,可看著小丫頭一臉懊惱的可愛模樣,朱元寶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啊,我幫你解開繩子吧,那樣你就能吃東西了!”舒蘭突然興奮地道,收好綠豆糕,也不等朱元寶說話,繞到樹後開始解起繩子來。

朱來財打的是個死結,舒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繩子鬆動了一點點,但她卻沒有半點放棄的心思,低頭不停地奮鬥著。

聽著身後時輕時重的呼吸,朱元寶隻覺得一陣暖流從全身流過,他從小跟著粗魯的老爹一起長大,沒有娘親沒有姐姐,根本不知道被女孩子關心的滋味。可這一刻,卻有個好看的小姑娘翻過牆頭,給他送吃的,還主動提出替他鬆綁。

“阿蘭,你以後就叫我元寶哥吧!”

朱元寶低聲道,肉乎乎的臉蛋忽的紅了,宛如爬上第一抹紅的水蜜桃。

作者有話要說:怎麽說呢,單論美色,咱們阿蘭還是很招男人喜歡的,但是要想一起過日子(妾除外),一般正常人不會選她,O(∩_∩)O哈哈~,所以,喜歡她的都不是正常人……

.親們喜歡阿蘭嗎(⊙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