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下雨天留人

秦氏母女在灶房裏準備午飯,舒蘭三個坐在院子裏的杏樹下玩兒,準確的說,是舒蘭和朱元寶在玩兒,蕭琅默默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在他們頭頂的樹枝上,說了半天話的圈圈正閉目養神,小腦袋插在翅膀裏,煞是愜意。

朱元寶帶來了二十四根特製的竹簽,每根隻有食指長短,他和舒蘭一人分得十二根。玩的時候,兩人同時將手裏的竹簽朝中間的空地上扔去,有的竹簽會散落在四周,有的則會堆在一起。他們要做的,就是依次撿竹簽,猜拳贏的人先撿,撿一次後就輪到另一個人,規則是不能碰動其它竹簽,否則那次機會就浪費了。

剛開始,自然是要撿單獨散落在外麵的,這樣輕易不會碰到別的竹簽,等到散落的撿完了,就是最難的部分,拆竹簽。譬如說兩根竹簽緊挨著,或有一根搭在另一根上麵,如果撿的時候夠小心,拿走一根時另一根就不會動,但要是撿的時候手指顫抖了,基本上肯定會弄動另一根的。

在蕭琅看來,這個遊戲極其無聊,偏偏舒蘭就玩的津津有味,特別是朱元寶肥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別的竹簽,從而弄散堆在一起的竹簽讓她白白撿便宜的時候,她就會咯咯地笑出來,那眯著眼睛的小模樣就像是搶到穀粒的麻雀,很是得意。

“對了,阿蘭,後天孤山寺就要舉行廟會了,到時候山腳下會圍一圈賣東西的小販,吃的玩的,賣啥的都有,還有耍猴雜耍什麽的,特別熱鬧,你們要不要去逛廟會啊?去的話你告訴我,我帶你逛,那裏每年的花樣都差不多,我去過好幾次了,到時候我領著你去玩兒。”朱元寶小心翼翼拿走一根竹簽後,忽的道。

廟會啊?舒蘭歪歪頭,她好像聽娘親提起過,但是沒有印象了。

“真有那麽好玩嗎?那一會兒我問問我娘,她讓我去我就去。”

“那你記得告訴我一聲,我這幾天都在家裏,隻要你去你姥姥家,我肯定會過去找你的。”朱元寶又道,語氣很是鄭重,生怕舒蘭會忘了。

舒蘭點點頭,剛要說話,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微弱的雷鳴。

秦氏也聽到了,她走到院子裏望向天邊,隻見一大片黑壓壓的烏雲慢慢往這邊移了過來,隱約傳來雷聲。

這是要下雨的兆頭啊!

秦氏皺皺眉,看向猶自未覺的朱元寶:“元寶啊,你爹你知道你到這邊來嗎?”要是一會兒朱元寶他爹回家找不到人,不知道該多著急呢。

恰在此時,又一聲清晰的雷鳴傳了過來。

朱元寶噌地跳了起來,看看天色,急匆匆朝門口跑去,邊跑邊大聲喊著:“伯母,我有急事先回家啦,改日再來拜訪您!”每逢下雨,他老爹都會早早收攤回家,萬一讓老爹知道他擅自騎毛驢出來,還不得氣得扒掉他一層皮!

麻利地解開繩子,朱元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爬上驢背,朝追出來的秦氏擺擺手,拍著驢屁股就跑了,那滾圓的身子在驢背上左右晃了兩下,真讓人擔心下一刻他就會掉下來。

“這孩子,真是想幹啥就幹啥,就這麽走了,萬一趕上下雨怎麽辦?”望著一溜煙跑遠的毛驢,秦氏無奈地道,就算他著急,也可以等她準備好蓑衣再走啊,真是不讓人省心!希望他的驢跑快一些吧!

轉身回屋,見舒蘭還愣愣地蹲在那兒,好像不明白朱元寶為啥突然跑掉似的,秦氏便招呼道:“快下雨了,你們倆到屋裏玩吧。”

舒蘭搖頭,“待會兒著,我這邊還沒拆完呢。”說著,三兩步跑到蕭琅身前,拉著他往剛剛朱元寶蹲著的地方走:“狼哥哥陪我玩兒!”

蕭琅沒有動,見秦氏進去了,才隨她走了過去,“怎麽玩啊,是這樣嗎?”伸手就把剩下的一小堆竹簽劃拉開了。

“哈哈,你好笨啊!不是這樣的,要一根一根……”舒蘭以為他是真的不會玩,得意地笑了起來,隻是沒等她說完,蕭琅就起身離開了,她驚訝地回頭看去,隻瞧見一個挺直的背影。

“狼哥哥,你怎麽不玩了啊?”她大聲喊道,不明白蕭琅為何突然就走了。

蕭琅已經進了屋,雙腿搭在炕沿上,抱著頭靠著牆壁,沒有理她。

朱元寶來了她就跟他黏在一起,現在朱元寶走了她才想起他……看來這兩天真是太慣著她了!

“阿蘭好笨,阿蘭好笨!”圈圈突然睜開眼睛,嘎嘎叫了起來。

“壞圈圈!”舒蘭正不滿蕭琅的態度呢,仰頭就罵道,想要把籠子摘下來,用柳條捅圈圈兩下,偏偏那是朱元寶掛上去的,她就算踮著腳也夠不到。

忽的一陣風吹來,杏樹枝猛烈地搖晃著,發出嘩嘩的聲響。

舒蘭額前的碎發被吹亂了,可她更擔心圈圈掉下來,忙撿起地上的竹簽往屋裏跑去,本想讓姐姐幫忙的,可舒宛正在擇菜,秦氏更是圍著鍋台忙活呢,舒蘭想了想,隻好跑進屋子。

蕭琅見舒蘭進來了,倒在炕上睡起覺來。

舒蘭將竹簽放在板凳上,轉身時正好看見蕭琅躺了下去,便跑過去拽他的腿:“狼哥哥,幫我把圈圈摘下來,外麵風大,會把它吹掉的!”

蕭琅閉著眼睛裝睡覺。

“快起來,我知道你裝睡呢,哪有人這麽快就睡著的!”舒蘭不甘心地搖著他的褲腿兒,嘟著嘴瞪他。

蕭琅一動不動。

外麵傳來圈圈嘎嘎的叫聲,秦氏和舒宛聽了,忍不住一起笑了出來。她們自然聽到舒蘭的話了,雖不明白向來縱容她的蕭琅為何這次沒有立即幫她,卻也知道他逗她玩呢,就都沒有主動提出來要幫忙。

舒蘭氣得爬上炕,跪坐在蕭琅旁邊,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快起來!”

蕭琅索性翻了個身,側躺著,把背影留給舒蘭。

舒蘭剛想撲上去,目光落在他胳膊纏著的紗布上,不由放軟了聲音,湊到蕭琅耳邊小聲求道:“狼哥哥,你別逗我了,幫我把圈圈拿進來吧,好不好?”

溫熱的氣息撲到他耳上、臉上,瞬間就讓他有了反應。

蕭琅極力忍耐著才沒有翻身將她按在身下,聽了聽灶房的動靜,確定舒宛和秦氏都在各忙各的,才半撐著坐起身,雙眼發亮地盯著舒蘭,低聲道:“那你親我一下。”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受他的語氣感染,舒蘭不由也壓低了聲音,不解地問道:“為啥要我親你啊?”

蕭琅喉頭滾動,聲音沙啞:“因為你要我幫你啊,以後隻要你讓我幫忙,就要親我一下,不願意就算了。”作勢又要躺下。

舒蘭忙拽住他的胳膊,撇嘴道:“親就親,那你要我親哪裏啊?”

我哪裏都想讓你親!

看著近在眼前的紅嫩小嘴,蕭琅先在心裏回答道,然後才指了指自已的唇,眼睛直直地盯著舒蘭。

因為蕭琅是用雙手支撐著身子,他的上本身微微朝後傾斜,舒蘭隻好扶著他的肩膀,朝他嘴角湊了過去,然後在他掩飾不住的急促呼吸中,印上了自已的軟嫩小唇,輕輕一碰,馬上退去,有些委屈地嘟囔道:“親完啦,現在可以幫忙了罷?”

蕭琅還在回味剛剛舒蘭靠近時,那種心跳如鼓的感覺,原來讓她親他,比他主動時的滋味更妙不可言。想到朱元寶無論如何也不會得到懶丫頭如此對待,他心裏的抑鬱散了大半,飛快地在舒蘭臉上親了一下,低聲道:“咱倆的事情不許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舒蘭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不耐煩地推他:“快去!要是圈圈掉下來,我再也不理你了!”

蕭琅立即跳下炕,出門時,臉上的滿足已經變成了平靜。

秦氏看了看他,笑著問道:“阿蘭是不是又惹你生氣啦?”

蕭琅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來,“沒有,就是那個朱元寶來了,妹妹就不跟我玩了,我心裏有些不舒服,伯母,我這樣想是不是不對啊?”

秦氏忍俊不禁,一邊往灶裏添柴一邊道:“沒啥不對的,小孩子都這樣。你不知道,小時候阿蘭黏著你玩兒,她哥哥背地裏氣過好幾次呢。你也不用多想,今天阿蘭就是貪新鮮,才跟元寶玩的多,你們倆一起長大的,她肯定更看重你的!”

她也是從小時候過來的,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對熟悉的玩伴都有一種占有欲,你跟我好,就必須天天跟我好,不能把別人看的比我還重要,不能跟他玩而舍了我。阿琅這孩子,雖然有時候挺沉穩的,可那都是被生活逼的,心思其實還很單純呢,畢竟才十歲嘛。

蕭琅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跨出了灶房門,看到那隻在風中搖曳的鳥籠,笑容立即凝住了。

風越來越大,等到四人圍著飯桌坐下,雨點劈裏啪啦地砸了下來,地麵很快濕透,濺起一朵朵水花。

“娘,爹說過今天什麽時候回來嗎?”舒宛放下碗,望著遠處迷蒙的雨霧,擔憂地問。

秦氏心裏一直擔心著呢,現在女兒問出來,她也愁上眉頭,“說是晌午前回來,可那時已經變天了,沒準你爹被人家留下吃飯了吧。”

舒蘭看看娘親,再看看姐姐,眼裏閃過一絲茫然,那爹爹到底會不會淋雨啊?

蕭琅倒不是很擔心,這點雨算什麽,要不是礙於她們娘幾個,他還想去院子裏衝個澡呢。

幾人正想著,外麵忽的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一輛馬車衝破雨簾,在家門口停了下來。

“是姥姥家的馬車!”舒蘭伸著脖子朝外麵張望。

“娘,你坐著吧,我去接我爹。”舒宛沒有細看,起身去屋裏拿蓑衣,也不知道舅舅家都誰來了,便把三套蓑衣都抱了出來,自已打著油紙傘,快步跑了出去。

頭戴葦帽的魏大跳下馬車,上前打開車簾,“老爺,咱們到了。”

舒茂亭感激地朝程卿染拱手:“多謝程老爺特意送舒某一程,如不嫌棄,請到寒舍避避雨吧!”

程卿染連忙回禮:“伯父客氣了,您叫我卿染就是,‘老爺’二字可不敢當。現在雨大,的確不好行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厚顏叨擾了。”

“爹,蓑衣在這兒呢,快穿上罷!”

舒宛快步跑了過來,顧不得看車裏的人,先把手上的蓑衣放到了車前的空板上。

等她抬頭時,卻對上一雙熠熠生輝的桃花眼。

作者有話要說:程卿染:作者後媽,俺趕著馬車在那條鄉間小路晃悠了不知多少天多少趟,終於肯讓我露臉了!

小小的劇透一下,這個廟會不簡單哦,很多人很多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