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攬雀

武朝有東西兩都,西都長安乃是前朝古都,千載曆史,繁華自不必說,而東都洛京,卻是武後登基以後才下旨舉遷的,大有後來居上的勢頭。

一條綿延的洛水貫穿整座皇城,以洛水為界,北邊為皇城裏坊,皇城是武後居住的地方,由無數宮殿院落組成,裏坊是王侯勳貴文武百官的住處,共四五十坊,由縱橫交錯的街道分隔而成;而南邊卻是較為繁華熱鬧的商業區,多是商賈雲集的地方,白日裏倒還好,沒到夜晚宵禁開始,路上除卻來往巡查的隊伍,便再無一人。

天色已暗,朱雀街上各家府邸已經將夜燈點亮,燈籠明暗惹眼。

這一路的府邸大多是朝中的達官顯貴,便是低於五品的都很少見,要不就是世代王侯勳貴居住此地,所以才有富貴青雲地的說法。公孫芷雪一身輕裳走在空**的街道上,對著一旁的瞎眼老嫗說道:“我們那日在秘境中被最後一道天險攔住,而後被傳了出來,也不知那傳承最後花落誰家,或是這甲子又無人能得到?”

老嫗沉默片刻,說道:“老奴也不知。”

公孫芷雪輕笑著搖了搖頭,道:“倒是沒想到會是這樣。”

說完,抬頭看了眼遠處,卻睜大眼睛,隻見隱隱有一道威儀的身影從遠處而來。

一個身著鳳冠霞袍的雍容女子徐步走來。

公孫芷雪如臨大敵,頃刻間又放鬆神情,俯身行禮道:“見過娘娘。”

是娘娘,而不是聖後。

那雍容華貴的女子,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歲月似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痕跡,舉止言談間的威儀氣象讓人不敢抬頭直視。

這便是這座皇城的主人,滿朝文武頂禮朝拜的女子,聖後武兆!

此刻卻獨自一人出現在這朱雀街上,有意無意的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公孫芷雪知道暗處肯定還有無數的高手埋伏,宮中的那幾位不出世的人物,尤其以宦官童三貫最為陰毒狠辣,傳聞前朝許多大臣就是慘死在他的手中。

聖後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臉上,露出一絲欣賞的意味來,說道:“不愧是那人的孫女,連相貌言談都與當年的公孫小謹無二。”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公孫芷雪低頭沉默不語,武後淺淺走了兩步,抬頭看著遠處高聳的城牆,淡淡問道:“知道為何這條街名為朱雀嗎?”

公孫芷雪更加沉默了。

武兆卻搖了搖頭,說道:“因為這地下封印著一隻朱雀的精魄。”

語出驚人,就連遠處的瞎眼老嫗也是麵露驚容。

這世上或許有真龍朱雀不假,卻未曾有人真正見識過。隻是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便真的不能再真了。

這位朝中最尊貴的女子忽然笑了笑,仿佛夜空裏最燦爛的煙火,讓人看的有些恍惚。隻見她陡然伸出一直白如凝脂的手,輕輕吹了口氣,天地間陡然一陣狂風掃過,無盡的街道上,肉眼可見的點點熒光匯聚而來。

形成一道巨大的光亮的朱雀形魄。

武兆風袖甩過,天空那道朱雀身影陡然扭曲,恍如吸入深潭一般,卷入她的袖口之中。

隻見她伸出手來,掌心之上忽然多出一直小巧的火雀,與方才那朱雀有何差異?

瞎眼老嫗臉色一變再變,忍著頭皮上前一步將自家小姐護在身後。

那小巧的朱雀精魄似乎想要逃脫她的掌心。

隻是那手心之上仿佛有一種束縛之力,將它穩穩攬住,仿佛鳥籠一般,牢牢困住。

插旗難飛?

聖後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抬頭看天,說道:“朕就是要讓世人知道,誰也逃不出朕的掌心。”

說完,淡淡看了眼如臨大敵的老嫗,一聲冷哼。

老嫗猛地退後數步,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臉色驟然蒼白。

武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偌大的朱雀街上燈火通明,卻沒有一個人出現。

公孫芷雪扶著瞎眼老嫗往公孫府邸走去,一路上未曾說話,誰也不知沉默的背後是什麽。

……

錦官城裏喧囂依舊,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才發現這兩日是每逢月中的趕集,也是錦官城最為熱鬧的時候,除了西市地攤上擺滿的各式果味野菜,還有東市耍雜唱戲說書的,行人紛紛駐足觀望,好不精彩。

入了城以後,少年便徑直往府裏走去,推開門果然沒有聽到屋子裏有絲毫動靜,心想陸輕羽應該不會再回來了,難免有些許悵然,不等李老頭催促,寧雲郎留下張字條在桌案上,又托人給曹府捎了份口信,兩人便又出城去了。

虧得李老頭還是這身破爛襤褸的打扮,不明白的還以為他有多落魄,隻是那日見識了他腳踩仙葫的絕妙手段,才明白這老頭往日裏吹噓的那些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好在寧雲郎對他態度倒也沒多大變化,什麽詩仙酒仙劍仙,遠不如之前那個不拘小節的老頭來得讓人親近。

倒是那貌不驚人的酒葫當真是什麽了不得的仙家寶貝不成?寧雲郎有心拿過來琢磨琢磨,可惜看李老頭那一臉舍不得的模樣,頓時又沒了想法,李老頭說他當年名動京華的時候,前朝皇帝都對他青眼有加,官拜翰林學士,隻是他生性**不羈,辭官便往故鄉去了,寧雲郎對此半信半疑,腦海中的那個人和眼前的老頭相互重合,卻又能有幾分相似?

李老頭騎在那頭黑瘦毛驢背上,哼著不知名的小曲,那酒葫掛在黑驢脖子上,一人一驢顯得悠閑無比。

寧雲郎笑著問道:“李老頭,你給說說,你手上那葫蘆當真是了不得的寶貝?”

李老頭嘿嘿笑了笑,說道:“貨真價實,約莫有仙家寶貝的意思在了,若等老夫仙去,後人指不定要燒香拜著它了。

寧雲郎半開玩笑道:“若你開宗立派,就憑那天的手段,保不準還能高過江湖那些勢力。”

李老頭挖了挖鼻屎,瞟他一眼,道:“高?有多高?”

“好歹有幾層樓那麽高吧。”

“屁,那是你眼拙,不過是簡單的驅物手段罷了,比起峨眉的飛劍術,差的可不止是神韻。”

寧雲郎道:“峨眉那麽厲害,那你怎麽不去尋那峨眉傳承?”

李老頭聞言冷笑道:“那勞什子傳承誰愛要誰要,老夫可沒興趣。”

寧雲郎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麽,招惹你了?”

李老頭看了眼遠處,喝了口悶酒,半晌說道:“確實,老夫對那所謂峨眉道統向來欠缺好感,飛劍之術其實講道理並無玄奧之處,不過是當初那群人故弄玄虛罷了,峨眉門人出山便要掀起腥風血雨,這大好世道還沒安穩幾年,又要波瀾盡起了,倒是你若是以後當真成了峨眉的人,記得老夫今日說的話便是最好的了。”

李老頭的話說得含糊不清,看得出來老頭兒有些心不在焉。

寧雲郎問道:“你和峨眉有過間隙?”

李老頭抬起眼皮,笑嗬嗬道:“什麽間隙不間隙,峨眉道統再超然,與老夫又何幹,當初若是不是為了小謹,我豈會答應做什麽護道者,隻是身在江湖,太多身不由己罷了。”

寧雲郎聞言微詫,扯開話題道:“小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