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孽障
交代完之後，我們就離開了。
路上，我一直想著朱老板的事，總覺得事情沒表麵那麽簡單。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夢中惡魔的施舍，必然就是罪惡的源頭，而那塊豬肉，預示的就是肉食。
雖然朱老板有拒絕過惡魔，但最後還是被惡魔強行帶走了，這就證明朱老板意誌薄弱，無法抵禦肉食帶給他的快感，久而久之下去，這孽障就形成了。
韓曉打了個哈欠，說他回去了。我連忙問他，朱老板身上到底有沒有鬼魂？
“不是說了嗎？沒有。你以為我逗你玩呢？”韓曉翻了個白眼。
“可是，你不說他身上有陰氣嗎？”我不甘心地問道。
韓曉說：陰氣，並不一定中邪才會出現，在太平間上班的人，得了重病的人，還有你剛才說的，惹了孽障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感染陰氣。如果身上有陰氣就是撞鬼，那這個世界得亂成什麽樣子？
我心想原來還有這個說法，又問韓曉，既然朱老板不是撞鬼，為什麽他每次做夢，身上都會出現刀傷？
“不知道，你真當我是無所不能的神啊。”韓曉沒好氣地說道，“反正這事啊，你自己想辦法搞定，賺了錢，記得分點哥們。”
我說你又沒參與，憑什麽還要分錢？
韓曉不高興地說，我陪你在燒烤店坐了這麽久，你以為不要工資啊？這次就不55分成了，給我2成就夠了。
我哭笑不得，心想這家夥臉皮也太厚了。不過無所謂，反正以後需要他幫忙的地方還很多，這些錢都是小錢。
眼下，還是解決朱老板身上的事要緊。
差不多過了一個星期，那天我坐在店鋪外麵嗮太陽，心裏計算著，還有多少天就要去學校報道了。
這時候，朱老板居然來到了店裏。
他一臉喜色，氣色看起來很不錯，手裏抱著一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來到了我麵前。
“小唐，你實在太厲害了！我按照你的說法，戒葷一個禮拜，除了前兩天還會做那個怪夢，後麵就再也沒做夢了。而且，我醒來後身上也沒有出現刀傷。哈哈，你實在太神了，簡直不亞於你爺爺啊！”朱老板對我伸著大拇指，讚不絕口地說道。
我鬆了口氣，心想這次還真是被自己蒙對了。
說到蒙不要覺得我不專業，釋夢這種東西，和算命一樣，並不能完全做到百算百靈。首先過硬的技術是必備的，其次就是被釋夢人對夢境描述的詳細程度。如果被釋夢人忘記了夢中什麽重要細節，或者隱瞞了什麽，解出來的夢就未必準了。
當然，除非到達爺爺這個境界，隻需要通過一點蛛絲馬跡，就能通曉夢境。不過這個層麵，我還早得很。
我對朱老板說，既然這個辦法有效，你以後就要嚴格執行。
朱老板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說：可是……三年不吃肉，這日子實在太難熬了。
我笑了笑，說：嚴格來講，你這種情況，這輩子都應該戒口。三年，隻是一個最低期限，如果你連這都堅持不了，還怎麽指望消除孽障？
朱老板聽後，臉都綠了，說：小唐啊，我的孽障不是已經消了嗎？現在晚上也沒做夢了。
“這隻是暫時的，就跟剛剛戒酒一樣，受損的肝髒會出現自我修複，但並不是完全好了，隻要長期堅持，才能徹底藥到病除。”我耐心地解釋道。
朱老板歎了口氣，苦笑道：看樣子，也隻能如此了。
我被朱老板手上端著的大鍋吸引了，問他這裏麵是什麽。
朱老板拍了拍頭，咧嘴笑道：看我這記性，我都忘了把這個給你。
他把那大鍋放在了我的桌子上，然後打開蓋子，一陣肉香撲鼻而來。我往裏麵看去，黑乎乎的一堆熟肉，旁邊放了很多辣椒，花椒等作料。
我剛好早上沒吃飯，頓時有些饞涎欲滴，肚子都咕咕叫了。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小唐你幫了我，我老朱肯定不會虧待你。”朱老板笑嗬嗬地說道。
我皺起了眉頭，心想朱老板不會就把這鍋肉給我當報酬吧？
不過很快，朱老板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紅包，放在了桌子上，笑吟吟地看著我。
我眉頭立刻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了笑容，心想熟人就是熟人，還是挺上道的嘛。
“這是什麽肉啊，聞起來可真香！”我讚歎道。
朱老板嘿嘿直笑，遞了雙一次性筷子給我，讓我嚐嚐看。
我也不客氣，架起一塊肉，就放進了嘴裏。
肉燉得很爛，入嘴口感極佳，舌尖處還帶一點微微的麻辣，簡直不要過癮。
“小唐，味道還行吧？”朱老板笑嗬嗬地說道，“這是新鮮的狗肉，剛宰的，要趁熱吃。”
我剛準備繼續吃，聽到這話頓時愣住了，震驚地看著朱老板，說：你說……你說這是狗肉？
“是啊。”朱老板說。
啪！
我用力放下了筷子，臉沉了下來。
朱老板忙問我怎麽了？
我氣得火冒三丈，指著朱老板道：朱老板啊朱老板，我才提醒過你，不要殺生，不要造孽，你怎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朱老板愣了半晌，隨即說道：沒有沒有，這狗不是我殺的，是別人……
“它不是你殺的，卻因你而死！”我怒聲喝道，“你知道這叫什麽嗎？這叫間接因果！本來，它可能不會死，或者不會這麽早死，但你為了報答我，特地叫人宰了它，這樣一來，它豈不是因你而死？”
朱老板很委屈，說不就是一隻狗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實在氣壞了，指著這鍋狗肉道：你把這個帶走吧，我不吃狗肉，狗是人類的朋友。
朱老板猶豫了一下，說道：小唐，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別怪我，你不吃狗肉，但肯定吃豬肉對吧？狗和豬都是生命，為什麽你覺得狗肉不能吃，豬肉卻可以吃呢？難道豬就天生賤一些？
我愣愣地看著他，沒想到這個大老粗，居然還懂得舉一反三，真是刮目相看了。
“再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先舉個例子，如果你和你的朋友，還有一個陌生人，三個人被狗熊抓住了，狗熊要你選擇，必須死一個人才能活著離開，你會選擇誰？”我一本正經地問道。
“那還用說，當然是陌生人啊，我又不認識他，肯定優先讓朋友活下來。”朱老板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點點頭，說道：那就對了，人都是感情動物，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其實並不能做到完全公正客觀，尤其是中國人，哪怕再正直再無私，難免都會存在“幫親不幫理”的態度。狗給我們看家護院，陪我們打獵，玩耍，被我們馴化，一定意義上，論狗和豬的感情，相信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狗，既然這樣，我們優先選擇的食物，自然不是狗，而是豬。也許這聽起來很不公平，但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優待於身邊的親人和朋友。
聽了我的話，朱老板沉默了片刻，燦燦道：可是……狗並不是我的朋友。
我歎了口氣，知道想改變他的觀念是不可能的。
畢竟，我的觀念也談不上完全正確，如果按照萬物皆平等來看，豬和狗，都是不可殺的。
我並非愛狗人士，但潛意識裏，還是認為，不該屠宰那些和人類走得比較近，關係較為親密的生物。這個想法或許是自私的，是可笑的。但感情這種東西，不就是為了偶爾對抗冷漠的理性而存在的嗎？
我對朱老板說，狗肉這個話題暫時告一段落，反正從今天起，無論是你親手殺生，還是間接殺生，都是不可以出現的。否則，你身上的孽障隻會越來越深，永遠都無法消除。
朱老板“哦”了一聲，又問我，他燒烤店那些肉，都是從凍品批發部買的，這樣應該不算殺生吧？
我說這樣當然不算，隻要不是你親自動手，或者教唆別人殺生，孽障都不會出現。
“那螞蟻呢？我每天走在路上，肯定不可避免要踩死螞蟻，那不是也殺生了？”朱老板問。
我笑了笑，說：這種沒關係，雖然也算殺生，但沒有殺生的罪業，隻要沒有殺生之心，無意之舉都不會怪到你身上。
朱老板這才放下心來，和我道謝過後，便離開了店裏。
我相信，隻要朱老板按照我說的做，噩夢和刀傷，應該都不會再出現了。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才過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朱老板又來了。
他的出現讓我嚇了一跳。
因為他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皮膚，遍布刀痕，看起來慘不忍睹，就連臉上，也多了許多類似爪印的痕跡，整張臉血肉模糊，跟毀容了差不多。
朱老板一看到我，就哭了，說讓我一定要救救他！
我震驚地問他，最近是不是又吃肉了？
他說沒有。
“那殺生呢？”
“也沒有。”
我指著朱老板的臉，說你臉上是怎麽回事？
朱老板哭著說，最近醒來，身上不止多了刀傷，還有許多動物的抓痕，他去醫院檢查，醫生說這些抓痕是貓狗留下的……
聽到這裏，我瞪大了眼睛，仿佛明白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