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低頭看了一眼,身上掛著的那件殘破的晚禮服上麵,果然沁著幾點血跡。

她真的被展岩給撕裂了!

從他留下的傷痛,就可以知道,他心裏是有多憤怒!

她靠在牆上喘息了一下,問墨蓮瑩道:“你家展先生,生氣一般多長時間就過了?”

“展先生平常都不生氣的!”墨蓮瑩如實說:“我認識展先生十多年了,從來沒見他生氣過,他總是那麽冷靜,不管遇上再大的困難,也從來沒失去理智過!”

她的語氣裏麵,或多或少的有些崇拜。

蘇葉知道也問不出什麽,便說:“你下去看看祈安和祈寧吧,我換好衣服就下來!”

“好!”墨蓮瑩答應著,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血,低聲說:“蘇小姐,請你不要怪我家展先生,他……心裏很難過,才會這樣對你!”

蘇葉澀然開口,說:“我不怪他!真的不怪他!”

墨蓮瑩還想要說什麽,卻看見她臉色極差,便把要說的話都壓了下去,輕輕關上房門離開了。

蘇葉靠牆站了一會兒,才動作有些僵硬的開始換衣服。

難言之處很痛。

那地方好像還殘留著他的怒火,燒灼得她的身子一陣一陣抽搐發痛,換個衣服這麽簡單的事情,她硬是又痛出了一身的冷汗!

憤怒的男人,果然和野獸沒什麽分別!

她不怪他,如果這樣的方式真的能夠讓他心裏的怒火消減一些,她覺得再疼也是值得的,當然,流點血也沒什麽大不了!

撕裂處養幾日,也會自動愈合的!

從房間裏麵出來,她又去洗手間補了妝容,覺得能見人了,這才往前麵大廳走去。

剛剛一出現在大廳裏,孫澤仁又貼了上來,手中舉著紅酒杯,細細端詳她的臉色,道:“去個洗手間怎麽這麽長的時間?你臉色不好,是哪裏不舒服嗎?”

她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臉頰:“臉色不好嗎?可能……有點低血糖吧?”

他狐疑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看向她身上的晚禮服,笑著問:“上個洗手間還換套晚禮服?”

蘇葉有些討厭他這樣追著自己沒完沒了的詢問,便微微沉下臉,說:“我那個來了,沁了些在原來那件禮服上,所以去洗手間處理了一下……”

孫澤仁麵色尷尬的笑了笑:“難怪你臉色看上去這麽差!我那裏有上好的血燕和阿膠,回頭我讓人送你家裏去!對了,你還是住在那公寓樓裏吧?”

蘇葉覺得,今天的孫澤仁真麻煩,真囉嗦!

她簡單的敷衍了兩句,正愁擺脫不了的時候,忽然看見大廳的入口處傳來一陣**。

兩個頭發染著五顏六色,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家夥,攙扶著阮嘉媛走了進來,還在門口的時候,就揚聲問道:“阮之昂阮先生在嗎?這女人是不是他妹妹呀?”

阮嘉媛宿醉未醒的樣子,靠在一人的肩膀上,口中還含糊的說道:“要,我還要……”

她頭發淩亂的遮住臉頰,身上的裙子在拉扯之下露出了半邊肩膀,看上去十分不雅。

眾賓客一片嘩然!

盛世集團的千金,居然就是這副德行?

外界傳說她品行良好舉止端嫻,看來對是繆傳呀!

阮之昂正愁到處都找不到妹妹的下落,著急上火得不行呢,聽見這邊有動靜,急忙擠過人群,上前叫道:“嘉媛!”

阮嘉媛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努力睜開眼睛,看見的卻隻是一片模糊,便砸吧砸吧嘴,繼續嘟噥道:“我要……”

她身邊的兩個家夥上下將阮之昂打量了一番,問:“你就是這女人的哥哥?”

阮之昂身邊的小薩上前說:“沒錯!他就是盛世集團的總裁阮之昂先生,你們把嘉媛小姐怎麽了?”

說著,就要上前將阮嘉媛從他們的手中接過來。

其中一人急忙抬手一格,擋開他道:“想要人,先把錢付了再說!”

阮之昂看了一眼不成 體統的妹妹,壓下心中的怒火,問:“什麽錢?”

那人以一副生怕在場的人聽不見的高亢聲音說道:“你妹妹,阮嘉媛小姐,今天一早就來砸我們的場子,要睡我們會所裏最貴的男模先生,睡了還不給錢,讓我們把她送到金門酒店,說是她哥哥會付賬……”

眾人再次一片嘩然。

天哪,阮嘉媛小姐居然大清早的就去找男模先生?

她這還沒結婚呢,怎麽就饑渴成這樣了?

蘇葉站在不遠處,也是將這樣的場景看得清楚,聽得明白,心中卻覺得這中間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阮嘉媛昨天在展氏莊園還一副乖乖女的模樣,使勁渾身解數的討展鵬舉老先生的歡心,她一心一意要嫁給展岩,做展家的兒媳婦,沒道理在這個節骨眼上,自毀清白,做出這種去會所找男模先生的事情來……

心中正是狐疑,眼角餘光突然瞥見展岩正站在斜對麵,單手插在兜裏,一臉的冷嘲之色,觀望著廳中上演的這一幕鬧劇!

蘇葉心裏咯噔了一下,是展岩?

這一切都是展岩設計的,毀掉阮嘉媛的清白,展鵬舉老先生就不會再執意要阮嘉媛做兒媳婦兒了!

展岩沒有殺阮嘉媛,卻比直接殺了阮嘉媛更加陰損。

從前還不覺得,現如今看來,憤怒的展岩也是相當可怕的!

展岩察覺到她的目光,往她這邊看過來,隔著這麽多人,他隻極淡極淡的瞥了她一眼,就又把目光移開了!

場中,阮之昂已經將阮嘉媛從那兩個男人的手中接了過來,麵色陰沉的讓小薩

去給那兩個男人拿錢。

他攙扶著阮嘉媛走了兩步,展岩突然在前麵擋住了去路。

阮之昂覺得有些羞慚,替阮嘉媛道:“展先生,實在不好意思啊,嘉媛她喝多了,一切,等她清醒過來再說,好嗎?”

展岩以一種未婚夫受傷的姿態,看著一身淩亂的阮嘉媛,痛心的說道:“嘉媛,你怎麽可以這樣自輕自賤?你做出這樣的不恥之事,想要置我們展家與你們阮家於何種地步?”

阮嘉媛一直都有些迷迷糊糊地。

此時聽見展岩的聲音,卻身子一個激靈,強撐著清醒了過來。

她從阮之昂的肩膀上麵抬起頭,目光直直的看向展岩,五官抽搐,忽然猙獰的哈哈哈笑了起來:“展岩,你好狠的心,你,你給我等著,我會讓你,讓你在乎的人,一個個都不得好死……,哈哈哈,你給我等著……”

展岩一臉的冷凝,有些沉痛的歎息一聲,目光看向她身邊的阮之昂:“阮少,實在抱歉了!你妹妹這樣……我恐怕不能履行婚約了!從今往後,我和你妹妹再無瓜葛,婚娶自便吧!”

說完,歎息一聲,就準備轉身離開。

阮嘉媛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展岩哥哥……”

前一秒都還在猙獰著咒罵不斷的阮嘉媛,在聽見婚娶自便,解除婚約這話的時候,突然痛苦的嗚咽著,伸手將他的胳膊一把抓住,抽泣道:“展岩哥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不好?不要和我解除婚約,我一直都想嫁給你,我喜歡你,喜歡了這麽多年,你不能這樣對我……”

展岩低頭看了一眼涕淚橫流的阮嘉媛,冷聲說:“抱歉了阮小姐!你讓我太失望了,我展岩絕對不會娶你這樣的女人!”

阮嘉媛口中發出痛苦到了極致的悲戚聲:“不……”

他的話說得真是再明白不過了!

一字字戳心窩子般的疼!

她承認自己確實背著他做過一些事情,可是昨天晚上,蘇葉從他的身邊離開,這真的不關她的事,她真的沒有在這中間動任何手腳!

她隻是因為太愛他了,所以才會在蘇葉離開之後,鬼迷心竅一般,爬上了他的床。

可是,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他這樣對她,真是太過分了!

她被他用繩子五花大綁之後,後來又被他灌下了很多酒,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那兩個男人的手裏了!

什麽去會所,什麽找男模先生,根本就是沒影兒的事情!

這一切,都是展岩在報複她!

阮嘉媛仰頭看著他,他深邃的眼眸因為過於絕情過於冷冽,甚至泛上了一層似有若無的冰藍之色,沒有一絲溫度,看著讓人絕望!

阮嘉媛終於顫抖著,鬆開了他的手。

展岩撣了撣被她抓過的地方,好像那裏留下了看不見的汙穢一般,惹得他十分嫌棄和厭惡。

阮之昂在旁邊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低聲說道:“展先生,真的要這樣絕嗎?上次展老先生可是親自在我的麵前說過,要在中秋節前後為你們舉行婚禮呐!”

展岩笑了笑:“展鵬舉都是快要行將就木的人了,他說的話能管什麽用?再說了,現在全龍城都知道你妹子去會所找男模先生,你讓我還怎麽娶她?”

頓了頓,又道:“這樣也好,婚前暴露出來,總比婚後給我戴綠帽子強!”

說完,抬步去旁邊的自助酒水區取了一杯顏色透明的酒水,小口小口的呷著。

他麵色陰沉,有些銳利的目光越過眾人,看向蘇葉的方向,本來還算平靜的目光當中,慢慢的又積攢起了一些憤怒的味道。

蘇葉還在和孫澤仁糾纏不清。

孫澤仁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在場這麽多大人物他不去應酬,偏偏要耗在她的身上。

蘇葉一直都是沉著臉,冷言冷語的敷衍著他,見他跟蒼蠅一樣嗡嗡的圍在身邊怎麽都趕不走,正準備說兩句狠話刺激刺激他,讓他自家沒趣的離開了去!

忽然就又看見了展岩,隔著人群正看著她。

她心裏想了想,反正他都已經誤會了,幹脆讓他再誤會得徹底一點,最好是立即就讓他死了這條心!

恰好今天機會也十分難得,走了阮之昂又來孫澤仁,夠她用的了!

這樣想著,便硬生生擠出些笑容,開始和孫澤仁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起來。

所有人都各懷心事,虛與委蛇。

酒過三巡之後,蘇葉蒼白的臉頰上更是浮上了些酡紅,在水晶燈與黑鑽的輝映之下,更顯得嫵媚動人。

孫澤仁在旁邊看著心馳神往,舉著酒杯慢慢往她的身上靠攏過來:“蘇小姐,你真美……”

蘇葉急忙伸出一隻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正要說話,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墨連城邁著那雙大長腿從外麵一臉焦急的走了進來,附耳在展岩的身邊說了些什麽。

展岩神情大變,跟著墨連城就往外麵走去。

蘇葉見他離開,也就沒有必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演戲給他看了,便一手將孫澤仁推開,抬手捋了捋頭發,冷聲道:“孫先生,時間不早,我準備回去了……”

說到要回去了,她才猛然想起今天晚上的三個孩子呢?

霍名揚帶著祈安和祈寧出去玩,到現在怎麽也過了一個多兩個小時了吧?怎麽中途就沒見他們進來過?

她心裏突然覺得不妙,急忙對跟上來的孫澤仁說:“名揚呢?”

“名揚?”孫澤仁也愣了一下:“大概是在酒店門口看小醜表演節目去了吧?剛才進來的時候,他就吵著要看……”

蘇葉隱約覺得

事情有些不對,急忙拎著晚禮服的裙擺就往外麵跑去,在門口的時候,與折身回來的展岩差點撞在一起。

兩個人都是一臉的驚惶。

在這一瞬間,他們之間的誤會和憤恨,仿佛都不值一提了。

蘇葉聽見展岩的口中,清楚的吐出幾個晴天霹靂來:“孩子不見了!”

蘇葉麵色瞬間刷白,叫著祈安和祈寧的名字就衝了出去。

她在大廳外麵的兒童遊樂區找了一遍,使勁的叫著祈安和祈寧,卻絲毫也得不到回應。

她又往酒店的外麵跑去,華燈之下,哪裏還有她一雙兒女的影子?

“祈安!祈寧!”

她對著街道大聲的呼喊,心中升起一種一腳踏空的驚悸和恐慌:“祈安,祈寧,你們去哪裏了?嗚嗚,你們不能離開我……”

孫澤仁跟在她的身後,忽然說了一句:“名揚也不見了?”

不是兩個孩子不見了,是三個孩子不見了!

他急忙叫了隨從四處尋找,想了想,補充說道:“查一下晚八點左右,在這酒店門口表演節目的小醜去了哪裏……”

“是!”他手下的人答應著,很快就下去幫著找人去了。

他在蘇葉的身邊蹲下來,他不大會安慰人,隻說:“你別哭,那麽大三個孩子,丟不了!”

“誰說丟不了,現在他們不就是已經不見了嗎?”

蘇葉哭著吼道,想了想,眼中帶著恨色看向孫澤仁,伸手抓住他胸前的領帶,厲聲道:“孫澤仁,是不是你搞的鬼?你趁我不注意,又綁走了我的孩子?”

“哎喲,我的姑奶奶呐!”

孫澤仁一副冤枉死了的表情,拍著胸口發誓道:“我發誓,今天晚上這事兒我真的不知情!如果我孫澤仁對孩子們下了手,就讓老天讓我瞎眼跛腳斷胳膊缺腿兒好了!”

正說著,他的一個隨從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在他身邊說:“孫先生,我剛才問過酒店裏麵的相關人員了,說今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安排小醜在門口表演節目!那小醜來曆不明!”

孫澤仁謔一聲從蘇葉的身邊站了起來:“奶奶的,誰敢在我孫澤仁眼皮子底下動我的孩子?查,給我狠狠的查,一定要將這幕後的家夥給我揪出來!”

他依稀記得,八點過,帶著霍名揚往酒店這邊過來的時候,確實看見了一個穿著小醜服,塗著濃厚油彩妝的小醜在門口表演節目,當時,小醜的身邊還圍著很多的人看熱鬧……

那時候他以為是酒店裏麵的娛樂節目,並未在意。

現如今看來,問題就出在那小醜的身上。

因為當時霍名揚從他的身邊離開,去找祈安和祈寧的時候,他模糊聽著,他們是要去看小醜叔叔表演魔術……

哎!都怪他太大意了,一晚上的心思都在蘇葉身上,中途也沒交給人出門去看看!

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隻有加派人手,全城去尋找才是!

蘇葉抱著雙膝在石台邊坐了下來,這一刻隻覺得萬念俱灰,連眼淚都突然之間枯竭了。

她想起今天晚上,最後看見祈安和祈寧蹦蹦跳跳跟在霍名揚的身後,往門口走的場景,當時還希望他們玩得開心一點兒,沒想到一轉眼,他們就這樣忽然之間從她的眼前消失了!

她一次又一次回想最後那一眼,最後那兩道歡快雀躍的背影。

祈安和祈寧這段時間好像竄了一點兒個子,比剛從裏麵出來的時候,看上去高了些,她當時心裏還覺得有些寬慰,腦子裏麵還浮現出他們背著小書包去上學的場景……

可是一眨眼,他們就都不見了!

她在石台邊坐了很久,孫澤仁在旁邊安慰她的話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失魂落魄了好久之後,突然站起身,拎著裙擺大步往大廳裏麵走去。

此時,大廳裏麵的賓客該散的已經都散了,她進去之後,一眼就看見了孤獨的坐在一張椅子上麵的展岩!

他麵色灰白,眉宇之間都是頹敗之色,聽見她這邊的動靜,回頭看向她:“蘇葉!”

蘇葉冷哼了一聲,順手從自助台上麵摸了一柄自助餐刀,快步奔向展岩,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將餐刀插進了展岩的身體裏麵!

“蘇葉!”展岩叫了她一聲,那聲音聽得她直想哭。

她仰頭看著他,紅著眼眶吼道:“是你對不對?你把我的祈安和祈寧弄哪裏去了?快點把他們還給我,不然的話,我,我……”

她想不出要怎樣,隻得用力將手中餐刀往他的身體裏麵又推進了一些,嘶聲咆哮道:“不然的話,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刀柄已經快要沒入他的身體了。

她滿手的粘濕,她想,那應該是他的血吧?

她身子抖得如同枝頭快要枯零的落葉,搖晃著要往地上倒去。

展岩伸手將她一把抱住,隱忍的聲音裏麵透著心疼:“為什麽懷疑我?”

“因,因為你說過,要將所有人都拽入地獄!”

蘇葉聽見牙齒碰撞發出的咯吱聲,心裏已經快要崩潰了,卻還是強撐著說:“因為蓮瑩一直都在孩子的身邊,她,她……”

蓮瑩剛才還神色平靜的出現在她的麵前,絲毫也沒有提及孩子不見了的事情,由此可見,她極有可能就是擄走了三個孩子的元凶!

最信任的人,下手才能這麽不易被人察覺!

蘇葉想到這裏,更覺得心寒刺骨。

她望著展岩那張無比俊朗卻也無比陌生的臉,抬手揪著他的領口,啞聲道:“展岩,求求你,你想要怎麽對我都沒關係,可是,你不能動我的孩子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