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別人眼中溫和有禮的男人忽然刺了孟衍一句“你可真夠操心的。”

孟衍……救你們小命還錯了?

他知道睿深一定明白了他剛才所做的用意,因為他和睿深的思路一直都在一條線上,從來不用解釋太多。

孟衍有點膈應他這句話,典型的好心沒好報。但他不和睿深計較,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回應給對方,轉而繼續和村民們周旋試圖挖掘情報。

這頓飯吃的猶如狂風過境,流水席一般不斷的傳菜上菜,不光是李嬸滿頭大汗,還有十多個熟工農婦腳不沾地的忙活,這才伺候得了全村兩百多人。

天色漸變,孟衍適當的喝了一壺酒,其他的都被他給推了回去。他周邊的村民無一例外都被他灌的迷迷瞪瞪、東倒西歪,直叫林曼姝等人目瞪口呆,不知道該往哪看了。

終於,當太陽落在山頂上,狂歡才冷卻下來。

當殯儀師“東朗”被李嬸領出來,所有人都知道重頭戲要來了。

人們自覺的收拾碗筷撤了桌,將地空出好大一片,紛紛圍在了上午被伐倒的樹樁旁邊。村裏的蘆笙隊也捧起了樂器,借著微微醉意吹響古老的樂曲。

三個身高力壯的男人跟在東朗身後,背上分別背著把剁骨的大刀,看著就有股凶煞氣。

孟衍把其他幾人叫到一起,互相貼緊。

參與這場儀式是注定的結果,比起帶人逃走引起兩百人的追殺,暫時在村民眼前裝作一無所知反而更加安全。

他長吸了一口氣,卻在下一秒硬生生憋在了胸膛裏。

因為砍馬師牽來了一頭馬駒。

馬駒是棗紅色的,尾巴蔫蔫的耷拉下來一動不動,但眼睛卻很有靈性,骨碌骨碌直轉。它像是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麽命運一樣,已經流下了淚水,眼白被血絲充滿。

砍馬師用力扯了下鐵鏈,那馬駒便“蠕動”起來,它膘肥體壯,但卻像是被打斷了四條腿一樣,扭曲的在地上爬行,踉蹌的跟著鐵鏈牽扯的方向前進。

它被拴在了樹樁上,短短十多米的路就已讓馬嘴裏噴吐出一聲聲野獸般的粗氣。

林曼姝渾身發毛,她被馬駒的蠕動爬行給嚇到了,那……根本不是動物能做出的姿勢,一種反常理的詭異感直衝頭頂。

她害怕的攥住孟衍的衣角,卻被睿深給扯了下來。

饒是孟衍,看到這種場麵都皺起了眉頭,緊緊盯著馬駒不放。可睿深的眼神連變化都沒有,隻對林曼姝漠然道“安靜。”

林曼姝在此時已經不敢出聲,更不敢忤逆這個比砍馬師還令人害怕的男人。

旁邊的李青和陸仁也挺不了,雙腿齊齊打顫,忍不住想跑,但身後就是人牆,他們根本擠不出去!

就在此時,蒼老的東朗開口了。

“上午頌唱過《馬經》,馬已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離開,又背負著什麽使命。現在,宴席結束,是時候開始砍馬了。”

砍馬師們就在等這句話,隨著東朗開口唱出《亞魯王送靈經》的第一句詞,寬刃大刀猛然劈下!

瞬間,馬駒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叫聲,慘烈程度之深讓林曼姝膝蓋一軟,差點跌坐在地。

砍馬師很有技巧,這一刀看似凶猛,但卻避開了要害。砍馬儀式可不是簡單利落就能完成的,整個儀式要持續半個小時到數小時不等,被砍的馬要經曆一番地獄裏都不會存在的酷刑。

還沒等馬駒緩過勁兒來,又是一刀下落。

霎時血花四濺……

眼前的儀式已經不能再用言語去形容,任何文字都無法去描述這樣原始殘酷的模樣。

鐵板一樣的巨挫被兩個人把住,開始從馬的腳底打磨,蹄子沒了就挫血肉,血肉沒了就磨骨頭。馬駒的身下不斷累積著肉屑與骨粉,混著鮮血形成了一灘奇異的爛泥。

馬駒的嚎叫一聲大過一聲,到了最後幾乎不像是生物能發出的動靜了,那從胸腔裏咆哮出來的,是極致的恐懼與痛苦,撕裂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村民們歡呼著,狂笑著,而孟衍一行人被衝擊到呆滯了,仿佛腳下生了根,動都不能動。

砍馬師的手段不止如此,期間還在不斷用著離奇古怪的道具來施刑。有琵琶鉤,有鋼夾,有碎骨錘,邊折磨這匹馬,邊看著巨挫的進程。

直到這匹馬駒已經被挫沒了四肢,單剩下個身子,砍馬師又是一刀落下。這一刀劈開了馬駒的胸膛,冒著熱氣兒的髒器就這麽**了出來,而此時的馬卻還活著。

且不看散落一地內髒的血紅草地,東朗的神情愈發癲狂,這簡直不能說是葬禮,反倒像是什麽狂熱的獻祭儀式,讓死者的靈魂回歸祖先之地已經不是本意,將那份痛苦與絕望獻給先祖才是重中之重。

林曼姝驚恐的發現,所有村民都沒有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產生惡心和恐懼,反倒像是在觀賞什麽令人熱血沸騰的大戲。

他們的眼神裏沒有一絲憐憫,林曼姝覺得,哪怕受刑的是個活人,村民也會拍手叫好。

像是回光返照,馬駒的眼睛忽然捕捉到了人群中突兀的孟衍一行人,它的咆哮聲更大了,想要吸引這些人的目光,求取一線生機。

但時間已經差不多,砍馬師不會給它機會。

馬駒的喉嚨破損到叫不出聲,它拚盡最後的力氣蠕動起來,將鐵鏈子崩成了一道直線。

東朗和砍馬師交換眼神,儀式進行了一個小時,時間夠了。

最後的一刀終於降臨。

孟衍心髒狂跳,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地上隻有空腔的馬身和滾落在遠處的馬頭了。

儀式結束了。

除了睿深,其餘四人的臉色全都煞白無比,靈魂好像暫時離開了軀體般,被過於血腥的場景刺激的暫時性迷惘。

這和過年殺豬的感覺完全不同,人殺死動物是為了肉。砍馬師不一樣,他追求的是刀下獵物的痛苦,怎麽超出人性範疇怎麽來,孟衍二十多年都沒見過的施虐方法,今日一下子給補全了。

陸仁呆了,他也見過殺豬殺雞,但這個儀式卻是突破了底線,能讓大男人嚇得肝膽俱裂。

人群緩緩散去,林曼姝回過神來,忽然“嘔”的一聲吐了一地,跟著她一起的還有李青。兩人就差把膽也一起吐出來了,頭發都被冷汗浸透。

他們都不知道是怎麽回的房間,隻記得孟衍強忍惡心和李嬸聊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