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當然是不可能的。

才走沒幾步,城內就傳來沸反盈天的喧鬧,看起來似乎有許多魔聚眾鬧事。

雪南皺了皺眉,心裏不想部落裏的老弱病殘再往前走,讓他把任務處理完畢,再好好安頓。

隻是他對自己的身份看得很清:幫了部落許多的外來者,進入部落的時間還沒一周,沒有話語權。

正想著,就聽祭祀說:“雪,咳,雪南,你有什麽想法嗎?”

雪南詫異地啊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祭祀,你說我?”

“對,您幫了我們,有權力管理任何一個魔,包括我們這些混血。”祭祀蒼老的臉上有些服從的神色,眼睛明亮而溫暖,自從雪南提出要來魔界後,他的氣色比以前好多了,不再是一把幹枯樹枝的樣子。

說這話他心裏自然是想過的,之前沒有提這個話題是因為混血部落在人類世界東躲西藏,即使知道雪南是魔王,能管的以及能享受的東西都很少,祭祀有心將他當做普通成員對待,讓他快活平安地過完一生,也能彌補在人類世界受的委屈。

現在來到了魔界,和以前自然大不相同。

首先第一步,要給他們魔王最好最好的待遇才行,魔王想做的事情要堅決支持。

不僅是他,所有的混血都這樣想,放在現代,一個個都是寵溺熊孩子的熊家長。

“熊孩子”本人可沒有被糖衣打倒,他試探著說:“就算我想讓你們去躲一躲?”

“您的意願是我們的意誌。”祭祀左手平展,放置心髒處,半彎下腰。

不僅是他,所有人都做了同一個動作,連最小的孩子都跟著母親彎腰。

雪南手足無措地往後退了一步,幾乎要語無倫次了:“這麽正式做什麽,不,不用的,你們先找個地方休息!剩下的我來!”

說完他就急匆匆地跑走了,看背影幾乎有種落荒而逃的架勢,連布蘭度都沒有告別。

一下子正式起來,雪南就不適應了,他性格很隨和,甚至說隨便,工作室的成員們都沒大沒小,看他年輕就試圖掐臉送零食,雖然他是主管,但也沒個領導的樣。

現在大家一鄭重,搞得他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連忙跑了,隻覺得肩上擔了沉甸甸的責任——十幾個混血呢,都得依靠他這個魔法師。

沒事,他習慣肩負責任。

雪南打開了地圖。

係統升級後他還是第一次完全打開地圖這個功能,裏麵是一片巨大的地圖,細致地按照東南西北劃成四個板塊:東風區,南雪區,西沙區,北森區。

每個大區都有三個黑點,放大一看,都是按序號標好的城市,比如他們這裏就是東三城。

地圖中心是一塊風調雨順的柔和地帶,隻有孤零零的一座城市:中心城。

其他城市都是一個亮亮的小點,點一下小點,會跳出一個“是否傳送進城主府”的彈窗,雪南看到還嚇了一跳,有些相信這個係統的權限很大了。

如果不大,能直接進城主府?

他毫無負擔地選擇了是,下一秒,就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建築裏。

這裏和他印象中的的那些城堡不太一樣,矮墩墩的,不高,但很厚實,看著就很安全。

他直接傳送進了二樓的一個小露台,外麵的喧鬧聲更重,雪南暫時沒管,悄悄隱藏了身形往裏走。

他落腳點極巧,正好在城主的書房外,雪南打開門往裏走,心裏把計劃弄得更清楚一些。

他向來懶得多想,都是暴力傷害流,遊戲打怪全都是傷害猛灌,根本不思考技巧對策,除非是很特殊,不得不使用技巧的關卡。

這次可不能拎著對方的衣服揍一頓,而是要“好好”講道理。雪南苦惱地想。

正在苦惱外麵那群沒事幹又來抗議的城主,心裏氣憤又焦躁。

他雖然是巨魔,腦子不靈光,一身力氣倒是大得很,但也能感受到魔王的氣息!甚至這氣息非常明顯,距離他這很近!

但是普通魔感受不到啊,隻有曆代城主才會有這種感應,感應也隻是個大概。他們隻會暴躁今年的收成又不好,東區的風更大了些,大家早早呆在城裏不能出去。

既然閑著沒事幹,就來找他這個城主的茬,連續幾天,城內的魔雷打不動到城主府外抗議,喊口號,鬧得城主不厭其煩,被這群魔拖在城內。

正想著要不要直接暴力手段將這群魔鎮壓的時候,一道細如絲線的魔力將他的手腳全部捆住!

“魔力?人類!人類!”他急得叫了兩聲,龐大的身軀從椅子上飛起,然後輕柔地放到地上。

隻是放的姿勢不太對:麵朝地,配上他巨大的身軀,很像隻趴在地上的烏龜。

“你就是城主?”

一道好聽活潑的少年聲音出現在麵前,巨魔費力伸頭去看對方,看清對方的容貌後,眼眶裏的淚就下來了。

他生得高壯,足足比雪南寬了三倍,眼淚也格外足,沒過一會坑坑窪窪的地板上積起了小小的水窪:“魔,魔王啊,您,您終於來了……”

這麽大個人哭起來還是蠻傷眼的,更何況巨魔一族長得不算好看……

一向顏控的雪南被辣到眼睛了,扭開了視線,聽到對方的話也沒有轉回來,隻是狐疑地重複了一遍他聽到的詞:“魔王……”

他一下子懵了。

這什麽意思,他不是正在朝魔王努力嗎?在雪南的理解裏,係統給他發任務,就是要讓他這個“平民”一步步升級成“皇帝”。

現下有個人直接喊他“皇帝”了,這誰不愣嘛。

“你說的魔王是什麽意思?”雪南蹲下身,不得不去看這個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壯漢,語氣很有些嚴厲,“我沒見過你,為什麽這麽喊我?”

魔王的態度讓城主傷碎了心,他嗚嗚大哭著,幾乎要把活了這麽長時間所有的委屈全部哭出來,聲音居然也沒有含糊,但說出來的話顛三倒四:“您就是魔王,天生就是魔王,哪有什麽意思,之前我就感應到您的氣息,被拖著一直沒去找您……”

他越說雪南越糊塗,看著他哭得更狠了,雪南頭都要炸了:“好了好了,我不該凶你,別哭了。”

他從係統商城裏兌換了一條手帕,又解開捆綁對方的魔力絲線:“喏,擦擦吧。”

城主慢慢地爬坐起來,很珍惜地接過手帕,足夠當雪南洗臉巾的帕子隻有他掌心大,粗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將帕子疊起來,自己臉上的眼淚倒是隨便抹掉了:“我,我腦子不靈活,話也說不好,魔王暫時等幾天,別的城城主就都來了。”

巨魔沁著水光的眼睛充滿信任,讓雪南想起了曾經在路邊見過的流浪狗。

隻是喂過幾次,就願意蹭蹭他的手。

一時間,雪南有些恍惚,卻也知道從巨魔這裏問不出什麽了,幹脆點頭:“行。”

說完,房間裏陷入一片寂靜,雪南垂下眼睛沒開口,書房裏隻能聽見外麵的喧嘩。

他現在倒是不好開口說自己的目的了。

要是對方凶神惡煞,他自然也以同樣的態度,威脅對方交出管理權,一來就用魔力絲線控製對方也是心存對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顧忌。

現在見到城主,居然,居然是這麽個愛哭包……

總感覺跟搶小孩子的棒棒糖似的,於是雪南不開口了。

還是巨魔先開了口:“魔王找我有什麽事?您放心說,就算是要南區的魅魔,我都能給你找來!”

這死孩子,他要魅魔幹嘛。

或許是出於魔族間特殊的血脈感應,不僅魔族對雪南有天然臣服感與依戀,雪南對他們也有熟悉和親近感。

於是他踮起腳,下意識拍了一下巨魔的頭,毫不見外地開口:“瞎說什麽,我要魅魔做什麽,我隻是要這座城市的管理權。”

想到這裏,雪南更加理直氣壯,帶了股家裏小孩子問大人要玩具的嬌氣:“就是借用,一會會就還給你。”

“唉,我,我這裏怎麽好給您。”巨魔一時間被巨大的驚喜砸懵了,在他耳朵裏,“借用”兩個字被完全忽略了,自動理解成魔王想要這座城市,“外麵的聲音您聽到了吧,這是城裏的魔跟我鬧呢,這裏不好,您要去中心城,去光庭的。”

“哪有什麽好不好。”雪南走了幾步到窗戶旁,推開窗戶,終於聽見外麵在吵什麽。

“我們需要食物!”

“我們需要淡水!”

“大風!大風!”

……

口號簡短有力,充分表明了外麵的魔族需要什麽東西。

雪南心想也是,他一路走過來,這裏偏僻又荒涼,可不像是富裕繁榮的地方。

而他開的窗戶正好麵對著喊口號的魔族,原本震天響的口號漸漸地弱下去,整齊劃一的動作也都停止了,他們遠遠地看著這扇窗,看見窗邊站著一個生有雙角的小小魔族,聽到了胸腔裏熱烈的心跳聲,屬於魔族的血脈天性在這一刻完全爆發:

“魔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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