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南承認自己是個顏控。

他對美人的寬容度要比別人高上一點點, 比如凱羅斯笨手笨腳,連杯水也倒不好,他也沒有因此嫌棄凱羅斯, 反而很喜歡這種笨蛋魅惑美人。

所以大美人親了親他的額頭……呃, 雖然他對大美人無感,也忍不住原諒對方的小小過錯。

但是沒有下次了!

雪南揮舞著小爪子, 啪嘰一下拍到聖子大人那張完美無瑕的臉蛋上,力氣不大——一隻貓崽崽能有多大的力氣,它甚至還收了爪子。

於是聖子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不過是小貓在和他玩鬧, 還抓著沒來得及收回的貓爪,在粉嫩嫩的肉墊裏印下一吻:“咪咪真乖。”

雪南勃然大怒。

或許是因為軀體困在這幼小的貓身裏, 連同思維也同化的和貓類似。

就好比“本大爺拍你是給你一個教訓, 不是讓你捏住爪子再親一次的”。

還有“咪咪這個蠢名字是在喊誰?給你個機會重喊一遍”。

這次的怒火連美人都沒有辦法平息了。

他抽出爪子,張牙舞爪地給了一套連環貓貓拳, 重傷未愈的身體很難做出更大幅度的動作, 實際上,在他揮的第一下,渾身骨骼就向他發出了抗議。

在勉強給出一套連環貓貓拳後, 雪南氣喘籲籲,渾身酸痛,這次不是剛醒來骨頭都被打碎的劇痛,而是長跑十公裏後差點倒下去的酸痛。

雖然都是痛, 但後者明顯比前者好忍受得多。

治愈魔法還是有點用的。

雪南想到這個,又想到是誰給他施展這個治愈魔法的,喵喵拳不好意思再打下去, 最後一下隻是輕輕撫摸, 本意是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聖子, 但是看起來,就像是貓咪在撒嬌了。

算了算了。

雪南心想,反正他現在是一隻貓咪,等他變回原本的身體,立刻把這段記憶清除扔進垃圾桶,絕對不會有第二個生物知道他變成了貓。

貓貓性格多變很正常,聖子隻以為是貓貓在和他玩鬧,又低頭蹭了蹭黑色小貓咪粉嫩嫩的小耳朵,柔軟的觸感讓他情不自禁地吸了好幾口。

也是,哪有人類能抵禦小貓咪。

就算是聖子也不能。

他的心靈因貓咪的可愛姿態緩緩放鬆,連日來不間斷地碰壁煩悶逐漸消散。

而雪南小小貓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聖子大人並不介意他現在的逼格碎了一地,當街做出吸貓這一舉動。

不過他好歹想起手心的這隻貓咪身負重傷,而自己施展了至今最強的治愈魔法後,也沒有完全治療好。

——和他的胳膊一樣。

聖子的目光從貓咪轉移到自己的左胳膊上,目光從熱切變得冷淡,仿佛不是他的身體,而是別的什麽東西。而那段肢體宛如一團死肉,隨著風的吹拂開始細小的擺動。

這是聖殿的詛咒法術,說來好笑,聖殿掌握了全大陸最高端的一部分魔法師,但是高級魔法咒語的研究幾乎毫無寸進,魔法的推動基本上全靠帝都魔法學院的高端魔法師。

基於這個原因,就連每年加入聖殿的魔法師也在減少,教皇卻還在做著統治大陸的美夢,依靠那位——偽神的力量。

但是聖殿的詛咒類魔法讓別人望塵莫及。

他們似乎把精力都放在如何讓異教徒知道聖殿的威嚴裏,盡管現在外表蒸蒸日上,但內裏早已腐爛一片。

曾經被人百般恭敬的聖子內心冷漠,甚至大不敬地議論現在的教皇冕下,而身處精靈之森外圍的人類小鎮,顯然也失去了對聖殿的信仰與尊敬。

“布蘭度神父,今晚您還來酒館吹笛子嗎?”有人看到布蘭度終於從精靈之森出來,興奮地和他打招呼,“孩子們也想聽你繼續說那位魔王大人的故事。”

“我有時間,今天還要帶一隻小貓咪。”聖子大人笑著回應。

那人也看到了被捧在手心的貓咪崽崽,它看起來很小,仿佛才斷奶,軟趴趴地躺在聖子的手心,幾乎攤成一張貓餅,一身毛毛橫七豎八地倒著,顯出一種淩亂的美感。

貓是黑貓,耳朵和肉墊卻是柔軟甜美的粉紅色,這種對比一下子衝擊到人心底,讓別人不由自主地對這小小生靈產生類似喜愛的感情。

更何況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幾乎很少見到寵物。

“呀,是黑貓!”那人驚呼一聲。

不少人聽見她的聲音,都從窗戶往外看,道路很窄,也因此第一眼見到那個柔軟的小小生靈。

“真可愛……”

“吃魚嗎?我這裏有魚幹。”

“看起來不像是能咬動魚幹的樣子……”

……

人們討論的時候沒有想過壓低聲音,他們生活在這偏僻的地方,來往的客人全都是懷著一夜暴富美夢的投機者,多說了幾句話似乎能要他們的命,或者搶了他們的機會。

所以前聖子.現吟遊詩人會這麽受小鎮居民歡迎——他每天晚上都會去酒館吹好幾首曲子。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左手似乎先天殘缺,無法使用。

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突然出現一隻可愛幼小的新生物,理所當然地獲得了絕大多數本地居民的關注。

所有人灼灼的目光都放到那隻幼小生靈上,雪南已經習慣了別人這麽看他,畢竟在魔族的時候,那些高大的巨魔族目光也不會從他身上移開。

他玩心突起,細聲細氣地喵了一聲,滿意地聽到周圍一片吸氣的聲音,似乎被他嚇了一跳。

雪南滿意極了,甚至故意去看聖子:瞧瞧,這才是正常人類麵對本大爺的反應。

趕緊供奉本大爺順便把那個蠢名字改了!

而一片吸氣聲中,有個老婆婆慢悠悠地開口,聲音粗糲沙啞,仿佛是鋸開老樹根的刺耳音色:“黑貓來自魔界,代表不祥。”

雪南的細細貓叫戛然而止。

他費力轉身去看說這話的老婆婆,隻想和她科普黑貓的出現是多麽正常多麽符合生物學定律,連孟德爾也不會說出半個不字,您怎麽就突然想起了魔界?

天地良心,他在魔界住了這麽久,可還沒見過一隻寵物呢。

“那不正好。”聖子大人無法給手心的貓咪順毛,看著小貓轉向老婆婆,柔軟的喵喵變成了呼嚕嚕的低吼,便知道這崽子是不開心了,“我們現在信仰的正是魔王。”

而且,魔界……

他早已想到某個可能性。

聖子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炙熱,眼神不再是平靜無波,宛如遇雪的火山突然爆發。

一隻來自魔界的黑貓。

這個傳說幾乎三歲的孩子都知道,聖子常年在聖殿,了解得比其他人更清楚些。

黑色,本來就是代表魔界的顏色。

可是這有什麽關係呢?他不正是因為這貓咪的黑色毛毛才決定幫助他,養著他的麽,但凡有一絲一毫接近那個……魔王的可能性,他都不會放過。

聖子的目光更加複雜多變,這目光沉沉地落到雪南身上,似乎想透過它的皮肉,去看皮肉下藏著的靈魂。

而且他幾乎確定這靈魂屬於誰。

從一開始就是,新增的一段記憶裏有這隻黑貓的身影。

良久,聖子吐出一口鬱氣,做的所有事突然有了存在的價值和意義,語氣平和地指出:“您不會以為聖殿沒有把我們放棄吧?”

聽到這句話,那個老婆婆不說話了。

鎮子很小,繞著最外圍走一圈也不過十幾二十分鍾,就雪南來看,類似現實世界的老破小小區,地上的路坑坑窪窪,還是泥土路,下雨天必會糊成一團。

這裏的居民也很貧窮,衣服帶著經年累月的汙漬和一層接一層的布丁,孩子們在玩著土塊遊戲,連個正經玩具都沒有。

在看到聖子走進第一家,也是鎮子上最大的酒館後,孩子們紛紛放下了手裏的泥土:“神父又要講故事了嗎?”

酒館裏預留好了聖子的位置,他到自己習慣的地方坐下,心想自己有什麽食物適合這隻貓崽吃,又不知從拿掏出一塊繡著精細花紋,絲綢布料的軟墊,給這位貓大爺墊著。

雖然他離開了聖殿,但從小到現在積累的財富還好端端地放在身邊,除了給雪南的一部分啟動資金,剩下的還沒用過。

可以說聖子現在的財富,足以抗衡半個聖殿。

別說區區一塊軟墊,就算雪南想要一座貓城堡,聖子也能麵不改色地給他安排上。

貓主子顯然滿意極了這個軟墊,主動蹭了聖子一下當做獎賞。

等貓咪躺好,他低聲問老板娘:“有羊奶嗎?”

老板娘嗯了一聲,從後廚拿出一疊羊奶,輕輕放到雪南麵前,滿臉喜愛地說:“家裏的羊前兩天剛下了崽子。”

聖子接過羊奶,使用魔法將其加熱到微溫剛好可以入口的程度,摸了摸雪南小小的身體,似乎不是很滿意觸碰到的瘦小細弱,眉心微擰,哄著這貓崽:“咪咪,多喝一點羊奶好不好?”

雪南一聲不咪。

開玩笑,他怎麽會喝這種東西。

本大爺不是真的貓啊喂!

雪南堅決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