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中,孤獨的身影在泥地裏滾爬前進,遠方的鮮血刺痛他的眼,心頭的沉痛感幾乎令他不堪重負。那是先知曾描述過的王國曆史嗎?四分五裂的國家、勢不兩立的部落、屍橫遍野的荒蕪高原、浴血奮戰的族人們……崩潰的王國和敵對的同胞,這明明是數百年前的曆史!為什麽在他的眼前化為最真實的畫麵?就像悲劇活生生出現在他的身邊,讓他親眼目睹自己的國家重蹈覆轍,再度上演數百年前的亂世一幕。

這到底是曆史還是未來?這到底是幻象還是真實?自從一聲淒涼悲鳴的笛音入耳,他的腦中就始終被這樣的畫麵占滿,痛苦與絕望充斥心靈,殘酷的血腥的場麵讓他窒息。驀然,幾具少年少女的屍體映入眼簾,他心頭巨震,立時泛起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痛,整個人艱難到無法呼吸——這不是他最疼愛的弟弟妹妹們麽?

“啊!”一聲慘叫,男子抱著頭猛坐起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那銀藍色的頭發全被冷汗浸濕了,褐紅色的雙眼顯得格外迷惘無神。

“嗨!你在做惡夢嗎?”一聲悅耳的招呼在他身側響起,“我們又見麵了!”

男子茫然轉過臉去,呆呆望著那俊朗溫潤的金發男子。這裏沒有屍體、沒有鮮血、沒有殺戮,那麽剛剛真的隻是一個夢了?那就好,那就好!他那顆劇烈跳動的心終於平緩下來,低低問道:“我這是在哪裏?”

“你不認識這裏啦?”旭天溫和笑著,“前幾天你不是非要闖進來看看嗎?現在你不用和人打架便進來了,還得好好感激一下那吹笛子的家夥呢!”

濃烈的藥香飄入鼻中,男子凝視著自己滿身的綁帶,昨夜的情景在腦中一一呈現:半山腰地潛伏、魔力笛音的奏響、暗殺者的突然出現、渾渾噩噩中他失去了知覺……看起來是這些人救了他。先前對他們的惡感頓時減了大半。

“旭天老師!別在這個時候亂扯!”麵容甜蜜純真的金發少女擠了過來,笑靨如花,“我們還沒正式認識呢!先自我介紹,我叫作賽菲爾.亞姆。”

“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亞姆伯爵小姐?”男子下意識的扯了扯自己左耳的菱形墜子,口中喃喃道,“西大陸地人類把你傳得神乎其神,不過是個小丫頭嘛!”

旭天在一邊偷笑,賽菲爾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扭頭道:“喂喂,互道姓名是基本禮節。不管你是不是人類都該說個名字吧?”

“我,我地名字是夜琅。”男子抬起眼,“我來自北大陸的獸人王國,隸屬狼人部落。”

“夜琅,野狼還是夜狼?”賽菲爾嘻嘻笑道,“這次你為什麽肯把自己的身份告訴我們呢?”

“因為你們救了我,而獸人絕不會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隱瞞身份。”夜琅直接回答,“這是我們獸人一貫秉承的。”

“你真的是獸人嗎?我從來沒見過獸人呢!”賽菲爾亮晶晶的大眼睛裏滿是好奇,“聽說獸人能變身為獸,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屬狼人部落。那就是能變為狼?”

就一個貴族來說,她這種質疑不太禮貌,尤其對外族人來說有點過分。不過看她那副天真可愛的模樣,又有誰會認真計較她的無禮呢?最多是將這問話當作小女孩地不懂事而已。旭天笑吟吟站在她的身後,心知肚明這位伯爵小姐又在假天真、裝可愛了。

麵對那雙純淨晶瑩的碧藍眼眸,夜琅果然沒有生氣,而是認真點點頭:“對,我在月圓之夜就會自動變身為狼。平時戰鬥時也能變身,不過那樣會耗費許多靈力,所以一般我們不到緊要關頭不會選擇變身戰鬥。”

“昨天就是月圓之夜……”賽菲爾美目一亮,呢喃道,“怪不得!你昨晚變身為狼,所以受到笛音刺激,痛苦萬分,才會受傷嚴重的,對不對?”她輕輕擊拍自己的手,篤定道:“那愛豬的家夥吹奏短笛。對獸類的影響極大。昨晚水閣附近的動物全被他操控,連老鼠都被他指揮著來攻擊我們。”

“那笛音對人類也有很大影響。”旭天在她身後說道,“攝人心魄,惑人神誌。”

“唔。笛音對人類也有影響。但效果遠不如對獸類地影響。若人意誌堅定,或是身懷異能。就能抵禦那股笛音的刺激。昨晚笛音響起時,那女精靈就能完全免疫,我也沒有喪失意識啊!但獸類是無法抵擋那笛音侵襲的,我相信這位夜琅哥哥意誌堅韌,但還是敗在笛音之下,就是因為種族不同、作用也不一樣。我想,若是夜琅哥哥一直保持人形,未必會被笛音害得這麽慘哩!”

“你是說,那個愛豬的是特意挑了昨天月圓之夜演奏短笛,好讓變身後的夜琅喪失神誌?”

“對!”賽菲爾扭過臉,笑道,“夜琅哥哥,你和那愛豬癖有什麽過節,現在總可以告訴我們了吧?我們昨天也被他害得很慘呀!”

聽她一口一個“哥哥”親熱叫著,夜琅心中沒來由升起一股暖流來。看她的年紀,倒真的和自己的弟弟妹妹差不多,那活潑伶俐、古靈精怪的性子也和他們很像啊!

“而且,我們也正在尋找獸人……”旭天俯下身,輕笑道,“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旭天.海格斯,來自梵固學院。”

“啊,你是梵固學院的那個旭天!那你來這裏是為了……”夜琅懊悔地捶捶床板,“我明白了!早知道是你們,我又何必多等這些日子!”他急急說道:“我就是先知派來給你們引路的……”

賽菲爾一撅嘴,心想要不是這家夥次次隻顧和那愛豬少年糾纏,還對他們這行人看不順眼,兩方早就接上頭了!

“都怪我!”夜琅臉上帶了幾分羞愧,“我和幾名同伴一出白令隘口就被人襲擊,同伴們都戰死了。對方也沒討到好去,都死得差不多了,最後隻剩我和那個喜歡騎著豬戰鬥的家夥。我從白令隘口一直追著他來到這裏,心裏隻想著殺了他,竟然忘記了最重要的任務。”

“那家夥是什麽人?”

“不知道。”夜琅似乎很困惑,“他既然有那麽厲害地笛子,為什麽前幾次被我打得毫無招架之力?上次在山洞裏,我差一點就殺掉他了。”

“或許賽菲爾說得對,他地笛子隻能在你變身後才有明顯作用,平時戰鬥效果不佳吧。”旭天摸摸頭,“說到那個山洞……我好像救了不該救的人。”

賽菲爾冷哼兩聲,嘲笑道:“旭天老師,你不是天生地善人命格嗎?也會救錯人?”

金發男子微微一笑:“我是人,又不是神,偶爾也會犯錯的嘛!”

“不過那家夥為什麽一定要在水閣演奏呢?若是單單想害夜琅哥哥,沒必要去參加選美啊!”

“他是為了不讓比淩獲勝吧!你看所有選手中隻有比淩受影響最大。”旭天這次反應很快,“比淩在初賽時不就中了精神異術嗎?笛音也算是一種特殊的精神異術吧?可見有人不想讓他勝出,十有設下圈套的人和愛豬的家夥是一夥的。”

“那樣說來,比淩在王宮裏不是很危險?”賽菲爾生怕旭天懷疑到“獸類”上去,忙說,“比淩已經中了兩個精神異術,這其中搞不好有什麽聯係,隻要再來一曲笛聲吹奏,他說不定就……”

旭天曖昧的眨眨眼:“喔,原來你還是很關心他的啊!”

賽菲爾為之氣結。都到什麽時候了,這家夥還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到底有沒有身為老師和領隊的自覺啊?

“嘭!”叉子突然飛快的闖入屋來,語帶不安,“旭天老師,佩蘭來了,指明要見你……”

“唔?要見我?他又沒有看到過我……”

“他說,奉了國王的命令,來請梵固學院的曆練者們入宮做客!”叉子麵色難看,“包括旭天老師、賽菲爾小姐、娜娜公主、永恒和淼澗!”

“哎呀呀,被一網打盡了?”旭天微微皺眉,歎了口氣,“看起來,我們的身份暴露了。”

“既然那愛豬的家夥是襲擊獸人一夥的,白令隘口的事情應該也是他們在搗鬼。那家夥在我們這裏待了這麽久,弄清了我們的身份也很正常。”賽菲爾無奈的聳聳肩,“誰叫我們好心救錯了人呢?”

“那我們該怎麽辦?”叉子憂心忡忡的問道,“我如何答複佩蘭?”

“還能怎麽辦?那就入宮唄!”旭天剛說完,竟發覺叉子眼中閃過一絲掩不住的喜色,不禁有點奇怪——去布優格王宮又不是什麽好事,他這麽開心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