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對我有什麽不滿?竟然冒著被國王陛下懲罰的風險,找萊斯家族的人來損我……”等房裏沒了外人,賽菲爾索性直接問了出來。這萊斯家族便是米麗夫人的親族,格魯國世襲貴族,當年百般阻擾亞姆伯爵和米麗夫人的婚事,和安基島素有不睦。

按她所想,再怎麽說,她也算約瑟的救命恩人,若不是為了護送這位皇儲殿下回梵固,赫拉與小魚也不會死。加上這次是兩方勢力的首度合作,約瑟在軍國大事素不含糊,怎麽敢這麽明目張膽來找茬?除非他心裏有什麽恨怨不平之事,非得找賽菲爾出出氣才好。

誰料她不問還好,聽她這麽一說,約瑟的眼中立時閃過一絲怨意,隻是梗著脖子不肯回答。這方正在冷場,外邊有人通報,索斯港的雪莉小姐來訪。約瑟聽到這個名字,竟然麵上現出驚恐之色,匆匆應付幾句便告辭離開,看上去竟似落荒而逃。

“好久不見,雪莉。”賽菲爾悄悄打量著麵前的清秀少女,猜測著她的來意。

“好久不見,賽菲爾……”雪莉依然是那副雲淡風清的模樣,但那頭漂亮的黑發倒讓賽菲爾想起了娜娜公主。

兩人寒暄片刻,賽菲爾才知這位一直在梵固學院潛心讀書的出名才女,是奉了父母家族之命,來國都參加選妃的!

“格魯的皇儲妃?!”賽菲爾不禁驚呼起來,“約瑟的……正妃?”

雪莉“嗯”了一聲,麵色平靜無比:“國王陛下一直催促殿下早日完婚,但皇儲殿下始終不肯,隻喜歡四處亂跑。趁著這次殿下回國、安心養傷的空閑,正好完成這樁大事。早在半個月前,格魯國境內擁有爵位的家族都已收到消息,選送自家適齡女子來國都。到了現在,大概有十來位小姐被確定為候選者,日日陪在王後身邊。等待最後的挑選結果。”

“原來如此。你也是……”賽菲爾忽然替這位心思剔透的女子感到難過,“如果。如果你被選中,那……”

雪莉微微點頭,淡然道:“如果被王後相中。那我便會是約瑟的妻子,格魯國的皇儲正妃。”

不知為何,聽了這話,賽菲爾心中陡起寒意。一想到毫無感情的兩個人要共同生活一輩子,她就情不自禁地蹉歎起來。

她剛剛歎了口氣,就見雪莉抿嘴一笑,衝著她俏皮地眨眨眼:“別為我擔心,依我看,不管王後挑中誰,約瑟皇儲都是決計不肯的……”

見她語氣輕鬆。想著剛才約瑟那副唯恐避之不及地模樣,賽菲爾也“噗哧”笑出聲來。

笑了一場,雪莉的神色又轉為嚴肅:“說真的,這並不是什麽好事,這隻能說明——約瑟殿下……太過迷戀娜娜公主了!”

賽菲爾心中一凜,聽她慢慢說道:“賽菲爾,你和娜娜公主在歎息森林地那一番對話,我是親耳所聞,將她的歹毒心思聽得明明白白。但約瑟殿下當時尚在昏迷,醒來後聽說這事。死也不肯相信娜娜是那種陰沉狠毒的女子!即使國王陛下親自複述當時的情景,他還是不願相信,甚至還懷疑是你賽菲爾做了手腳,弄出偽證,隻為迫害娜娜公主!”

約瑟這家夥……賽菲爾當真無語了。

“他說你一向狡猾陰險。既有精神異術這項本事。又有爭奪比淩這項動機,誰知道是不是你用異術迫得娜娜公主說出那番話的。他堅持單憑耳朵聽到的證詞並不能就此定罪!”雪莉的麵上漸漸露出苦笑,“後來聖達加那方揪出不少效忠娜娜的屬下,她的那些秘密勢力逐漸曝光,連那個險些化為焦碳的殺手也醒了過來,證據越來越多,約瑟殿下才不得不信。但照我看來,即便他信了自己遇刺是娜娜地陰謀策劃,卻在心裏始終對你有所恨怨。尤其是娜娜公主死在歎息森林,讓他連去當麵質問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他心中那股無法紓解的怨氣,便全衝著你來了。”雪莉聰明絕頂,又極會察言觀色,這一番言語雖是她自己的推測,卻分析得一針見血。

怪不得……賽菲爾也苦笑起來。約瑟果然是迷戀娜娜至深,即使被她害得險些喪命,他仍然無法拋棄對方的那份完美形象,竟然還來遷怒別人。

“現在你明白,為什麽國王與王後都急於定下皇儲妃了吧?”雪莉輕聲說道,“他們也看出了約瑟的心思,所以想用新的伴侶轉移他對娜娜公主那份不尋常的惦念。”

“的確很可怕。”賽菲爾緊緊皺起眉,“約瑟從來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家夥,連吃點小虧都不甘心。這次,對娜娜公主這個幾乎讓他送命地敵人,他卻恨不起來。這種感情若是發自內心,那幾乎是無可控製的,對約瑟影響太大了。”

“依你看,殿下這種狀態,是否中了什麽異術?這種迷戀太不尋常了!”

賽菲爾沉吟片刻,搖搖頭:“應該不會,至少我看不出來。”

“那可更難辦了。”雪莉即使再聰明,也對這種情感的力量毫無辦法。有時候,愛上一個人,的確是身不由己的……

“隻能讓時間衝淡一切。”賽菲爾無奈答道。

或許在數年後,約瑟回首往事,會很奇怪自己當初為何犯傻。但在現在,他地心中仍然存有那個姿容無雙地影子,即使痛恨,也無法忘懷。

兩人正說著,門外通報,又有人來拜訪,這次來的是索斯城少主。賽菲爾走到廳裏,見精靈正冷冰冰擋在蘇迪麵前,似乎很不樂意讓他進來。

抿嘴笑笑,賽菲爾招呼兩人進屋,嘴裏說著:“你們好運氣,我正打算和雪莉共度下午茶時光呢。嘻,我泡茶地手藝還挺不錯的。你們要不要試試?”

進屋後。雪莉一眼看到蘇迪,不由得麵色微窘。她是待選之女。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本不該出門訪客的。更鬱悶的是,她不願在此時見到這個人。

四人坐下後。侍女送上點心,賽菲爾親自動手泡茶。精靈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暖意。

見精靈緊緊盯著自己,賽菲爾心中一緊——他會記得當日比淩衝茶的姿勢嗎?

雖然想到了這一點,但奇異的,她竟不想刻意掩飾什麽,也不願改變自己的動作。沉沉心,她依然按照素日習慣衝泡好一壺熱茶,給在座幾人斟滿茶杯。

四人捧著熱騰騰地紅茶細品著,賽菲爾笑問道:“蘇迪。你不是回索斯港布置防禦線了嗎?怎麽會出現在國都?”

“嗯,沿岸地防禦工事已經開始建造了,我這次來是送洛洛選……來選……”蘇迪臉上笑容一僵,沒有繼續說下去。

“難道……”賽菲爾忽然明白了,險些一口茶全噴了出來:“洛洛也是來參加選妃的?”說著,她不安地望了精靈一眼。

果不其然,她此言一出,精靈便險些捏碎了手中的瓷杯——約瑟那種粗鄙下流的家夥,怎麽能配上海雅阿姨地女兒!

蘇迪撓撓頭,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低聲道:“洛洛今年剛好成年,也是適齡的貴族女子啊!不過,陛下對老爹有過承諾,洛洛這次入選隻是走個過場,不會真的……”

“哈!”賽菲爾望了望精靈那張有點發青的臉。誇張的撫了撫胸:“那就好。那就好。”

緊張的氣氛緩和下來,四人便隨意聊了起來——呃。其實隻是三人在聊。蘇迪和雪莉都是格魯人,便將國都的各處景觀、各家名門,細細說了一遍。還有宮廷裏的規矩、皇室裏的禁忌,也各囑咐了一番。

直到天色漸暗,蘇迪才告辭而去。精靈想了想,也跟著出了門。看起來,他估計是要警告蘇迪,別真讓洛洛配給了約瑟那家夥。

賽菲爾吩咐下人準備馬車,親自將雪莉送到門口。雪莉剛要登車離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過臉輕笑道:“賽菲爾,你變了。”

“嗯?”金發少女不解地揚起臉,注視著對方那張頑皮的笑顏。

雪莉湊近她耳邊,吃吃笑道:“你知道嗎,剛剛喝茶的時候,你一共望了永恒閣下——二十六次!”

賽菲爾吃了一驚,不明白她什麽意思。她知道雪莉最是心細,習慣察言觀色,但用不著把這些毫無意義的次數也牢牢記住吧?

“若是說話時禮貌的注視就罷了,但那二十六次,多是涉及到永恒閣下的事情。”雪莉慢慢收斂笑意,意味深長道,“你很在意他呢,賽菲爾……”

“永恒是我的同伴,關心朋友是很正常的……”賽菲爾聽到自己在這麽回答,但她腦中卻是暈暈的,一顆心“怦怦”跳得極快,胸中湧動著各種紛亂的情緒。有驚訝、有苦澀、有迷茫、有不安、還有種被人看破心思地羞惱,唯獨缺少那份確定的喜色。

直到載有雪莉的馬車在街上消失了影蹤,她才晃了晃頭,悄聲對自己說:“永恒是我的朋友,關心他、在意他,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對,就是這樣!”

至於——是否動心?她是不該動心地……

定了心神,慢慢走回府邸。忽然間,她覺得後背冷意乍起,寒毛直豎,似有什麽人在暗中窺視她。

霍然轉身,她地麵前隻有空曠的街道,再遠些是國都地大道和稀疏的路人。任憑她細細搜尋,也未發現任何潛藏的危險。

似乎是自己多心了?賽菲爾這般想著。但這種隱隱被人偷窺的感覺,一直到第二天約瑟陪她遊覽國都時還未消失。

可無論是約瑟身邊的異術護衛、隨行的八級騎士馮克、出名敏感的精靈、瞳術驚人的安、還是賽菲爾自己,都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因而,整整一天裏,她的情緒陷入某種莫名的煩躁不安。也因此,約瑟被敲了一筆大大的竹杠,安基島眾人一路又吃又喝、又玩又拿,個個興高采烈、滿載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