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陣陣軲轆聲,車輪滾過平整的街道,馬車裏忽然響起一聲:“停!”

刺耳的刹車聲後,護衛們迅速擺好防禦陣形,但許久不見有動靜,隊長小心翼翼問道:“小姐,怎麽了?”

“沒什麽,繼續走吧”

隊長愣了愣,卻什麽都沒說,揮揮手領著車隊繼續前進。

車廂裏,賽菲爾歎了口氣。剛剛她又覺外間有人窺視,但停車後那股偷窺的感覺就消失了,害得護衛們白白緊張一場。

心中依然不安,賽菲爾將炎樺放了出來,伴在她的身邊。因為要保護留在安基島上的“比淩”,小小並不在這裏,這讓她想偵知一下周圍的圓素狀況都不行。

“附近什麽危險都沒有啊!”炎樺大咧咧的躺倒,嘴裏嘟囔著,“你太多心了吧?”

多心?賽菲爾並不覺得自己多心。從“那人”襲擊降靈族,到數次遭遇水使,每一次危險都被她的預感所證實。這一次,她同樣不敢大意。

因為賽菲爾的這份直覺,安基島眾人下榻的府邸裏,警戒越發嚴密,連暗衛都全數動員起來。到傑倫特少將帶著下屬前來赴宴時,他甚至有種錯覺麵前這幢華美府邸,分明是一座難以攻克的堡壘嘛!

“府裏層層防衛,護衛如臨大敵,亞姆小姐在害怕什麽嗎?”還未落座,傑倫特就含笑道,“總不會是在擔心格魯國對亞姆小姐不利吧?”

“當然不會,我隻是有點過分小心,嘻!請叫我賽菲爾吧。”在府裏設宴,賽菲爾的裝束口氣比較隨意,看起來親切多了。但傑倫特哪敢真和她親近,隻能打點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這位看似純真〉則難纏的伯爵小姐。

賽菲爾將隨行的安、加藍、辛蘿等人都介紹給傑倫特,看得他心裏直嘀咕這就是亞姆小姐的心腹部下?怎麽全是女的?這麽一幫嬌滴滴的女人。可讓人怎麽打交道啊?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身形挺拔、銀發尖耳的男子。他仔細一瞅唉,那位比女人還漂亮!

他卻是不知。那幫暗暗打量、評估他的女子們,也正在心裏犯嘀咕這就是格魯國最年輕地將軍,號稱“殺神”地那個?怎麽會是個小白臉娘娘腔?他哪裏有半分浴血戰將的模樣?再看看他地副官、他的參謀幕僚。也都是細胳膊細腿的俊美小白臉,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唉,格魯國連個有軍人氣質地將領都沒有嗎?

兩幫人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好,目光裏都帶著暗藏的驕傲與不屑,就差眼神交戰火花四起了。賽菲爾看得抿嘴直樂,一時看不慣沒關係,有競爭可是好事!眾人落座,晚宴剛剛開始,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賽菲爾抬頭一看,頓時呆了。

這不是米麗夫人的貼身侍女嗎?是母親大人出事了?不對啊。她並沒有什麽不適感覺,那就說明米麗夫人平安。那是為什麽……

很快,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口。賽菲爾的目光中滿是難以置信,顫抖著聲音站了起來:“母親大人!你,你怎麽來了……”

緩步進門的正是一直留在梵固學院的米麗夫人,啊巴垂頭喪氣跟在她後麵,似乎在為自己無法勸住米麗夫人而大感沮喪不安。

因為形勢緊張,安、辛蘿、安妮這些人都由賽菲爾帶回伯爵府,就連很討米麗夫人歡心的蘭蘭也一起去了安基島,隻有啊巴一個留在城堡裏。米麗夫人在梵固待得無趣之極。又惦記賽菲爾地安危,因而一接到昔日好友格魯王後的邀請信,得知賽菲爾在格魯國都,她就立刻動身了。

將米麗夫人迎入室內問明情由,賽菲爾不禁氣得直跺腳。她一直隱瞞著東大陸的騷擾消息。就是不願米麗夫人擔心。想讓她留在西大陸最安全的地方。但格魯王後在信裏全給抖落出來,米麗夫人哪裏還能安心待在梵固。當即日夜不歇的匆匆趕來了。

“不要總是一個人麵對啊,我的孩子。不管怎樣,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迎向米麗夫人那慈愛而充滿憐惜的目光,賽菲爾默然點頭。這柔弱天真的貴婦人,此刻想的便隻有一件事哪怕是最艱辛的死局,她也要和自己地孩子一同麵對。讀懂了米麗夫人這番心語,賽菲爾滿心的不快都消失了她能怨怪對方嗎?米麗夫人才是安基島真正的主人啊!

雖然被主人在宴會上撇下,但傑倫特沒有一點兒不自在,依然若無其事吃喝談笑。一邊以標準的貴族禮儀進餐,一邊安置關注身邊人的神情舉動,這本就是貴族地拿手好戲嘛。

很快,他就大致摸清了這屋裏各人地性格脾氣

那眸色全黑的女子,坦率直接,吃軟不吃硬,容易搞定;身背巨大斬劍地女子,古板守禮,隻要捏準騎士精神,也易搞定;隻是那個容貌姣好、溫文爾雅的女子,看似最易搞定,卻是令他完全摸不透。不管是對答時的滴水不漏,還是接待時的麵麵俱到,這名為辛蘿的女子都讓他大生警惕無疑,她是個厲害家夥!

少將在這廂偷偷打量、暗暗評價,安卻是耐不住了。她的瞳術高超,對方再微小的動作都逃不過她的眼。見這小白臉雖然正襟危坐,儀態優雅,但那一對眼珠子卻滴溜溜轉個不停,偷偷摸摸的看來望去,顯是在打什麽鬼主意。原本對這家夥印象不佳,現在看他鬼頭鬼腦的模樣,她便越發心中不爽。

正虎著臉想怎麽損損對方,一邊的辛蘿悄悄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少安毋躁。兩人在伯爵府生活多年,互相早有默契,安當即按兵不動,等著看辛蘿怎樣給格魯少將一個下馬威。

可直到這頓晚飯吃完,辛蘿也未有任何舉動。隻是賓主盡歡後,在客人們動身離去之時。傑倫特卻在大門處遇到了一位絕代佳人。

隻見一個妖嬈清魅的年輕女子正倚在門邊。衝著他嬌聲輕笑。那女子身上隻著一件短袍,出白皙圓潤的肩頭。格外惹人遐想。一雙淡粉丹鳳眼形似桃花,風情無限的盯牢了他,當真是媚眼如絲、妖魅無

“好哥哥。你能將這把佩劍送給我嗎?”女子嬌笑著,聲音悅耳動聽,猶如天籟。

傑倫特隻覺腦中一嗡,耳邊隻有那軟語嬌嗔在回**,勾魂奪魄般。佳人話語剛落,他便情不自禁的點點頭,迷迷糊糊的把自己片刻不離身的佩劍遞了過去。

“咯咯,真地送給我了?好哥哥……”女子接過佩劍,使勁摸挲幾下,滿麵得意。

跟在後頭地副官幕僚參謀之類這才發覺不對。趕緊衝過來猛推傑倫特:“少將,少將!你的佩劍不是祖傳之物,從不送人地嗎?”

“呃,啊?”傑倫特猛然清醒,看著自己空****的腰際,還有對麵佳人那嘲弄的眼神,心中連連叫苦。

“啊,少將,你怎麽送如此貴重地禮物?”安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大驚小怪般叫了起來。“蘭蘭,還不快點謝謝少將!”

“謝謝少將閣下!”那女子笑得可惡,嗓音卻似乎陡然變了,有如男童般清朗的聲音……

這,這不是女人!傑倫特猛然醒悟。想起約瑟殿下曾經說過。賽菲爾屬下有個妖狐族的少年,那麽麵前這位媚眼女子就是

少年?!男的?!他對一個未成年男性大獻殷勤。拱手送出祖傳佩劍?!這下他丟臉丟大了!傑倫特隻恨不得此刻有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再也不用麵對周圍那些人……

帶著這樣羞憤欲死的心情,一行人簡直是飛一般逃出安基島人下榻的府邸,一口氣奔上自家馬車:“快,快回府!”

直到馬車在大街上疾馳許久,傑倫特才終於平靜下來,慢慢吐出一句:“這就是異術者的力量啊!”

“少將,你……沒事吧?”車裏的副官小心翼翼問道,“剛才那是異術?”

“妖狐族的媚術可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事!”傑倫特苦笑一聲,“我也是太大意了,還以為安基島地人不會把我怎麽樣,根本沒有任何警戒。當我看到那,那妖狐少年時,已經是中招了,即使想起用護體抵抗,也無濟於事。”

副官默然片刻,才緩緩說道:“那位亞姆伯爵小姐手下異術者眾多,我們又不會異術,怎麽發揮作用呢……”

“無妨,我們隻是去策劃指揮,負責戰鬥的可是安基島的人,他們擁有實力不俗的異術者,對我們也算是件好事。”少將將頭靠到椅背上,低喃道,“異術者啊,和他們交手,倒真是件費腦子的事情……”

“東大陸的異術者更多,能力更神秘,到時候情報收集是個大問題啊!聽說有些異術者從不在人前使用異術,萬一遇上這樣的敵人,那可怎麽辦?一次判斷失誤,可能會讓整個戰局發生變化……”副官的思路完全轉入了戰爭之中,嘀嘀咕咕說個沒完。

“好啦好啦,你別這麽擔心。敵人有異術者,我方不是也有麽?從明天開始,我們就搬到安基島那些人的府裏去,先把我方人員的異術能力搞清楚,順便找機會弄回我地佩劍……”話雖這麽說,可一想到自己的佩劍白白送了妖狐,傑倫特就氣得直拍椅子。

“嗬,少將直接去找那亞姆小姐,估計她會返還佩劍的。”副官好心建議著。

“說到這位大名鼎鼎的亞姆小姐,我還真沒想到,她對自己的養母挺上心,這份關切不似作偽,難得難得。”

傑倫特發完感歎,和副官隨意聊起來。車輪碾過大道上地細細塵土,在一處獨門小院外停下。副官跳下車,向少將行禮告辭。

“對了,你地行裝都準備好了嗎?我們隨時可能出發……”傑倫特忽然從車窗裏探出頭,輕笑道,“家裏的漂亮侍女也要好好安富下啊,免得你不在家,她們跟人跑了,哈哈!”

“長官你又拿我開玩笑!”副官漲紅了臉,“我家裏哪有什麽漂亮侍女……”

“嘿,還不好意思?”戰場上地“殺神”麵對下屬卻是和氣無比,一個勁打趣自家副官,“我早聽說了,你最近買了好些侍女……不容易啊,我認識你這麽些年,你可總算開竅了!”

副官的臉更紅了,神情局促不安。傑倫特看得有趣,不禁哈哈大笑,又狠狠笑話了幾句才饒過對方,吩咐車夫回府。

目送馬車遠去,靜靜站在院門外的副官眯了眯眼,慢慢轉身進屋。月涼如水,透出幽冷清冽的光華,照在他的側臉上。那被光影分成明暗兩級的俊秀臉龐上,微抿的嘴角輕輕揚起,勾勒出一道令人膽寒的詭異弧度。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