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愛我!他痛恨我!他所作的一切隻是為了徹底毀滅我!

終於認知到這令人絕望的事實,最後的希望如泡沫般瞬間破碎,芙羅娜怔怔站在原地,呆滯的目光卻依然跟隨著銀發少年輕盈躍走的身影。

身邊傳來熟悉的吵嚷聲,似乎有人在大吼大叫,但聽在她耳中卻是不真切得很。她隻覺整個人沒了氣力,麵頰上漸漸生出涼意來。

緩緩伸出手在臉上一探,指尖的濕意透著冰寒原來,我也有眼淚?

恍惚間,她又回到了皇宮中那座漂亮的溫室花園。幼年的她躲在花叢後,含淚看著自己的母親被內侍拖出宮門。她的母親嘶聲叫喊著,在內侍們肮髒的手下掙紮。曾經美麗的嬌顏扭曲如惡鬼,漆黑的長發掛滿了落葉雜草,華美的長袍在地麵拖曳翻滾,沾染上泥土與汙物。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在宮廷戰爭中一敗塗地的皇妃,再也沒有想起過這個空有美貌卻無智慧的可憐女人。

從那時起,她就懂了這世界的生存法則,那麽殘酷,那麽無情。於是,她從小就知道,要想得到自己要的東西,就必須全力以赴不擇手段,將之奪到自己的手中!

比起她失敗的母親,她有美貌,更有智慧。她早早就開始為自己的利益謀劃,偷偷修煉提高自己的異術,還幸運的召喚到強大而神秘地靈寵。她得到了父皇的寵溺、臣下的稱讚、民眾的喜愛、騎士們的仰慕。在聖達加,她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再沒有人做得比她更加出色,她的名字傳遍整個西大陸!

然而這一切,就在東邊小島上出現名為“賽菲爾”的小女孩後宣告終結。她不再是西大陸最出名的女子,耀眼地光環全被亞姆家的養女搶走。漸漸的,除了美貌以外,她再也聽不到人們對她的讚美。

每月、每天,宮廷、學院,她都在聽著人們討論賽菲爾,不管是喜歡、嫉恨、好奇、稱頌。話題的中心總是賽菲爾。連疼愛她地父皇都認定了她不如賽菲爾,連冷漠陰狠的弟弟加導臣服在賽菲爾的裙下,連俊雅溫柔的銀發少年都對賽菲爾展真心的微笑!

是的,她嫉妒了,她不得不承認。在那個不怎麽漂亮也不怎麽高貴的白發少女麵前。她首度有了挫敗的感覺。天知道,她有多想讓那個討厭的賽菲爾立刻死去!

可是,任憑她用盡心機手段,拚力消除那些對她大有威脅地人,終究卻是一場空!聽完比淩的叱罵,她已經徹底醒悟,賽菲爾一定是活著回來了。而此時的她,沒了地位沒了靈力沒了屬下,沒了丈夫沒了孩子沒了愛人。她已經失去了所有……

“比淩……”淚水依舊冰冷,她的聲音哽咽了親眼看著我痛苦,看著我一無所有,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她本以為自己愛得真切愛得深情,到頭來卻發現山盟海誓都是謊言,心中最大的信念便在一瞬間土崩瓦解。嘴唇哆嗦著,她用盡全身力氣嘶聲喊道:“我要求血贖決鬥!”比淩,就讓我死在你手裏吧!

然而正抱著雪莉的銀發少年頭也不回。隻輕蔑的說道:“你不配。”

我地娜娜公主,我的芙羅娜王妃,你曾經擁有一切,可到了如今,你還剩什麽呢?到了今時今日,你已經沒有和我戰鬥的資格!因為以你的實力,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之所以讓你還能重溫一下美夢。隻不過是因為,我想親眼看著你失去一切、傷心欲絕的模樣!

果然是這樣,他絕對不會原諒我!芙羅娜琥珀色的眼徹底黯淡,麵色如死灰一般。

“娜娜,你覺得自己很可憐嗎?”清朗地聲音悠悠響起,站在人群中的金發男子微笑開口,“選擇死亡是不是讓你有種一往無前的悲壯美感?可惜我們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連血贖都不願給她?芙羅娜胸口劇烈起伏著:“即使是你們的敵人。我也有自己的尊嚴!”“哈。敵人?不,你不是敵人。你隻是個叛徒!叛徒不需要尊嚴,因為他們早就出賣了自己的尊嚴。”尖利的話語來自漸漸清醒過來地清秀少女,雪莉站穩了身子,怨恨地目光盯牢了芙羅娜,“讓你生不如死的活著,才是對你地真正懲罰!”

“是的,娜娜,不要癡心妄想了。今天的苦果是你自己造成的,有這樣的下場本就是你應得的!”旭天伸手一指,冷聲道,“睜眼看看吧,這裏有人傷害過你嗎?沒有!可你早就傷害了這裏所有的人!”

芙羅娜呆滯的目光掃過全場,終於在約瑟身上停下來。隻有他毫無保留的愛過她,然而現在的他卻絕不會放過她。右手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小腹,那裏曾存在著唯一屬於她的生命,然而她卻親手扼殺了他。在這世上,有什麽東西是真正被她所擁有的呢?她的人生,實在是一場笑話,不是嗎?

這的確是個殘酷的世界,不管是出生宮廷的女子還是來自異世的靈魂,不殫精竭慮就無法生存下去。不管是她還是他,誰不是雙手沾滿鮮血?隻不過,有人在萬般艱難的奔向光明,有人則毫不掙紮的投身黑暗。墮落和沉淪,既然源於自己的選擇,便要準備好承擔可能的後果。

這個道理,賽菲爾已經懂得,娜娜公主卻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通。

有血女巫在場,芙羅娜的姹血根本無法發揮作用,失去了五級靈力的召喚術在這處武者雲集的大廳裏也難有用武之地。還不等比淩預先安排好地魂渣、小小之類展開攻擊,城主府的數名騎士護衛就一擁而上。將她牢牢綁縛起來。隨即,血女巫興致勃勃的衝過去,咬破芙羅娜的肩頭玩起血來。

這邊剛剛處理完畢,便聽“撲通”一聲,約瑟從輪椅上一頭栽倒,就此昏死過去,倒讓比淩滿肚子的尖刻話都沒了用處。

眼見護衛們抬走了皇儲,大廳裏的賓客這才覺得尷尬起來。本國的皇儲妃竟然是個狠毒陰險的蛇蠍女子,皇儲先是被她迷惑欺騙。後又徹底被她控製,這樣的事實真讓格魯國顏麵盡失。在此地發生地事情若是傳揚出去,格魯國肯定會被人嘲笑很久。想到這個,賓客們都唉聲歎氣起來。

就在一片壓抑的氣氛中,沉寂已久的大廳門口突然響起侍者的聲音:“安基島的賽菲爾亞姆小姐到”

亞姆家地小伯爵?她也來了索斯城?廳裏頓時一陣嘩然。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道突然而至的纖細身影上。

“各位晚上好。”清脆的聲音回**在大廳,賽菲爾優雅的屈膝行禮,然後在所有人的子下給洛水送上道賀與祝福。方才趁著押解芙羅娜的機會換回女身,她一邊感歎著自己的換衣服速度越來越快,一邊小心翼翼的同旭天等人大打眼色。

她地身後跟著幾名默然無語的蒙麵人。等到了大廳裏,這幾人將麵巾除去,場間又是一陣抑製不住的驚呼,接著便是四處響起的粗俗問候:

“啊,是穆沙啊?好幾個月不見人影。你小子到底死哪裏去了?奇怪,你怎麽變得這麽瘦?”

“咦,這不是安瑞得隊長嗎,你又調回索斯城了?真是不夠意思,回來了也不找我喝酒。”

“路易,你這個欠錢不還的混蛋,你這次不把七個金幣統統還來,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哈哈。老朋友,咱們又見麵了!對了,總喜歡和你黏一塊的那幾個臭小子呢?這可很難得,你的跟屁蟲們竟然都不見了!”

約瑟當年挑選地死士是軍中最優秀的士兵和軍官,而能活下來的死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這裏參加晚會的軍官中,和這幾名死士相識的人可是不少。呼朋喚友的氣氛很快就衝淡了先前地沉悶壓抑,可是在眾人的七嘴八舌中。熱情打招呼的軍官們漸漸發覺不對勁了,為什麽他們的同僚神色木然,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

驚疑的目光重新轉回賽菲爾的身上,她輕歎一聲,開口道:“索斯城主,能將無關人員請出大廳嗎?穆沙,你來說吧。”

“是。隊長!”被強烈地悔恨與內疚折磨。可憐地後勤官比半年前足足瘦了一半。但當他昂首挺胸邁步上前時,他的眼中閃爍著堅定地火光他還沒有贖罪。他還不能死!

大廳裏很快就少了一半人,女眷和侍者們都離開了,留下的大多是高級軍官和貴族官員。他們看著神情肅然的穆沙,心裏莫名緊張起來。

“我是格魯國前魔女小隊的後勤官穆沙,我和我的同伴在去年接受皇儲殿下的秘密指令,歸入賽菲爾隊長麾下的魔女小隊。副隊長是來自安基島的安妮小姐和索斯港的蘇迪少主。從去年秋天起,我們開始執行潛入東大陸後方收集情報與實施破壞的秘密任務。”

穆沙的話不啻一枚重磅炸彈,所有賓客都傻乎乎的盯著他,似乎無法理解這話的含義。然而接下來的話卻更令他們震驚:“由於賽菲爾隊長部署得力,我們成功潛入東大陸北鬥城,燒毀了盡一半的糧草和部分軍械,同時消滅了四分之一的天狼軍。”

“什麽?你們跑去了北鬥城?還幹了那些狗娘養的天狼軍?”幾個大嗓門終於忍不住嚷了出來,低俗的話語直令賽菲爾皺眉。穆沙卻依然毫不理睬,兀自一板一眼的說道:“在賽菲爾隊長的指揮下,我們在群山中埋伏作戰,繼續消滅天狼軍的有生力量。當一切進展都十分順利的時候,我們突然被東大陸的軍隊包圍了。”

“啊!”驚呼聲從四下裏傳來,不少軍官的臉色凝重起來,以為自己猜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一

“敵人從南線調回五萬正規軍,加上北鬥城的天狼軍,將我們團團圍住。圓素使裏的火使負責整個包圍行動,還有數千幽血軍精銳做後援。當時的戰力對比,敵方超過七萬,我方不足兩百。”

軍官們的麵色陡然蒼白起來,任何人麵對這樣實力懸殊的戰鬥,都將是全軍覆沒的結局!他們歎息著,理解了穆沙的反常表現。

“然而在火使向我們勸降的過程中說,她之所以能將行蹤不定的我們徹底包圍,是因為有人出賣了我們,將能追蹤我們方位的定位寶器送給了前方作戰的風使!”

“什麽?”再沒有什麽比情報泄更能引起軍人的憤怒,原本在為陣亡士兵惋惜哀歎的軍官們瞪圓了眼,難以置信的叫喊出來:“誰,是誰出賣了你們?”

穆沙的身體終於劇烈顫抖起來,然而他死死捏著拳頭,一字一句說出了石破天驚般的話語:“臨行前,我接到了機密任務,約瑟皇儲命令我隨身攜帶定位寶器跟隨賽菲爾隊長,以便他掌握我方行蹤,製定援助和接應計劃。但當我們被包圍時,本該在皇粗中的另一半寶器,出現在了東大陸的火使手中!各位,是約瑟出賣了我們,或者說,是他的愚蠢害死了我們一百多位兄弟。所以從此以後,我,以及我的六個同伴,再也無法效忠格魯國!”

刹那間,所有人的聲音都驀地消失了,大廳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