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奔跑!

疾速的奔跑,拚命的奔跑,不知疲倦的奔跑,永不停歇的奔跑……

酸軟的腿腳踏在堅實的大地上,踩過青草,濺起水,一頭漂亮的豹子在廣袤的惠尼頓平原上,疾馳、跳躍,飛起、落下,似流星劃過夜空。

她的身軀嬌小而勻稱,她的姿態協調而優雅,她的皮毛是高貴而迷幻的深紫,然而現在卻沾滿了鮮血,混著累累的傷痕。

豹肢少女梵琉尼正縱身飛奔,一往無前,再不回首。因為在她的身後,駐紮格魯萬餘騎兵的金橘堡已經成為曆史。

前一夜,她從斯丹國的廢墟中爬起,帶著渾身鮮血一路奔到金橘堡。而此刻,傷重的她被迫再度啟程,卻不知前方是否還有友人的軍營。

從頭到腳,她已全身化為靈豹,仿佛燃燒所有靈基般。雖然早已精疲力竭,但她仍然拚力伸展細長而堅韌的四肢,執著而麻木的奔跑。

傷口凝結成血痂,毛發中混雜著血汗,視線越來越模糊,四肢就像灌了鉛一般沉重。勉力維持她拚命奔跑的力量,並不是逃生的,而是作為戰士的信念

我是傳信兵,我要將剛剛發生在金橘堡的一幕,盡快傳到後方。我是異術者,我沒有武力,也不會防禦,可是我會奔跑!那些可怕的未知生物曾經緊跟在她的身後,近得幾乎要咬斷她地頭顱。但她終究甩脫了追趕而來的敵人,讓那些來自東大陸的變異騎士悻悻而歸。

她應該驕傲。應該澎湃許久以來深藏心底的**

雖然人形的我傷重虛弱,連站立都無法保持,但隻要能夠變身,我就是矯健輕疾的靈豹,我就是平原上的速度之王!

在似乎看不到盡頭的平原上奔跑,在溫柔灑落的淡金晨曦中奔跑,不要放棄,不要倒下,一直向前。奔跑!

她說服著自己,激勵著自己,榨幹體內最後一絲力氣,終於看到了遙遠地平線上地聯軍軍旗!

是同伴。她欣喜的奔去,然後在黑壓壓的騎兵陣前倒了下去。耳邊充斥著馬匹呼哧的鼻息。還有踢踏騰躍的如雷蹄聲。她突然恐慌起來,為什麽這麽魯莽,她會死在馬蹄下嗎?

身體陡然一輕,有人抓起了她無力地身軀,輕風吹拂在耳畔,她仿佛飛了起來。等到一切歸於平靜,她睜開眼,艱難的辨認出小心翼翼用外袍包裹她身軀的人。白發、藍眸、俏美卻堅定的臉是賽菲爾。

精神陡然一震,眼淚奪眶而出。持續了太久的異術從體內緩緩消散。出屬於青春少女的柔弱臉龐。刹那間,梵琉尼隻覺渾身力氣被一抽而空,揪心的疼痛在麻木的軀體內蔓延開來,連手指頭都無法動彈了。

然而她的神智依然清醒,嘴唇顫抖著,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卻堅持著吐出斷斷續續地話語:“金橘堡淪陷……敵人,三千人。凶獸坐騎,變異騎兵……令人無力的樂聲……還有,人魚!我看到了,男人的上身,但有,魚尾巴,有水膜。包裹……”

人魚!哪裏來的人魚?是那些水族的人魚嗎?

賽菲爾的目光霍然一閃,無數紛亂思緒湧入腦海。東大陸的敵人如何到達南疆?這問題的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但看著垂死地梵琉尼,她隻能按捺住心中翻騰洶湧的情緒,扭頭大喊:“快找醫生來!”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梵琉尼隻覺越來越冷,體內的血都要凍結起來。恍惚間,意識似乎在離她遠去。眼前的一切開始搖晃。最終化為茫茫的灰白。

“我要死了嗎?”她閉上嘴,喃喃自語。迷茫與絕望同時襲上心頭,隱約又有幾分不甘我,還沒有過愛戀,還沒真正享受過青春呢……

但,後悔嗎?不,她不後悔。

就在剛才,遇到友軍的那一瞬,說出情報地那一瞬,她從未有過那般激奮與喜悅的心情呢。她現在,成為合格的戰士了吧?

她的任務已經完成,她的價值已經體現,她得到了肯定與感激,她證明了她不再是那個怯懦的結巴,她是個有用的人!為了這個,哪怕讓她付出生命!

臉頰上浮起兩暈不正常地酡紅,梵琉尼想要綻開一絲微笑。但剛一扯動嘴角,她便“哇”地一聲,吐出大口的鮮血,引得身周一片驚呼,還有飽含著擔憂地呼喚。

“你不會死。”疾奔而來的綠發少女撲到她的身邊,清純俏臉繃得緊緊的,鄭重的口吻似在作出重大承諾:“梵琉尼,我不會讓你死。”

一股令人安心的溫暖氣息籠罩在奄奄一息的少女身周,碧玉般的光芒縈繞著她,隨風輕輕**漾那象征著鮮活生命的綠光!

“洛洛,我把她交給你了。”

“是的,賽菲爾。請放心,我會竭盡全力。”

肅然施術的半精靈少女臉上失去了往日的惝天真,她一動不動的保持著施術姿勢,冷靜沉著,小心翼翼。

汗珠一滴一滴從額間落下,時間在悄然流逝。伴隨著綠芒的盈盈閃爍,梵琉尼身上的傷口在慢慢愈合,呼吸也漸漸平穩。

她脫離危險了!擦擦汗,洛水收斂綠芒,癱坐到地上。看著沉沉睡去的朋友,她的心中柔軟一片,從未有過這般深刻的感激之情

媽媽,謝謝你。

謝謝你賜予我靈基,謝謝你監督我練習,謝謝你悉心教導我。如何挽救生命。

揚起頭,洛水望向蔚藍的天空。這是個大好晴天,清新的早晨,金色光線均勻灑落,和煦而溫柔。

她定定望著天空,無聲而笑:哥哥,我今天,又救了一個人呢。

得知金橘堡淪陷地消息,南下增援的四萬騎兵與堪薩新兵停止前進。開始結陣紮營。賽菲爾將梵琉尼托付給洛水,又囑咐魂渣速去金橘堡偵查敵情,自己則快步走入參謀部的營帳。

“雪莉,你知道水族是怎樣的種族嗎?”

纖瘦的戎裝女子從公文上抬起頭,目中閃動著不解:“這個問題。你去問血女巫大人不是更好?”

“我已經派人去軍法處請她,但在她到達之前,我想知道,在大陸的典籍記錄中有沒有關於水族的描寫?任何敘述都可以!”

雪莉皺起眉苦思半晌,陡然麵上一紅,輕聲道:“兩百年前,曾有吟遊詩人寫了本水族遊記,聲稱自己到過水族秘境,還同水族人有過一段交往。但沒人認為他這故事是真實的。大多將之當作**小說……”

“除了那些……描寫以外,他對水族人的看法是怎樣地?”賽菲爾急急打斷,“尤其是他們的生活習性。”

這次雪莉回憶的時間更長,過了許久才不確定的說:“水族女性為尊,能夠享有同族所有男性。嗯,他還說,水族的男性就是漁民們稱為人魚地物種,平時生活在大海。隻在**期間上岸;而女性膚色豔紅,生活在火山裏,終日與岩漿為伴……”

“雪莉,你覺得,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水族從不涉足東西大陸?”賽菲爾若有所思,“安居北方的獸人族都曾在饑荒期間南下劫掠,但人類社會裏從未出現過水族人的身影。連關於他們的敘述都少得可憐。”

雪莉目光一閃:“你是說……水族人並不是不想來,而是不能來?”

“如果那遊記是真實的,那麽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水族無法離開南大陸。或許血女巫是個特例……”賽菲爾沉吟著。如果人魚真的出現在東大陸的軍隊裏,那麽他們所擁有的致命弱點,她必須盡快找出!

當血女巫慢悠悠踏入營帳時,迎接她地便是一雙幽深而詭譎的藍眸。當她被賽菲爾問光了族中機密。恢複清醒神智後。不由得暴跳如雷:“你答應過保護我的!你怎麽能……”

賽菲爾打鼻子裏哼了一聲:“如果不用攝魂術,我怎麽確認你是不是內奸。你又怎麽會老老實實的說出自己種族的秘密?”

“你,你……”見對方那張紅豔豔的臉幾乎氣成紫色,賽菲爾冷聲道:“這也是為了你好。你可知道,在攻破金橘堡的軍隊裏出現了人魚!”

“胡說什麽啊……”血女巫微微一怔,隨即滿臉不信,“沒有女巫的許可,人魚不可能離開秘境!他們根本無法長期離水,何況現在是**期,他們忙都忙不過來,還會跑來什麽堡?”

“事實上,他們地確出現了,而身為水族首領的你竟然毫不知情!”賽菲爾目光炯炯,看得血女巫好一陣心慌,“也就是說,那些投靠東大陸的人魚,已經成為了水族的叛徒!”

至此,賽菲爾完全明白了東大陸軍隊突然出現的原因。剛剛從血女巫的口中,她已經探知,在南大陸到西大陸的南海岸,存在著一條隻有人魚知曉地水下秘道。正是反叛的人魚,將東大陸的軍隊帶到了西大陸的南方。

不僅如此,人魚的樂聲還具有類似精神異術的作用,而且結界無法屏蔽那些樂曲的聲音!加上東大陸凶悍地變異騎兵,還有那些未在自由半島出現地異術強者……

賽菲爾歎了口氣,看著麵孔扭曲的血女巫,輕聲道:“為什麽人魚會反叛,這是你要弄清楚地問題。而我此刻隻想知道,怎樣能盡快消滅他們!”

“都,都殺掉?”血女巫渾身一個哆嗦,“不要啊!”

在血女巫可憐巴巴的目光下,賽菲爾清麗的臉變得冷酷:“隻要他們是我的敵人,那我就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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