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的惠尼頓平原上,晨風帶著一絲冰冷。旭日從東邊升起,將淡金光線斜斜灑在帶著珠的青草地上。

金橘堡外,東大陸的半月形軍陣在城垛下彎出一道詭異的長弧。而在北邊一處平緩的土丘下,西大陸聯軍正列出整齊的騎兵方陣,與敵人遙遙相對。

距離東大陸攻占金橘堡已經過去一天兩夜,突襲方的士兵增了四倍,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兩萬人悄無聲息的立於晨曦之下,陣營嚴整,殺意彌漫。

西大陸聯軍陣型更厚,人數更多,格魯國與聖達加的騎兵共計四萬,東西綿延數裏,疊陣相加。但麵對那些非人類的變異騎兵,這數量上的優勢便**然無存。

賽菲爾帶著參謀與近衛站在土丘之上,對遠處軍陣凝神細看。半月中心是全副武裝的變異騎兵,其後是層層疊疊的精銳步兵。左右兩翼混編異術者與弓箭手,看旗幟正是“那人”手下的幽血軍。而在密密麻麻的騎兵右後方,半月軍陣的底線,一大堆神情萎靡的人魚被巨大的水膜包裹,周圍散布著數百異術者,領頭一人麵色冰冷,竟是馭獸族的愛豬少年。

血女巫看得真切,不由得暴跳如雷,恨不能立刻衝出土丘,將那幫叛徒踹飛到天上去。正咬牙切齒時,賽菲爾一拉她的衣袖,將站在愛豬少年身邊的那人指給她:“那個人魚,好像叫作紫煥?”

“該死的,真是紫煥!”血女巫氣得麵皮發紫。怒道,“這家夥在人魚裏威信很高,算是族裏的小頭目,沒想到他會帶領族人投靠人類……”

突然想起離開秘境時紫煥地憤怒表現,血女巫恍然大悟,隨即變得怒不可遏:“隻因為我出來玩一趟,他就,他就敢背叛全族?”

一時間,怒氣上湧。難以抑製,土丘上響起血女巫憤怒之極的痛罵。寧靜的草原上因為這突兀的罵聲而氣氛陡變,兩方士兵還未有所反應,半月軍陣後方的人魚率先喧嚷起來。

聽到那熟悉的嗓音,柔弱的人魚仿佛在絕境中見到救星般。紛紛叫嚷起來:“女巫大人,請來救救我們!”

血女巫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原來叛徒隻是紫煥一個,其他人魚卻是被他欺騙出賣,落到了東大陸的異術者手中。這讓她心裏好受了一些,可一想到那些族人的處境,她地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無法長期離水的人魚,性命全部掌握在那些控製水膜的異術者手中!

果然,聽得人魚高聲求救。周戊術者麵色變冷,籠罩在人魚身周的水膜驟然收縮。水光流轉間,人魚們麵痛苦之色,渾身顫抖不休,有些體弱的直接滾倒塵埃,再也爬不起來。

眼見人魚遭罪,血女巫心中又急又痛,卻又無計可施。滿腔憤怒難以紓解。恨不能將紫煥生吞活剝,將東大陸地人扒皮抽筋。若不是賽菲爾將她緊緊拉住,恐怕她這會兒已經衝到敵營裏去了。

“不要中計!”賽菲爾沉聲道,“你越是憤怒急躁,就越是如敵所願。”

“我明白!”血女巫將嘴唇咬出鮮豔的血痕,卻在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強行忍耐下來。隻是目光掃過敵營時。眸中閃出的怨毒之色讓人不寒而栗。

雪莉快步走來,肅然道:“敵人擺出了典型的攻擊陣型,卻不立刻發動攻擊,我猜,他們是要叫陣以騎士的戰鬥方式開始這一場大戰!”

賽菲爾眉頭一挑,心中了然。

對東大陸來說,突襲已經成功。南部城邦已經占領。正有源源不斷的士兵經由南方水路到達西大陸。此時的他們,需要一場正麵戰場上的壓倒性勝利。堂堂正正,摧枯拉朽,殺得西大陸心懼膽戰,士氣一蹶不振!

這是為了贏得戰局,也是為了未來的統治因為,這裏是鬥氣與武技盛行地西大陸,這裏是尚武風氣濃重的騎士世界!隻有在戰場上徹底擊敗西大陸最優秀的戰士,才能令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民眾低下他們高傲的頭顱。

而對此時西大陸來說,又何嚐不是如此?對於一路攻城拔寨氣高漲的東大陸軍隊,隻有迎頭痛擊,贏得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才能扭轉先期失利的戰局,抹除士兵心中對於變異騎兵與強大異術者地恐懼!

不出雪莉所料,就在人魚的求救聲消失之後,半月軍陣中忽然響起一陣笛聲,奏出的卻是聯軍士兵耳熟能詳的詼諧曲調正是宮廷小醜演出時的曲目!

這裸的輕視與挑釁!

土丘周圍,仿佛洶湧波濤拂過軍陣,群情激憤間,無數士兵大聲鼓噪起來。原本巋然不動的騎兵方陣開始**,騎士心浮氣躁,身軟力乏,座下馬匹也扭頭撅蹄,很不安分。

“如此大範圍地施術,他越發長進了。”賽菲爾目光一凝,遠望持笛吹奏的清秀少年一眼,回頭輕道:“有勞。”

近衛之中閃出一道纖巧身形,銀發垂肩,眸似晨星,修長手指微撥懷中琴弦,優雅而動人。

那正是精靈與水族的混血後代,秋淩兮。在音攻一途,再也沒有人比她擁有更好的靈基,哪怕是擁有魔笛寶器的馭獸使也不行!

琴聲幽幽傳送,悠揚舒展的琴音令明快活潑的笛聲微微一頓。隨即,秋淩兮右手急撥,銀弦爆出璀璨光芒,琴音曲調一轉,陡然變得激昂起來!

素指疾動,金色琴身伴隨著飛快地撥弄而顫抖。琴音響徹天地,帶著憤怒,帶著**。淩厲霸道,鋒芒畢!

聽出琴音裏地滔天怒意,血女巫微微一怔,心中突然百感交集。這一直令族人唾棄鄙視地混血雜種,竟也會為受辱地人魚而怒氣勃發?

陽光灑下,秋淩兮漂亮的麵孔上仿佛鍍上一層金光,說不出的莊嚴與凝重。急促的琴音重重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也震顫了大地!任誰也沒有想到,出來應戰的女精靈會選擇這樣有違本性的曲調。

魔笛對七弦琴。這不是第一次較量,然而優雅精靈與柔弱水族的混合體,卻在此刻吹響了戰爭地號角,奏鳴著最渴望的戰鬥呼喚!

似戰鼓擂響,似鳴雷翻滾。仿若千軍萬馬齊聲嘶吼,發出驚天動地的呐喊一往無前,壯懷激烈,傾力鏖戰,雖死無悔!

沒有彷徨,沒有膽怯,這般震撼,這般激烈,這般不可思議。

這勇氣與希望交織的奏鳴曲。豪氣衝天鏗鏘有力的戰鬥之歌!心底地炙熱**噴湧而出,自賽菲爾以下,聯軍人人熱血沸騰,士氣大振。

東大陸那方,持笛少年苦澀而笑,歎息著放鹹笛。如此激昂鐵血的琴音,他的笛聲怎能抗衡?身邊紫煥麵不甘,低聲道:“不如讓我來試……”

馭獸使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紫煥見對方臉帶不屑,隻能訕訕而退。其實他也有自知之明:性情柔弱的人魚,哪能奏出那般熱血激昂的戰歌?就憑他一個叛徒,又能有什麽勇豪不屈的氣魄?

一曲終了,尾音嫋嫋,聯軍這方拔劍指天,齊聲高呼。聲勢驚人。金橘堡下,圓穹皇帝麵色微沉:“出陣,鬥將!”

部下將領得令,選了一小隊精悍凶戾的變異騎兵。十頭騎獸呼哨而出,在兩軍陣前膨脹變身,耀武揚威。

見敵軍座下凶獸巨碩,牙爪鋒利。騎兵身高體壯。鱗甲尖刺,眼麵赤紅。比怪物更猙獰,比惡鬼更詭譎。聯軍一方呼聲一滯,前排戰馬竟然膽怯後退,士兵頓時麵上變色。

“普通騎兵不是他們的對手,這會是一場艱難的戰鬥。”賽菲爾靜靜站立,眼中似有火星躍動,帶著一股軍人才有地狂熱,“但,我們必須迎戰!因為這是屬於戰士的尊嚴與榮耀!”

話音剛落,身後近衛中奔出七人,同時持劍行禮,麵色肅穆,目光冷凝:“魔女小隊全員到齊,請求出戰!”

他們的聲音不大,卻是整齊而堅定,仿佛心有靈犀般。

他們曾對戰數百倍的敵人,他們曾跨越鮮血淋漓的屍堆,他們曾重創天狼軍,拚死突出重圍,締造不可完成的奇跡!

這,最後的七人。

親手掩埋戰友,鄭重許下承諾,肩負沉重命運的七人!

繼承了死去袍澤地不屈意誌,代表著騎士至高美德,擁有勇氣與堅持,實踐著信念與榮耀的七人!

不,他們不止七人,他們是整支魔女小隊,是在東大陸的崇山峻嶺中縱情笑罵、拚死突圍的格魯死士!

仿若當日情景重現,賽菲爾眼內一酸,心中熱血激昂,幾乎難以自抑,顫聲喝道:“魔女小隊,出擊!”

齊聲應諾,以近乎完美的姿態疾馳而出,七騎旋風般衝下土丘,眨眼便出現在兩軍陣前。

見有人出陣應戰,變異騎兵放聲大笑,十騎一字排開,手中巨型兵器寒光閃閃。身後無數士兵鼓噪大叫,助威一般,聲震平原。

這一方嘶聲大吼,狀若瘋獸,那一方卻是沉靜默然,巍然不動。

這一方坐騎高大,武器更是五花八門,大劍、巨斧、重錘、長槍,令人眼花繚亂。那一方卻是普通戰馬,一色的黑鐵長劍,樣式簡樸,毫不起眼。

這一方人人身高近五米,足有普通人三倍,周身鱗片尖刺,赤紅如血,仿佛沾滿了敵人血肉的甲胄與利刃。那一方盔甲銀亮,麵容剛毅,目光森然,棱角如刀劈斧鑿,一股濃濃殺意從他們身上凜然滲出,那是浴血奮戰過地百勝之兵才有的自信與煞氣!

眉頭微皺,為首的變異騎士騎獸上前,大吼出聲:“我等十人,隸屬修羅騎軍,戰績”他得意的回望後方殷紅城垛,“斯丹國、金橘堡,全滅格魯國第九、第十軍團,我方無一傷亡!”

聽他如此囂張的提及戰死同僚,聯軍人人悲憤,城垛上的鮮血也顯得刺眼。而那些騎兵軍官則更加擔憂:無一傷亡?麵對這些非人般的騎兵,他們接下來該怎麽對付?

陣前七人卻是聲色不動,隻有領頭地穆沙冷冷而笑,齒縫間迸出幾個字:“我方七人,隸屬安基島魔女小隊!戰績:北鬥城,天狼軍!”

魔女小隊……

這個名字,是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上,第一次傳入東大陸士兵地耳中。然而,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什麽軍團名比這幾個字更加驚人,更加震撼!

這就是將從無敗績的天狼軍徹底抹煞地偷襲小隊!這就是將北鬥城銘刻上恥辱烙印的突圍者!

抽氣聲無可抑止的響起,紀律嚴明的半月軍陣中竟是一片嘩然。

叫陣的那名變異騎士,臉孔幾乎扭曲,呆了半晌才咬牙切齒道:“好,好,今天我們就為天狼軍報仇!”

他話音剛落,就見對麵七人霍然抬頭,眼瞳中爆起淩厲寒芒,竟是比刀鋒還要犀利的迫人氣勢!

下一個瞬間,七人自鞍上挺直身子,馬刺狠狠踢下。七匹戰馬奮蹄揚鬃,四蹄生風,遊龍出淵一般向前疾速衝去。

馬背之上,沉默冷然的七人握緊黑鐵長劍,陡然齊聲大喝,猶如平地裏起了一道驚雷:“殺!!!”

還不夠**,不夠熱血!筆力不夠啊!俺很糾結,掩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