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們是對手呀”叉子懶懶的躺在草地上,“力,我總覺得有點勝之不武。”

“喂,你這是什麽意思?敢小看我?”比淩翹了翹下巴,傲然道,“我的耐力可不差!你還是想想怎麽讓自己搭檔過關吧!”

“彼此彼此。”叉子咧嘴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依我看,精靈的耐力未必強得過賽菲爾小姐。”

“……”想想精靈並不強健的身形和目中無人的姿態,比淩垂下頭,無言以對。這一刻,好勝的他忽然冒出個齷齪主意——叫靈寵盡量扯叉子的後腿吧!但這念頭隻是在心頭一閃而過,便被他否決了,用那種手段即便勝了又有什麽意思?若能堂堂正正的贏了叉子,那才叫暢快麽!

這顆戰意蓬勃的心一直保持到下午。因著耐力賽需要很長時間,旭天將他們列為第一組,必須早早到場。因此,在其他學生仍在準備時,四人已經到了主城堡門口。

比淩換了身淺灰色的緊身武士服,束腰綁腿、銀發緊紮,顯得十分清爽精練,和平日飄逸俊美的打扮大為不同,一路上引得多人側目。“賽菲爾”穿著改良過的簡約騎馬裝,衣上飾物紋章盡除,波浪金發盤成牢固的發髻,看上去難得的幹淨利落、英姿颯爽。叉子仍是平日的黑色武士服,隻不過腰間多係了雙鞋,看得比淩眼皮子直跳——莫非他打算一路狂奔,擔心用力過猛磨穿鞋底。所以事先帶上備用的?他是很認真要和他比!

比淩想到這裏,更卯足勁頭一爭高下。可轉頭看到搭檔地裝扮。他的臉頓時垮了下來——精靈竟然還穿著日常地寬逸白袍,精致高雅的鑲金腰帶、繁瑣華美的繡紋披甲、手工精巧的花飾和穗帶、漂亮卻沉重的長靴……

比淩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湊過去咬牙道:“永恒閣下,耐力賽跑必須盡力減輕負重!你穿長袍,又戴著這麽多累贅,怎麽跑啊?”

精靈臉色一沉,語氣不快:“你敢小看我的速度。人類?”

“閣下,我們並不是比試短途奔跑。耐力才是這比試的重點!”比淩按捺性子,耐心勸道,“閣下地身形纖細,步伐輕靈快疾,即使戰鬥也保持翩翩風度,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閣下,耐力賽需要地不是優雅和速度。而是體力和毅力,是持之以恒的堅持。是在倒下前盡量多跑出路程。浪費氣力在不適宜的衣飾累贅上。這是很傻的做法。”

精靈出人意外的沒有反駁,他雖然自傲。卻不是毫無頭腦之人。看了對手的打扮,他也意識到自己思慮不周。盡管此刻來不及換衣,他還是盡量去除了身上地裝飾物。

精靈這次竟聽取了他的意見!比淩心下一喜,對精靈地印象立刻多了幾分改觀。

“這是你們的比試項目。”旭天走出城堡,含笑遞過卷軸,“好好讀一下。”

“這是哪個家夥設定地比賽內容?”叉子看得瞠目結舌,“五小時內跑到學院南邊地瑪麗草原,取了那裏的信物後再跑回來?從這裏到草原至少也有兩百公裏吧?而且中間還要經過山地!”

比淩一聽,心中頓時拔涼拔涼地,這比試也太變態了吧?安基島的上等馬車,最快時速也就四十公裏吧?何況他們單靠雙腳長途跋涉,十個小時都不夠!

“賽菲爾”也苦了臉,不情不願的望了主人一眼,卻被一個冰冷淩厲的回視目光嚇得不敢抬頭。

“體質班有個女孩能用異術將自己的身軀化為靈豹的肢體,最擅長就是持續的長途奔跑,恐怕這卷軸是她寫的吧!”旭天好心的告知,但那嘴角掛著的溫和微笑卻讓比淩感覺幸災樂禍。

化身豹肢!比淩和叉子對視一眼,均覺自己小看了別班學生。比淩更是感歎:早該知道這世間的異術稀奇古怪、五花八門,既然存在獸身變人身的變形獸,未必沒有人身變獸身的異術者。

“你們不用限定於五小時,隻要比對手先返回就是贏。”旭天輕咳兩聲,“我會一直等著你們,希望你們能夠在明天日出前回到這裏……”

看著目瞪口呆的四人,金發男子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顏:“那麽,四位,拿好地圖和指南針,開始奔跑吧!學院會派老師暗中監督你們的比試進程,別想著繞路作弊呀!”

在旭天笑嘻嘻的揮手中,四人接過物件轉身向南,一路疾奔而去。在他們的身後,各種稀奇古怪的比試次第開始……

一出梵固學院的城堡區,兩組人就分了開來。“賽菲爾”的速度不快,叉子便不緊不慢的遷就她的步調,毫不理會另兩個像打了雞血般瘋狂向前、絕塵而去的家夥。

比淩其實很不願一開始就埋頭猛跑,像這樣沒水、沒食物、不停歇的長途疾奔,最怕就是後繼無力,合理分配體力才是最該做的。但精靈那輕盈的身姿和他執拗的高傲同樣顯著,比淩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拋出老遠,不得不咬緊牙關追了上去。

“閣下!”比淩喘息著跟上他的步伐,“請別跑這麽快,這是長跑不是短跑!”

“怎麽,人類,你已經不行了?”精靈輕蔑的回答一如以往,恨得比淩牙癢癢——先前他怎麽還會覺得這家夥順眼的?根本就是死性不改嘛!

“閣下,我們馬上就要越過

圍的那片山區,你這樣猛跑會浪費體力,當心爬不了

“人類,別小看我。”精靈冷冰冰的說,“你還是管好自己吧,不要拖累我!”

“……”早該想到他是這副嘴臉!比淩憤憤扭過臉,不再理會他。對這位頑固的搭檔。隻能由事實來告知——他是錯地!

果然,在接近盆地出口時。精靈的速度慢了下來。接著便是一大段崎嶇地山路,精靈早早耗費了太多的體力,加上本身體質所限,腳上又是一雙沉重的長靴,爬山時便格外艱難。比淩冷眼看看,精靈已越來越跟不上他的腳步,麵色漸漸出現不正常的慘白。心知他撐不住了。

“閣下,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他好心提出建議。卻被精靈大喘著氣狠狠瞪回來。真是個倔強好勝的家夥,不講道理、死要麵子!比淩腹誹著,腳下卻放慢了許多。

兩人花費了數個小時才穿越了山區,開始進入草原地帶。比淩也跑不動了,精靈更是不堪,單薄纖細的身子早就直不起來。雙腿晃悠著、顫抖著,比淩真怕他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就再也爬不起來。

更糟糕地是,離開了梵固學院的範圍後。周遭環境不再是溫暖濕潤、四季如春。而是寒風刺骨地冬季!現在西大陸正是冬末時節,嚴寒的氣溫和幹燥的冷風一同肆虐。比淩和精靈眨眼間就被凍得臉色青白,說不出話。

該死的!比淩心中暗咒,誰能知道這次耐力賽跑要離開梵固那麽遠!那設計比試內容的女孩可真夠狠的!

“跑,跑動……”他一邊提速小跑,一邊含糊叫道,“不然身體會凍僵地!”

精靈冷冷看了他一眼,努力挺直身軀,一步一步的挪動雙腳,艱難地向前挺進。比起曾經寒夜渡海的比淩,這位長年生活在溫熱森林中地精靈,顯然更不適應突然而至地寒冷。

“啪嗒!”突然的,他那快凍僵地左腿因為動作不靈活而踩入一處被枯草掩蓋的小洞,頓時響起一聲悶哼。

“閣下,你沒事吧?”比淩轉身返回,皺眉看著精靈的左腿,因為扭傷腳踝而陷入麻痛,暫時很難再行走了。

他看著精靈冷著臉處理傷口,表情難看得無以複加,不禁歎了口氣:“閣下,請放心,我們是搭檔,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誰要你管,可惡的人類!”精靈自覺受了侮辱,忿忿道,“我能行!”

“我扶著你走!”比淩不理會這別扭的家夥,徑自走近他,一把拉起他的胳膊,“來,你搭著我的肩,我們一起走。”

“啪!”一聲絕然的脆響,精靈惱怒的擊了比淩一巴掌,用力推開了他的手:“別離我這麽近,該死的人類!我可沒有你們人類那種同性間的不良嗜好!”

他拚力掙紮站起,身子搖搖晃晃:“我自己能走,不用你多事!”

“你……你這個自大愚蠢的家夥!”比淩終於忍不住了,高叫起來,“現在是你逞英雄的時候嗎?你難道不明白什麽叫死要麵子活受罪?就是說你這種家夥!”

“你竟敢罵我愚蠢?”精靈又驚又怒,“人類,我要求你向我道歉!”

“閣下,為什麽你就不能正視自己的錯誤呢?我不信你沒意識到自己的體力劣勢和傷情拖累,可你拒絕認錯,拒絕幫助,就為了那麽一點無關緊要的臉麵!”比淩湛藍的雙眸閃動著久違的怒火,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大聲痛斥起來。

“承認自己做錯一次有什麽關係?承認自己需要援助又有什麽大不了?隻要能取得最後的勝利就行!永恒閣下,你高貴優雅,靈力出眾,的確擁有驕傲的資格。但現在不是比箭技和靈力,是比試耐力和體力!你一味自傲而看不清形勢,或者明明了解形勢卻為麵子不肯認錯,寧願迎接失敗也不願改正自己,這難道不是愚蠢?若是在真正的戰場上,你早就因此死過十次八次了!”

精靈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從小到大,他隻聽過稱讚溢美之詞,見到的多是或仰視或癡迷的目光,從未有人這般橫眉冷對,指著鼻子對他痛罵。一時間,他竟然不知所措了。

比淩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身子驀的傾近他,雙臂一用力,便將精靈架上了自己的後肩,半背半拖的帶著他朝前走去。

精靈掙紮了一下,想要掙脫對方的胳膊。但他的目光掃過近在咫尺的對方脖頸,原想教訓對方的動作便不自覺的停止了。他看得分明,比淩已是在竭盡全力的架背著他,脖頸處青筋畢現。明明是寒冬,他的後背已開始沁出細密的汗珠。那模樣,那架勢,一掃往日柔和俊逸的作風,竟是拚了命一般。

他不禁呆住了,想想剛才的那番話,他突然心中一動。

為什麽?這種被人劈頭蓋臉教訓的經曆,對方那種理直氣壯、急風掃落葉般的痛斥氣勢,竟然帶給他一絲熟悉的感覺。是什麽呢?精靈隱約感到了什麽不尋常的東西,似乎抓到一處關鍵頭緒,可倏忽間,那念頭卻又消失不見了。

罷了,想不出,別為這個人類多費心思了!精靈不以為意的轉回心念,將這一瞬間的感覺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