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程家陽

我送菲回到學校,已經很晚,我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跑進宿舍。我的心情非常愉快,每次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個少年人,稚嫩的心海裏會因為女孩的眼神而漣漪層層.

我接到旭東的電話,說要送給我一個國產文藝片首映式的請柬,並被告知務必出席,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歡看電影,這次突然這麽踴躍,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

旭東嘿嘿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打電話給菲,說朋友約我去看首映,你願不願意一起去?菲說:“能不能看到明星?”

“有啊,”我看看請柬,“就是最近很紅的那個上海女演員,叫吳嘉儀的。”

“太好了,我最喜歡看她的片子!”可她停一停,“太不湊巧了,那天我得帶團的。你自己去,千萬記得給我要簽名。”

那我去還有什麽意思?隻好又打電話給旭東請假。

“不行,你不來就是不給我麵子。”

說到“麵子”這個份上,實在沒辦法了,隻好在周末這一天,按照旭東的要求穿戴整齊了去看首映。

首映之前是酒會,我到的時候,旭東已經到了,身邊是電影的女主角吳嘉儀,我在報上看過她的照片,本人要年輕一些,不過她抹著很厚的妝容,樣子也不像鏡頭上那般驚豔。態度很是大方,跟我握手:“你好,家陽,旭東經常提起你。”

什麽人能說這種話?我看看他身邊的旭東,他向我笑笑:“知道為什麽一定要你來的了吧。”

那這位一定是新的女朋友,我說:“不虛此行。”

我遞給吳嘉儀一個帶來的小本子,說:“一個朋友讓我千萬要到你的簽名。”

她很高興,瀟灑的寫上名字,問我:“你朋友叫什麽名字?”

“菲。”我說。

“菲,祝你每天快樂。”吳嘉儀在簽名後麵寫道。她把本子還給我,對我說謝謝。我覺得這個女人滿有心。

然後吳嘉儀隨導演去招呼來賓,旭東替我拿了酒,問我:“怎麽樣?”

“可以。”

“我非常喜歡她。”他的眼神跟著她。

“想當然。”

“非常漂亮,嫻淑,大方,誠懇,成熟……”

“我都不知道你形容女人的時候,單詞量這麽大。”

“又笑話哥哥不是?”

“很長時間沒見你這個樣子了。”

“愛情。”

我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

電影開場,我隨眾人進去,看見放映廳門口放著旭東送的千朵火百合的花籃,很是奪目。

電影不是很有趣,講的是都市裏偶遇的愛情,n多次的巧合造成相愛,n多次地擦身而過又產生誤會,最後被外星人點化,有情人終成眷屬。

大部分的時間裏,我跟菲在互發短信。

我問:你們到了哪裏?

菲回複:吃完火鍋,要去工人文化宮看古裝表演。

又問:電影好不好看?

我回複:沒注意。不過聽說已經獲得大陸金鵝獎和台灣金騾獎的雙重提名。

菲:哇!厲害!你給我要到簽名沒有?

我:我辦事你放心。

菲發來短信說謝謝,接下來是一則笑話:

四隻老鼠吹牛:甲:我每天都拿鼠藥當糖吃;乙:我一天不踩老鼠夾腳發癢;丙:我每天不過幾次大街不踏實;丁:時間不早了,回家抱貓去咯。

我“哈”的一聲笑出來,被人回頭說“噓”。真是不巧,電影裏的美麗女人淚眼婆娑的對男主角說:“我是真的愛你。”

電影結束,放映廳裏是長久的掌聲,我向四處看看,居然看到旭東公司裏的職員,找了這麽多的“托兒”,真讓人感歎良苦用心。

旭東忙著照顧佳人,跟我打了個招呼就載吳嘉儀離開了。我看見他對她嗬護備至,我還是挺奇怪,他這是怎麽了,又不是沒接觸過小明星,居然對這一個這麽看重,這倒不是我熟悉的他的風格。

十點多了,她那邊想必也結束了吧,我得以給菲打電話。

“電影完了嗎?”她說。

“剛完。你呢?”

“我都回學校了,正洗臉呢。”

“我怎麽把吳嘉儀的簽名給你啊?”

“等我送老外離開的。後天吧。”

“又欠我個人情。”

“又什麽代價啊?”菲的聲音慵慵懶懶的,讓我的心癢癢。我一回頭,看見又大又圓的白月亮:“看看你就行。”

她在喉嚨裏低低笑起來:“我困了。”

“好吧。好好休息。”

我收了線,上了車,慢悠悠的往家裏開。我在想這個姑娘。

可是我到了家,發現氣氛不對,大廳裏燈火通明。我的父母親在等我,不僅有他們兩個,還有我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哥哥程家明。真難得家裏人都在,可我隻想躲開他們徑自上樓。

“家陽你回來得正好,先過來,不要上樓,我們有事情要談。”我母親說。

“與我有關嗎?”我問。

父親看我一眼,我噤聲,進了客廳,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家明坐在我對麵,自他上次因為明芳的婚禮而來向我示威後,我就更加不爽他,我猜想現在爸爸媽媽一副冷臉,十有八九是他又起了新的官司。

我等著聽事情究竟,可是好久沒人說話。

終於家明說:“沒事我就先走了,我明天還上班。”他要站起來。

父親卻說道:“我沒有讓你走。”

“您說的事情不可能。”家明說,“那個孩子是我的,我不會讓她拿掉。”

我聽出事情複雜,很複雜。

“你不要這樣,家明。”母親說,“我們這樣的家庭……”

“我們什麽家庭?”家明看母親,“又是這個問題,我們爭論過太多遍。這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你是我們的兒子,這是不能改變的事情。平時玩一玩,都沒有問題,我們也不過問,可是如果你堅持這樣,你讓你爸爸的麵子往哪裏放?”母親說。

“我不能為了誰的麵子活著。”家明說,他始終麵帶微笑,我了解,針對我們的父母親,他是有鬥爭經驗的,可這回似乎做的有些過火。

家明拿起衣服要離開,父親擋在他的麵前。

他們幾乎齊高,可是父親氣勢壓人,看著家明,幾乎一字一頓地說:“你以為我會像以前一樣那麽放縱你?”

家明看著他,沒有說話。

“別讓自己輸得太慘。”父親說。

從小,他的話總讓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這對家明是不是起到了一樣的作用。他沒有再說話,拿著自己的外套走出了房子,開車離開了家。

第二天,母親與我說起事情的原委。他們在去醫院看望一位老幹部的時候碰見家明陪著一個懷孕的女孩在婦產科作檢查,父親因此而大發雷霆。

“你們看準了嗎?”我說,“也有可能她是朋友的妻子。家明那個人嘴硬,喜歡找引子與你們爭執。”

母親穿著一套真絲的家居服,華貴豔麗,她喝了一口果汁牛奶看著我:“你以為家明不住在家裏,他的事情我們就不知道嗎?那個女人叫什麽,多大了,在哪裏上班還有家裏的背景,我們都了如指掌。不過,”她搖搖頭,“前一段我跟你父親太忙了,那個女人懷孕這件事情確實出乎意料。不過,錯誤總會糾正。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我心裏發冷。

父親跑了步回來,向我們招招手。

“我跟你父親,我們都老了。有時候看看你哥哥,真覺得這麽辛苦沒有任何價值。好在,”母親把手搭在我的脖子上,輕輕撫摸我的頭發,“你是最乖的孩子,如果你也像家明那樣,那真是要了我們的命。

聽媽媽說,你也這麽大了,跟誰玩一玩都沒有關係,可不能出格啊。”

父親走過來,大口吃麵包,喝咖啡,又讓保姆端上來煎蛋、火腿和水果,看看我:“早上起來也不運動運動。”

誰說他老了?他向來強壯過我。

“我們局今天下午對領事司有籃球賽,比賽之前我不能傷到。”我說。

我的父母親,對於家明的問題難免生氣,不過,他們並沒有太過介懷,他們有鐵腕的能力,旺盛的精力,自信能“妥善”的解決問題。我覺得,即使我與家明站在一邊也不可能對抗這兩個人。

父親說:“我今天去看你打籃球啊。”

我逆光看他,高大的他擋住陽光,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