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吃點東西麽?”包法醫聽江瞳說完要求,下意識抬頭看了眼車外的天光,又瞥了一眼後視鏡中,其他三人此刻的狀況,出語確認問道。

“我不餓,淩晨的時候吃了一碗泡麵,我想早點回家。你們餓了去吃吧,我下去自己打車也行。”江瞳說著就要開車門下車。

“我也不餓,軼哥你餓麽?要是你們想去吃東西,我就跟師父,一起打車回去。”杜宇與江瞳同一意見,也打算轉身去開車門。

“別別,你們別下去了。”單軼急忙阻攔兩個說走就要走的師徒,說,“包法醫,要不然這樣吧,咱們先送江瞳和杜宇回去,你要是覺得餓,想吃東西,到我家我陪你去。”

“呃,我也不餓,開專案會前,我吃過早餐……”三人的對話過程叫包法醫頓陷尷尬,隻好收起自己的爛好心,啟動車子,照原計劃送他們各自回家。

車子出了正街,繞環城公路行駛,第一站杜宇家。因為再翻過一天就是春節,所以此時的路上車人都寥寥無幾,加之前一天下的雪也融盡,交通狀況一馬平川,包法醫駕駛車子在路上暢通無阻。

路順,心情就順。累積了一晚上負能量的杜宇漸漸平複,開始有心氣,關心錯過的案情進展。於是,江瞳便總結性地給他同步了專案會議的重要信息。

“咦,奇怪,鎖定了快遞車有嫌疑,為什麽不問小區門衛,當天開車進小區的司機是誰呢?那種小區對車輛控製既然很嚴,肯定出入人員都是認識的,而且既然已經推斷了凶手對井一曼家附近的環境很熟,那肯定就是負責那片區的老人,門衛應該會認識才對啊。為什麽先從這個角度,有目的性的先鎖定一個對象,由點到麵的排除調查,豈不是更有效率?怎麽反而要采用大費周折的去快遞收發站點,挨個提取快遞員DNA那麽大費周折,這很容易打草驚蛇,而且還不一定會比前者更高效啊。”聽完江瞳說的案情新線索,杜宇對現場決議的行動計劃,表示不解,道。

江瞳聽完杜宇的說法頓覺恍悟,是啊,為什麽在專案會現場的時候,滿屋子竟沒有一個人提出這個排查思路?甚至連她自己,都認為當時的方案就是最優的行動方案……

“是啊,怎麽當時所有人腦子都短路了……”單軼同樣感慨。

“估計大家都累了吧,畢竟熬了一宿,極度疲勞之下,人的大腦失去正常的判斷力也是情理之中。”包法醫寬慰。

“那當時你也在場,怎麽不指出這個問題?昨晚可隻有你是正常回家睡了一覺。”江瞳有些刻意地反問。

“估計我陷入羊群效應的怪圈了吧。”包法醫幹笑開脫,轉移話題,說,“杜宇,前麵是你家麽?”

“對對,前麵停就是。”杜宇聞聲歪頭,從前麵兩個車位之間看了一下路景,確認道。

不一會車輛停駐在杜宇指定的方位,杜宇下車。重新起步,下一站是江瞳家,這時,包法醫又起了新的話題,說:“其實對於今天專案會的行動安排,我也有個疑惑。隻是當時兩位省廳領導在場,我不好草率發言。”

“什麽疑惑?”單軼問。

“我沒想通,現場是怎麽推導出,殺井一曼的凶手,跟利用井一曼別墅虐殺被囚者的凶手是同一人的?”包法醫說。

“兩個地方都發現了同樣的灰塵微粒呀。”單軼說。

“那也隻能代表出現在兩個案發現場的人,身上沾染了同樣的灰塵,而不能說明他們就是同一個人吧?”包法醫反駁,“而且,井一曼家和她的別墅,明顯不是同一

個快遞片區呀?怎麽就會那麽巧合,同一個人同時負責,並且都能深度了解?”

包法醫的說法無可辯駁,單軼竟一時被問得一時啞口無言。而江瞳在此刻雖然沒有發言,心裏卻早已泛起層層漣漪。

“算了,不亂扯遠了,我也是事後諸葛。羅隊和印老是老警員了,他們的判斷一定不會有錯。”包法醫收回思路,回到當下,“江科長,你看著點兒路,到地方了告訴我,咱別走過了。”

“嗯。”江瞳應聲,轉臉麵向窗外,在她腦子裏,無數細節、眾多畫麵輪番上演,就像有意要對她傳達什麽。

很快,車駛入了熟悉的街區,江瞳開始指導方位,前路很快抵達了她住所小區的大門前。

道別完畢,江瞳打開車門,正要下車,包法醫又出聲,叫她道:“江科長。”

“嗯?”江瞳驀然回首。

“你的表真的不需要幫忙麽?我看它好像對你滿重要的。我有個朋友是做鍾表生意的,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讓他幫你找合適的師傅。”包法醫建議。

“哦,不用了,本來也就是壞的,謝謝。”江瞳謝絕包法醫,出車而去。

進入小區大門,沿老路走到家。家門大開的瞬間,屋子裏撲麵而來一股濃濃的酒氣,味道自倩倩房間傳來,這印證了昨夜家裏確實有濃濃的酒氣熏陶,羅逸晨大體沒有騙人,江瞳警惕的心微微放下,同時她又收到了路上發信給倩倩的回音,一切證詞吻合。江瞳的精神才瞬間恢複到正常的感知,首當其衝,就是翻湧而至的饑累信號。江瞳開始覺得搖搖欲墜,仿佛隻要隨便從哪兒來陣風,就能叫她羽化成仙。好在倩倩有愛吃零食的“陋習”,才讓她不至於到家以後還得為了填飽肚子而繼續奔波。

翻出倩倩的私藏零食,吃了一氣,感到胃裏不再空虛,江瞳也有了體力,她從包裏取出那塊已經被摔得麵目全非的電子表。她把表盤斜過對著燈光觀察,努力看清在解剖室時,發覺隱約可見存在紋路的表盤邊緣,一行極小的花紋展露,那花紋是一串由符號、數字和字母排列而成的刻紋。

刻紋打頭的,是5個數字,江瞳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她憑借印象,急忙調出手機相冊,把最近拍攝的一些用於備忘的照片一一排查,竟然在一張拍攝她收到的第一份無主快遞的照片時,獲得了答案——可不是熟麽?那表盤邊緣刻著的,正是出現在快遞信封上的那串電話號碼。然而從現在的排列形式看來,江瞳感覺這5個數字,可能根本不是什麽電話號碼,反而從前三後二,外加一個分隔點符的樣式,她恍惚覺得,這種組合更像是一個地理坐標。而如果說這5個數字真的是坐標,那麽或許進而大膽猜測,也許跟著標記的隔斷字母數字混搭的排列,會是地點的名稱麽?還是線索提示?可是怎麽翻看,都似乎不像是一個可以聯係起來可以看出意思的字符。

至此,江瞳終於明白了,她收到的最近一封信裏,寫著“近在咫尺”,究竟意指何物。她當即找來家中電腦,翻出網絡地圖,向其中輸入了頭五個數字的數字信息,地圖迅速反應出一個地理位置的定位結果——確實是一個國內的陸地定位,並且是在省內的某個市區。

“鈴鈴鈴……”

江瞳正要查清定位的地方是何地,手機猝然響起,這令她嚇了一突,急忙抓來手機接聽。

“喂,江科長,還沒休息吧?”聽筒裏傳來的是包法醫的嗓音。

“暫時還沒,怎麽了?”江瞳定了定心神,說。

“女幹屍的DNA配比出來

了,她跟希佳樂的祖母DNA匹配度50%,死者被確認是希佳樂。”包法醫說。

“哦,還有什麽進展麽?找到白傳了麽?”江瞳對於死者是希佳樂的結果一點也不意外,她反而更關係另一邊對於案件嫌疑人的排查結果,準確說,她是對白傳是否捉拿歸案感興趣。

“找到了,我們真的小看了咱們偵查組的辦事能力,他們真的比我們想得高效,我送完單軼,剛到單位就聽說了白傳被捉拿歸案的消息。”包法醫嗓音愉悅地說。

“他招了麽?”比起白傳的捉拿過程,江瞳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究竟都招供了些什麽。

“哎……”包法醫歎氣,說,“他好像已經有備而來,從被捕到現在一直保持沉默,完全不合作,而且,他還請了律師。”

“律師?”江瞳疑惑。

“對,律師。”包法醫確認,隨後話鋒一轉,憑地發問,“江科長,你知道江建國麽?”

“誰?”江瞳驚愕,“江建國”這三個字鋒利地刺痛她的耳膜,令她心肺震顫。

“江建國。”包法醫重複了一遍,繼續說,“白傳被抓到局裏之後,我突然看到了一則案件卷宗,是一個老警察出差執行任務,在途中不幸遭遇車禍的舊案……”

“為什麽突然問他?!”江瞳陰聲問道,口氣極不客氣,像是受到了極大的。

“哦,也是因為白傳,我回顧了一下可能他可能涉及的舊案,其中一個案子好像是‘99.7.3’案,這是一切案件的起始吧,當年負責這起案子調查的就是江建國,他當年的車禍,好像就是因為辦這起案子引發的吧?他在車禍裏成了植物人,後來被執行了安樂死。”

“閉嘴!”江瞳叫止。

“呃……”包法醫嗓音遲疑,抱歉,“你累了吧,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等你醒了,回單位……再說……”

沒有再見,江瞳隻覺得包法醫的聲音聽起來叫人厭煩極了,所以她不願意跟對方說半個字,便直接掛了機。

“你應該正視真相。”江瞳耳邊猛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男聲,毫無預兆,令她汗毛直立。她怔怔扭臉去看聲源,竟看到羅逸晨不知何時進了房間,站在她身後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跟她說話,“你知道的,那些所謂的人事,其實都不真實。”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你怎麽進來的?”江瞳質問,渾身戰栗,像是受到威脅的野獸。可是這一刹那,她麵對人的相貌,忽然糊作一團,等再看清,已經變成了另一番模樣,那人一臉茫然地望著江瞳,說,“我一直在啊,姑姑你怎麽了?你的表情好嚇人。”

“倩倩?”江瞳驚愕,使勁眨了一下眼睛,怎麽剛剛明明是羅逸晨,現在卻成了倩倩站在對麵?

“倩倩是誰?”對麵人的模樣突然又變,從一個女人再次“變性”成了男人,不變的是,仍舊詫異的表情,“這裏隻有我沒別人呀?江瞳,你不應該繼續這樣逼迫自己了……”

“孔霽……”江瞳眼裏湧出了豆大的淚滴。

“瞳瞳……”但對麵的人還是沒有停止改變,江瞳淚眼朦朧期間,它又變回了女人,而這個女人蒼老而焦慮,她說,“你爸爸已經離開咱們了……”

江瞳看著女人怔怔不敢說話,她開始想要逃跑,可是雙腳卻動態不得,女人漸漸靠近,她想拒絕,卻無法阻止,直到女人來到她麵前,顫抖著雙手,向她遞來一張紙,上麵當頭寫著五個字“死亡通知書”,而被宣布死亡的姓名位置,赫然寫著三個大字:江建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