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力的把每個關節已經形成的屍僵一一打破之後,江瞳和包法醫配合著退下了白傳身上的衣物。

“死者身上看上去很幹淨,沒什麽傷,難道是內髒受損造成的死亡。”在對屍表完成檢查之後,包法醫舉著相機,說,“可是從死者的檔案上來看,他沒有什麽疾病史呀。”

江瞳沒有理會,她隻是雙眼專注在白傳胸口的位置,細細查看,為了看得更加清晰,她還特意挪來了放大鏡。

“開始麽?”江瞳用相機留下了白傳胸口的細目照片後,包法醫向她遞來一把已經,裝好刀片的手術刀,問。

“稍等。”江瞳拒絕了包法醫遞來的刀片,開始用手在白傳的胸腔和腹腔位置按壓,這一下,她忽然感覺好像哪裏不對,但又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麽不對,於是終於伸手去從器械盤裏又拿起了包法醫剛才放下的那把手術刀。

江瞳下刀,並沒有急著首先去打開死者的胸腹,而是著重劃開靠近心髒的位置,一層一層的分離開那部分的肌肉組織,當深層肌肉被分離展露出來的刹那,包法醫在旁邊不禁驚呼出聲,說:“難道死者是被外力擊中胸口,心髒破裂死亡?”

江瞳聽聲,扭臉去看包法醫,沒有回應,正打算繼續切開她剛剛指壓感到異常的另外一個位置時,隻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詢問他們道:“欸,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江瞳、包法醫同時扭頭去看聲源處,隻見負責看門的大爺正站在門口衝他們萬分抱歉地問道:“你們有解剖室的鑰匙麽?”

“沒有。”江瞳回答。

“那個,這樣,今天年三十兒,家裏麵都在等我回去吃年夜飯,今年我家天孫,上麵領導特批了我的假可以提前半天回去,要是你們有鑰匙,其實就好說……可是你們又沒有……我的呢……也不方便給你們……”看門大爺舉止局促,說,“不是催你們啊,你們一兩個小時,能完事兒麽?”

雖然看門大爺嘴裏說著不催人,但做出來的事卻分明就是想讓江瞳他們抓緊時間,趕緊完事兒的意思,江瞳聽到大爺含蓄的趕人說辭,一時有些作難,正思量著如何回應,旁邊的包法醫卻搶先回應,說,“大爺,您放心,我們理解,會抓緊時間,不拖延您跟家人團聚的時間的。”

“欸,好。”大爺聽話,眉開眼笑,一邊說著“你們忙”一邊退出了解剖室。

大爺走後,包法醫回眼過來看解剖台,隻見江瞳此時並沒有恢複操作,而是拿著刀抬眼看著他,包法醫被江瞳看得有些莫名,詫異道,“我是不是不該那麽說?”

“嗯。”江瞳確定,“你太自信了。”說完,江瞳低下頭,繼續開始做檢查。

“對不起。”包法醫道歉,耷拉著腦袋,走回解剖台配合記錄、拍照。

“包法醫。”江瞳劃開了死者的胸腔,她突然開始跟包法醫交談起來,“你是哪兒人來著?”

“我是藍城的。”包法醫回答。

“但你口音聽上去,不太像藍城人。”

“可能是在封縣呆的時間久了吧,口音有點竄。”

“哦。”說話間,江瞳已經取下了死者的肋骨和胸骨

,從外部來看,除去死者心包前麵見有3個出血斑點,其他內髒並無異樣。

“隻有心髒出現損傷,其他器髒從表麵上看來狀態都挺好的,估計真的是心髒破裂造成的突然死亡了。”包法醫探頭去看了一下,死者被打開的胸腔裏紅粉色的內髒,說。

“包法醫。”江瞳的話音又響起,她這次又是沒著沒落地問了,一些跟當下操作事情無關的內容,說,“你是哪所大學畢業來的?”

“啊?”包法醫一愣,說,“不是特別有名氣的大學,不提也罷。”

“哦,你別誤會。我隻是說,你畢業以後,就一直在封縣麽?之前沒有在其他地方的警局工作過?封縣一直那麽太平,但從這段時間的接觸,感覺你的理論和實戰經驗都很豐富,真是難得。”

“嗬,是麽?”包法醫表露出欣喜的情緒,“我的專業課老師要是聽到這番誇獎,肯定特別欣慰。”

這時,解剖室門口傳來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動靜,江瞳警惕抬頭,相對自由的包法醫則挪步向門口追望了兩眼。

“估計是看門大爺又來看咱們什麽時候完事兒呢。”大致看清門口動靜的製造者,包法醫重新走回到解剖台上,說,“你覺得白傳是真的被聶曉輝失手襲擊而死亡的麽?”

江瞳沒有答話,低下頭把死者的心髒切取了出來,轉到另外一個操作台,首先稱量死者心髒的重量,接著報道:“死者心髒重275克,心包前麵3個出血斑,約1×0.8厘米。”

包法醫立即記錄,江瞳等包法醫完成細目照拍攝後,順著細胞出現血斑的位置,將死者的心髒切開,第一刀下去的時候,心肌隱隱滲出一些暗紅色的血液,江瞳見狀,示意包法醫針對這個情況做拍照固定,並做好細目記錄,而後才取來棉花擦拭掉心肌中滲出來的血液,繼續心髒的解剖操作,並同步,說:“死者左右心室擴張, 左心室肌厚1.3厘米,右心室肌厚0.3厘米;左室心外膜下有散在性出血點,左心室壁切麵見心肌有多處條紋狀及灶狀裂痕,最深處達心外膜下0.4厘米,寬0.2厘米,裂隙及周圍肌纖維間有大量血液浸染,部分心肌纖維變細長其周圍血管擴張出血。”

“這是因為外力衝擊造成的麽?”包法醫問。

江瞳仍舊不答,皺眉,給她感覺存在異常的位置做了組織切片,經過固定、染色,她坐到顯微鏡下細致觀察。

“鏡檢:心肌群斷裂, 斷端向兩個方向分離,裂創內有纖維蛋白網、紅細胞及白細胞、水腫液集聚照片、其周圍心肌纖維間有大量中性白細胞, 部分淋巴細胞和單核細胞浸潤。部分心肌纖維變性、壞死、橫紋消失, 有的呈嗜酸樣變性, 有的心肌纖維變細、萎縮。遠離受傷部位的心肌纖維間質內炎細胞逐漸減少, 心肌變質較輕。”江瞳繼續同步。

“會是‘外傷後反應性心肌炎’麽?”包法醫再次提問。

“嗯。”江瞳終於對於包法醫的問話,予以了回應,她從座位上起身,但突然一陣暈眩,令她感到身體搖搖欲墜,她急忙伸手扶住身旁的桌沿,隻聽耳邊有一個遙遠而焦急的嗓音在喊她的名字——“江瞳、江瞳?”

接下去的事情,她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四周的光線猛然暗了下來,江瞳像是走進了一個冷風嗖嗖的大黑洞裏,空氣中彌漫著一些忽明忽暗的光線,都是殷紅色的調調,渲染著一種詭秘和不安。

“噠……噠……噠……”江瞳走動步子,周遭環境就配合著她的步伐發出空曠的回音,江瞳試圖在迷暗的光線,捕捉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麵,借由來判斷自己所處的環境。——然而一切都那麽無跡可尋,江瞳目光所及的,好像是一些類似人體或是人體器官的掠影,還有一些恍若組織細胞的顯微成像,它們在江瞳的眼前漂浮,影影卓卓,仿佛就像是一張張屍檢細目被人掛在了一間暗室裏。

“江瞳……江瞳?”又一個聲音幽幽傳來,江瞳驀然回首,雙眼接收到一道來自裂縫外透析滋長的眩光,尖銳地刺激著江瞳的雙眸,使她幾乎睜不開眼,隻能把眼皮眯成與那裂縫相類的縫隙,以適應雙眼對突如而來光線的不適應,而在晃眼白光的中間,隱隱約約地搖曳著一條說不明是何物的黑影——暗影越來越大,江瞳視覺也逐漸適應了四周折射而來的光線,黑影也隨之具體呈象,變成了一個人的腦袋—一個男性的腦袋。

“你終於醒啦。”一套熟悉的五官忽然突出,撐滿了江瞳的視野,傳入耳中的話音也明晰無比——這是羅逸晨。

“怎麽又是你?”江瞳煩躁發問,然而話音落下的刹那,她又有些莫名,為什麽她會說“又”?而且她不是正在做白傳的心細胞檢查麽?怎麽羅逸晨會來解剖室?

“是你約我來這兒的啊。”羅逸晨冤枉。

“誰約你?!”江瞳詫異,“你妄想症吧……”話剛說完,她目光忽閃一下,突然意識到,身周的環境好像不是解剖室,而且她的視角也是處於斜角仰視——江瞳腦中頓時閃現一句疑惑:我什麽時候躺下的?

江瞳幾乎是從座靠的位置彈坐起來,向四周茫然望了一圈,腦子一陣疼痛一閃而逝,她晃了晃腦袋,對自己怎麽從解剖室轉到當前的位置一無所知,於是隻能問眼前人,說:“我什麽時候回的辦公室的?”

羅逸晨無奈地聳了聳肩。

“你說我約你來這兒?”江瞳徹底坐起身子,指了指地麵,確認,“這裏?不是解剖室?”

“是啊,等等,我有證據,”羅逸晨說著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消息示給江瞳,力證清白,“你看,這不是寫著你的大名麽?江瞳;號碼也給你檢查一下,沒錯吧?信息內容如下:你到省廳法醫科辦公室來找我。”

“我約你來辦公室幹嘛?”江瞳腦中一片空白,隻要試圖想去回憶事件因由,腦子就撕裂一般的疼痛難忍。

“是啊,我也納悶呐。”羅逸晨無辜攤手。

“你怎麽這麽欠?”對於羅逸晨的欠嘴,江瞳總是忍不住先埋汰,接著才從她所坐的位置起身,進行下一步動作。

“嘩啦啦……”一大疊堆放在江瞳手邊的紙張被她碰掉,鋪灑了一地。江、羅兩人應聲一齊垂眼望下,隻看著一堆印滿圖文的紙散落腳下,其中剛好有一張,格外招引江瞳的目光,江瞳暗自細眼看去,驟然瞳孔張大,驚惶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