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隻是猜想,覺得年內發生的幾起案件都存在著某種聯係。直到白傳落網,認了兩起案件的罪名,我才堅定下來,那些我的推論可能就是事實。”江瞳篤定表述,扭頭看丁洋,對方的態度卻十分不明朗,隻是在靜靜地聽,於是江瞳繼續,“不知道您有沒有發現,鬆留群被殺案,案子裏疑似與胡崗共同作案的神秘人物一直沒有落網;希佳樂失蹤最後被發現死在井一曼家成幹屍;白子誠則是借兄弟金蟬脫殼,但如今下落不明;所有這些斷掉頭緒的案件,其實都直接或間接的存在兩個關聯的共性,一個是白傳、一個就是倉庫爆炸案。

“但是作為所有案件的唯一突破口,白傳卻隻認下兩個他完全抵賴不掉的殺人案件,一個是井一曼被殺案,一個是校園惡作劇致死案,這兩起案件看上去似乎完全沒有關係,且白傳的作案動機都不明朗,但其實校園那起案子也有罪證間接被關聯到倉庫爆炸案。所以我認為,剛剛我提及以及沒有提及的所有案子背後,肯定隱藏了一個巨大的陰謀:我覺得這場陰謀就是一個清除異己的殺局,白傳隻是在整個殺局中,因為被我們掌握了確鑿罪證而被犧牲的棋子!”

江瞳講到這裏,丁洋終於發話,他說:“這些我們也注意到了,但是從已知的背景調查,很難推倒出白傳跟什麽勢力存在聯係,以至於被當作一粒棋子而犧牲。”

“不可能!”江瞳激動否決,“首先說近的,井一曼死於白傳之手,但是在井一曼的郊區別墅裏發現了,最終確認為希佳樂的女幹屍和白子誠的DNA;希佳樂和曾經被證死亡,如今卻下落不明的白子誠,這兩個人不論是誰,都是實打實跟城西爆炸案有著不可磨滅的牽連;然而與這兩個敏感對象相關的事情,白傳沒有認,難道就沒有他刻意隱瞞事實真相的嫌疑麽?我不相信,咱們連一點指向是他作案的證據都掌握不到,肯定隻是白傳抵死不認。那麽現在白傳死了,也就代表在那間別墅洗漱間裏所發生過的一切,全數成迷,現場被打掃的太幹淨了。現在除非我們能活著找到白子誠,否則一切將有可能變成永遠的秘密。因此,我有理由得出推斷,白傳之所以會在審訊期間,莫名其妙地猝死,最終的根由,極有可能,就是因為白傳背後有人授意,目的就是要阻止整件事情被警方聯係起來,通盤調查,同時隻要死無對證,讓希佳樂的死因開天窗,那麽找到方法增加偵破難度,或者爭取時間,暗中操盤作更大的文章,這些作為,目的性都很明確,就是為了消滅組織內異己成員,同時做局迷惑視聽;”江瞳說著話,兩個人已經抵達了他們今天晚上,吃“年夜飯”的地方,在這裏,江瞳停下腳步,對丁洋苦口婆心地說:

“關於那起校園的陳年舊案,我現在已經獲得了它如何也跟倉庫爆炸案相關聯的線索,但我暫時不想透露細節,因為它牽涉的關係太多太雜,而且還有一些

因素,我還需要確認更多的信息才能確定最終結論。但,我希望您明白我,並且信任我,能做出這累累罪行的,絕不可能隻靠白傳一己之力,在他身後,必定還有其他人,而且是某種利益的集合體,它們匯集,形成一股勢力,這股勢力具備很強的社會滲透能力,而且它的滲透程度,會遠遠超出我們所能想象的牽涉範圍之外。”

丁洋聽著江瞳的話,看著她已經無比憔悴、甚至在寒風凜冽的天氣裏,幾乎是顫顫巍巍的身板,表情裏充滿了複雜的、叫人難以捉摸的神情。

“劈裏啪啦……”耳邊一陣“開門爆竹”聲響起,江瞳隻看丁洋的嘴唇開合了幾下,仿佛在說些什麽,但對方的聲音,卻已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竹聲淹沒得幹幹淨淨。江瞳努力想通過口型讀懂丁洋的表述內容,可惜徒勞,她所有拓展的專業技能當中,唯獨沒有獲得實戰突破的就是唇語。

丁洋知道這個時候發聲已是無用,相較於那些振聾發聵的火爆聲,渺小的嗓音完全一無是處,他用手指了指身邊的快餐店門,示意江瞳先進去再說。

在這種普天同慶的年節,現代商業社會帶來的生活便利,完美的發揮出它最極致的優越性,它讓這個時候,依然需要為了公共利益和公共事業而無私奉獻的人們,至少能夠吃上一口像樣的餐食。

“時間緊張,隻能用快餐委屈你了。”端著一盤快餐,丁洋走到江瞳所在的餐位,抱歉說。這個時候,戶外的爆竹聲依舊此起彼伏,估計不到半個小時不會輕易止息,但好在餐廳的建材隔音還算不錯,所以坐在室內以正常音量講話,已經可以彼此聽著。

“沒關係,讓丁隊破費了。”江瞳諒解,並心存感激。可是她對於之前的話題,依舊心潮難平,於是等丁洋入座之後,又忍不住話接上文,問,“丁隊,我想知道,方慶究竟是不是當年打黑案件的汙點證人?在公開的案卷記錄裏,方慶被指是因為黑吃黑,卷走了他黑老大親戚的一筆巨款,可黑老大已經入獄多年,那筆巨款的實際金額到現在都沒披露,多年來也沒有被追回的消息?”

丁洋沒有做聲,靜靜地吃著他麵前的食物。

江瞳隱約覺得丁洋是在刻意回避對於白傳案件引申線索的討論,可她不想就此住嘴,於是她幹脆麵向丁洋,鄭重其事地又問:“還有,橫公是誰?!”此話一出,丁洋神態微有變化,終於轉過臉來,麵對了江瞳,江瞳焦急無比,她搶在丁洋發話以前,提前表態說,“您別問我是怎麽知道的,我隻想跟您確認,我剛才做的那些推測到底有,還是沒有?”

丁洋唇角顫動,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瞳,眉頭緊鎖,問:“江瞳,你一直在堅持追查這些事情,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想知道我爸是怎麽死的?”江瞳雙眸晶光流動,她情難自抑地哽咽,道。

“唉……”

丁洋輕輕歎了一聲,“當年師父雖然是因為在趕赴‘99.7.3’案的路上發生車禍,但當時事故現場也做了詳細的痕跡檢測和理化分析,確實是一件突發事故。”

“那……”江瞳倔強不屈,她反語質疑,“也不能代表我爸就完全不是為人所害……當時我爸在市裏,‘99.7.3’案已經有專門的偵查組駐地調查,為什麽偏偏就要調派我爸過去?而且就在我爸發生意外之後沒多久,那個被警方調查多年沒有抓住把柄的黑老大霍老六,就突然之間漏出馬腳被捕入獄。”

“因為他確實露出了馬腳,他當時是被查主謀雇凶,殺害了他的表弟方慶和他的表外甥方恒一。”丁洋說。

“可是方慶的檔案顯示,他是失蹤而不是死亡,而且,如果方慶還依然活著呢?如果他還在為了平冤昭雪而暗自用自己的手段追述真凶呢?”江瞳質疑。

“那你的意思是說,霍老六是無辜的麽?”丁洋愁眉不展。

“不是我認為霍老六無辜,霍老六是當年有名的黑道首腦,作惡多端人盡皆知,我隻是認為關於方慶,關於‘99.7.3’應該還存在著另一個真相,而主導這一切發生的幕後黑手,依然逍遙法外,這個人所背負的罪惡不會比霍老六的要少多少,我認為他也許就在我們中間,甚至於有能力指導我們的行動,朝向完全與真相背離的方向進展。”江瞳語氣決絕。

丁洋想要出語勸說,可是江瞳卻沒有給他以打斷自己的機會,她急聲繼續:“我知道您想勸我什麽,現在的局麵確實已經不再安全,可是我們做的不就是把腦袋別在腰帶上,驅趕罪惡的事嗎?麵對威脅,發現危險,總是要有人先挺身而出。如果我不堅持,如果沒人堅持,那麽,就隻能出現那些原本應該接受製裁的人更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然後還能高枕無憂的安度餘生,繼續用事實證明所謂的光明正義全都是狗屁沒用?!我不相信您對於這一切,能視而不見!您是我爸當年的徒弟,也是我成長曆程中最賴以信任的長輩,如果您都可以容忍,我真不知道這個世上,我還能信任誰,還能相信什麽。”

丁洋被江瞳的一氣發泄驚呆了,他怔怔望著眼前他已經看不明白的孩子,問,“江瞳,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偏激?”

“我沒有偏激,我隻是想要真相大白!”江瞳說。

“你是不是認為,但凡是個事實就一定要大白天下?”丁洋眼神蕭索,黯然反問。

江瞳一愣,她竟被丁洋這一句話說的無言以對,叫她心內原本已經固執堅決的心,忽然發生了言說不清的動搖,她瞬間茫然了。

“鈴鈴鈴……”電話鈴聲急促響起,丁洋從兜裏取出手機接通,聽了一會,麵色驟變,他說了一句,“我這就回去。”當即從椅子上起身,連一句完整的告別都沒跟江瞳說全,人就已經箭步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