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客人,心蕊一下子癱坐在沙發裏,一動也不想動了。她的力氣和勇氣都已經用完了,人累,心更累。

“你不舒服嗎?我陪你。”林誌邦還沒走,在那裏關切地望著她。

心蕊疲倦地搖了搖頭,示意他離開。這畢竟是她的結婚紀念日,留個不是丈夫的男人陪她算什麽?而且,她也吃不準自己在這種注視下會不會崩潰,又一次地投入這個男人的懷抱呢?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心蕊並不想這樣。

“他也太不像話了!”他罵了一句,隻好無奈地離去了。

“心蕊,真對不起。早知是這個樣子,我就不出這個餿主意了。”李放抱歉地說。

心蕊再度搖頭,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失聲痛哭起來。

“他也太不像話了!”李放罵了一句和林誌邦同樣的話。不過他自己並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實在是很生陸雲峰的氣了。做為知情人的他,在這個酒會上比其他的人更為清楚地看到了方心蕊是多麽艱難地獨自應付著這樣一個尷尬的場麵,又是怎樣地強顏歡笑著把痛楚隱藏在那優美高雅的麵具後麵,以超乎常人的勇氣維持著平靜,終於顧全了陸雲峰。這種自我克製、自我犧牲的態度深深地感動著他,也使他內疚起來,有些覺得難以麵對方心蕊的痛苦了,也不知道等到陸雲峰該做何表現,就唯有躲開了事。

時間綬慢而沉重地流逝著。很慢地、又是很快地就已經是淩晨兩點半了。

“我的結婚紀念日已經完了,這段婚姻也該完結了吧!”心蕊對自己說,淚水湧出了眼眶。

心蕊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天,她作了陸雲峰的新娘,她有些不安,但更多是美好的憧憬。而今天,別說是什麽向往了,就是絕望她也似乎沒有了,有的隻有麻木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心蕊聽見雲峰開門的聲音,以及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你還沒有休息?”他吃驚地站住了。

她打量著自己的“丈夫”,不過才分開了大半個晚上,他的改變就是那樣的顯著,平素的好風度**然無存不說,那一身更是淩亂不堪的。衣服胡亂地套在身上,皺巴巴地,還撕破了幾處,就連領帶也不知弄到哪裏去了,活像是從哪個戰場上逃回來的幸存者。

“大約丟在麥可那裏了。”心蕊反常地、平靜地猜想。

“你不要說對不起,那有什麽意義?”她阻止了想開口聽雲峰,徑直上樓。

那一身大紅色的晚禮服將她映襯得出奇的蒼白,獨自高高地站在樓梯上,給人一種很強烈的憔悴的郊果。

“你什麽時侯都可以去見那個麥可。”她慢慢地說:“我不會去問,但今晚,你真不應該。”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提到麥可,也是第一次流露出不滿,更是第一次這樣強硬地責問他。

在陸雲峰的印象中,心蕊一直就是那種“從來就不生氣的人”,此時居然說出這樣怨懟的話來了,很明顯地是真的忍無可忍了。而且,她的語氣雖然是那麽的平淡,卻有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意味。這真讓他感到慌亂了,緊張了。

“你知道,我今晚是怎麽過的嗎?”心蕊再一次開口了,聲音裏充滿了疲憊和傷痛。

其實不用多作設想,陸雲峰也能夠料得到那是怎樣一個難堪的場麵了。一個沒有男主角的結婚紀念酒會,女主角該如何應付呢?那心情又是多麽地尷尬嗬?對此,陸雲峰心裏有著無限的歉意,他也不願意這樣,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誰知道麥可偏偏要在這個時候……

“但是,請你陸總放心,我並沒有砸了你的場子。”心蕊冷冷地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酒會非常、非常地成功。”

“見鬼!”陸雲峰詛咒地,也不知道是針對自己呢,還是麥可。

“沒有人會對你有不良的看法。”心蕊的話中含著譏諷的味道。“他們都以為你是個模範丈夫呢!”

“誰會在乎他們想什麽了!”陸雲峰煩躁地一甩頭,這才小心翼翼地問:“你呢?你———生氣了?”

“我?”心蕊飄忽地笑笑。“我一個雇員有什麽資格生氣啊!”

“你聽我解釋———”

她擺擺手。“用不著!你是老板,想怎麽就怎麽吧!”

陸雲峰急了,終於衝口說了出來:“今晚,麥可他自殺!”

他沒有編謊話,麥可的確是在幾小時以前鬧自殺。就在陸雲峰正準備和心蕊一起站在門口迎接客人的時候,麥可的電話就來了。他告訴他自己已經打開了煤氣,要和陸雲峰來世再相見了。開始陸雲峰還不太相信,以為這不過是他在威脅自己,就掛斷了電話。可他轉念一想,就感到事情有些不大對勁了。這幾次見到麥可時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不僅不再鬧著要他離婚了,還平平淡淡地說什麽“一切隨緣”,就在聽到陸雲峰要舉辦結婚周年酒會的消息時,他也隻是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我會讓你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好日子的!”

陸雲峰當時隻是覺得他的語調很詭異,再一想,就開始品出幾分決絕的味道來了。他忙給麥可打電話,可撥了十幾次也老是占線!他這才真的相信是出問題了,決定親自過去看個究竟。但他又怎麽好意思對心蕊說是去麥可那裏呢?隻好匆匆忙忙地向李放交代了一聲就跑了。到了麥可的公寓,陸雲峰先是用鑰匙開門,可門怎麽也打不開,顯然是麥可從裏麵反鎖住的,這使他更加感到了事情的嚴重,不得已,隻好報了0。撬開了門,就是一股嗆人的煤氣味迎麵撲了過來,麥可躺在**已經昏迷不醒了。

把麥可送到醫院,陸雲峰本來是想打個電話給心蕊的,可一來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情;二來又有許多辦手續之類的瑣事。這一來二去的,也就耽擱了下來。再接下來,就是麥可被搶救醒了,但情緒很不穩定,陸雲峰不得不留下來陪伴他,又好言好語地勸慰了大半天,直至他見解地睡了過去,他這才馬不停蹄地往家裏趕,但還是來不及了。

等到陸雲峰期期艾艾地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心蕊,她吃驚不小了,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的。麥可,竟然是這樣一個愛得癡狂的人!她也在愛著,也體味過嫉妒的痛苦,就能了解麥可這個人了,亦對這個人生出些敬意來了。一個敢用整個生命來愛的人,應該不是一個低劣的人吧!她又怎麽能去責怪他破壞了酒會呢?也不能再去怪雲峰什麽了,人命關天啊!何況那個人還是他的愛人呢。他是怎麽著也該去的,一個應酬又算得了什麽?

看到雲峰那一臉的疲憊,就可見他這一晚上夠辛苦的了,心蕊的恨意一點一點地被憐惜所取代了。原先想說的那些尖銳的話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沒事了吧?”她隻這麽問了一句。

“還好。”他簡短地。“你呢?”

被他這麽隨隨便便地一問,今夜的種種尷尬的情形和那種難堪的心情又重新回到了心蕊的心頭。她這一夜又很好過嗎?即便是麥可自殺,他陸雲峰也該知會她一聲呀,就這麽不管不顧地一走了之,把她當什麽人了?有想過她的處境了嗎?

心蕊剛有點軟下來的心又冷了、硬了。她繼續朝樓上走,繃著臉一言不發。

“哎喲,哎喲!”陸雲峰突然叫了起來。

心蕊連忙站住了,她看見雲峰捂住右手腕,痛苦地蜷縮在沙發上呻呤著。

“怎麽了?怎麽了?”她急忙奔到他身邊,一迭聲地問。“是不是又骨折了?”

他一味低哼著,不回答她的話。

“是不是撞到哪裏了?”她已經快哭出來了,雙手的在他的右手腕上輕輕按摩著,“你說話呀,不要嚇我啊!”

“你不再生氣了嗎?”他笑了,輕輕地問。

她看到他狡黠的笑,立刻明白了這不過是他在玩花招。他倒是很會找她的弱點。

“你這個人╠╠╠”她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不過總算是放心了。

“原諒我,好不好?”他抓住她的手,不放她走開。

心蕊由著他握住自己的手,沒有去掙紮。事實上她也沒有力氣去掙紮了,從雲峰的手上傳過來的一股熱情,已經使她心跳得整個人都軟化掉了。天啊!她是如此、如此地愛著這個男人啊!

這一次,盡管心蕊心理上不無陰影,她是有自己的自尊,但她還是又原諒了陸雲峰,這並不是像陳旋所說的“沒骨氣”,而是,她對自己感情根本的就毫無辦法。誰叫那個人不是別人,偏偏是———陸雲峰啊!

但是,在一星期以後,她終於還是忍無可忍地離開了陸雲峰。

事情完全出於偶然。那天晚上有一場法國服裝設計師的作品展示會,雲峰便約了心蕊去觀看。這對服飾界和他們來說都是件較為重要的事,錯過了不免可惜的。

七點鍾,雲峰打來電話,說臨時來了個外國客戶要談生意,無法來接她去會場了。他將盡快辦完事情,晚些時侯再直接去展示會和她碰頭。心蕊也不以為意。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穿戴打扮好就直接坐車去了舉辦服裝秀的那家酒店。在t型台邊好了一個很不錯的位置坐下,她就準備好相機、紙筆靜待開始了。她與別的觀眾不同,他們大多是衝著名氣和熱鬧而來,而她卻真正是來學習和借鑒的,心蕊雖然也是個小有名氣的服裝設計師了,但她明白這樣的成功有一大半還是由於自己和雲峰有層關係,否則想出頭是很難的。那些水平高過她卻沒有機遇的人不是很多嗎?

因此,心蕊在這樣樸素的心理中並沒有得意忘形,反而是加倍地勤奮起來。對陸雲峰也是心存感激的,若不是遇著了他,心蕊做夢也不敢想自己會有如此的人生。

服裝展示會很精彩。每一件衣服很新穎,那豐富的想像力,誇張的線條、豔麗的色彩……構成了一個美麗絕倫的海洋!心蕊完全沉浸在這個海中,睜大眼睛不肯放過每一個瞬間,她歎服著,自愧不如著。她簡直忘了時間,也忘了雲峰的約定。

陸雲峰一直沒有出現。

十點半,時裝秀結束。心蕊這才從興奮中清醒了一些。她左右望著,與幾個認識的人打了招呼,寒喧了一番,就若有所待地站在酒店門口,不肯離去。

風冷冷的,令心蕊一連打了好幾個寒戰,但她的心裏卻是暖暖的。自從那此酒會以後,雲峰對她就前所未有的體貼了起來。當然,他也並不做出種種殷勤的舉動或說些什麽甜言蜜語,而是以他自己那種成熟男人的方式表達著,比如偶爾問一聲“你冷嗎?”又或者在走路時輕輕地扶一下她,並且常常愛用目光留意著她的動作等等,這些,雖然都是那樣的細微,那樣的不經意,卻令心蕊有了一份深切地感動。這樣的陸雲峰真像是一個體貼的丈夫,又像一個慈和的父親。她又開始有了一點希望,又開始有了一點想入非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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