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嘛!許多年來,女人隻會令他感到惡心與憎恨。漸漸地,這種感覺早已成為一種習慣,很自然的,陸雲峰也就認定自己是這樣的人了,遇見任何一種女人心理上條件反射地就會滋生出反感來了。但是,這又為什麽沒有可能呢?他由於一種特別的狀況非得與一個女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而這個女人又不同與他以往接觸過的那些類型,她不虛榮,不貪婪,又兼具善良,溫存,體諒等理想女性的特質,並不惹他厭憎。在他心裏已不知不覺地滋生了一種對她的好感和依戀,並逐漸與日俱增著。既然他對她是懷有如此感情的,又怎能保證他不會對她動心呢?說到底,他在本質上還是一個男人啊!他還是具有一切男性該有的力量和雄心的,而隻要不是被真正閹割過的男人,畢竟還是會在本能上被異性所吸引的吧!

陸雲峰開始仔細回想起和方心蕊這“同居”一年中的點點滴滴,心裏就更加感動了。在這以前,有誰對他這麽好過呢?他的母親可能是想對他關心的,但因為了二十年幾年前那件事使她的態度始終是別扭加些畏懼的;父親呢,對他是期望大於其他感情;姐姐與姐夫們大家各有各的事,難得見一麵也不過是客客氣氣地說些不相幹的話而已;李放算得上是較為親近的朋友了,可也是一種有非常分寸的友情;那些商場上的朋友是更不用提了;而迪克和麥可,也並不是朝夕相處過;在這世上,在這茫茫人海中,也唯有心蕊一人是徹底真誠照顧他,全心全意包容著他……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隻有和心蕊在一起時,才是真正的生活著,他就更加覺得是離不開她了的。可是,現在他們的關係雖然還沒有完全破裂,卻已經有了一種壞的變化。在“自由港”的那一幕之後,心蕊雖然沒有大吵大鬧,平靜得一如既往,但他感到憂心的正是這種平靜。

“不用解釋,我們的契約原本就是這樣子的,你沒有違反什麽。”心蕊邊整理行李,邊平淡地說:“要說有第三者,那也是我,等我一回來就立刻退出,從此不再打擾你的生活。”

陸雲峰從她平和的口吻中聽出了一種絕決的意味,他試圖說明些什麽,他很想告訴她:那天他並不是故意要爽約的,而是麥可突然就找到公司裏來了,他鑒於他才自殺不久,實在是不敢過於拒絕他,隻好對她撒了個謊,跟著麥可去了自由港。可誰知……

但就在陸雲峰還在措著辭,想著如何開口的時候,羅文和電視台的車就來了,心蕊凝視了他一會兒,輕輕地說了一句:“你———多保重吧!”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的上了羅文的車。

難道真的隻要斷絕了嗎?

陸雲峰一口喝幹了那杯酒,接著又要了一杯。他喝了一口酒,感到筋疲力盡,心裏空****的。

“雲峰!”有人拍他的肩。“你居然有空在這裏?”

回頭一看,是李放。他端著一杯酒在陸雲峰身旁的位子坐下,“你怎麽不去自由港?”

陸雲峰皺了皺眉,他是再也不原意去那個地方了。

“心蕊呢?你又丟下她一個人了?”

李放一星期前去了紐約,這才回來,所以還不知道最近的情形,又加上那次糟糕的酒會令他覺得有愧於方心蕊,便減少了聯絡,對他們的情形也不大知道。

“她走了。”陸雲峰落寞地說:“不會回來的了。”

“不會吧?!她一向很忍得的。”李放不相信,“周年慶那次,你小子那麽過份她不也是算了的嗎?”

“這次不同了。”陸雲峰苦笑了,大略講了一下“自由港”的那個晚上。

“怎麽這樣巧?”李放搖了搖頭,“我不是勸你不要和麥可在大庭廣眾見麵嗎?”

“可我不想和他單獨在一起。”陸雲峰咕噥了一句。“這才去了那裏的啊!”

“你不想———”

“他越變越煩人,甚至用自殺來要挾我。”陸雲峰猛喝一口酒,“還真吸了煤氣,活像個糾纏不清的女人!”

“你想甩了他?”

“就怕沒那麽容易。”

李放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試探著問:“那你有什麽打算?”

“看他有什麽條件了,總之,我是不想再繼續下去了。”陸雲峰被李放一問,心中那個不怎麽成形的念頭倒變得清晰起來了。

“我覺得,你是有些變了。”李放若有所思。

“可能吧。”陸雲峰含糊著,還是不想承認些什麽。

“你想過和方心蕊在一起嗎?”李放打了個響指,“我是說,真正的在一起。”

“她———已經走了。”

“這個,你用不著擔心啦!”李放挺有把握地,“她肯定是要回來的。”

“回來是會回來的,可———”陸雲峰囁嚅著。

“放心!”李放一笑。“因為方心蕊隻愛你一個人的。”

這話令陸雲峰心裏一顫,繼而又有些難為情了。“你胡說八道什麽?”

“我胡說?!我這是旁觀者清!”

“你怎麽知道———她想些什麽?”

“重要的是,你想些什麽?”李放不回答他的問題,卻問:“想和她在一起嗎?”

陸雲峰轉開了頭去,他心裏是想與心蕊繼續、甚至是永遠在一起的。但是,他一向是個不願意表露感情的人,也不喜歡被別人看穿。便急忙轉移了話題。“安娜還好吧?”

這一下輪到李放心煩了,“好是好得很,就是和我離婚了。”

“離婚?”陸雲峰不感到意外,但還是吃驚了。“還是離婚了?”

“說是分開久了,沒感情啦,沒共同語言啦,”李放一仰頭喝幹了杯子中的酒,“鬼話!還不是和那個二流的工程師攪在一起了,還當我不知道!“

陸雲峰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的,想著終究還是以分手為結局了,又聯想到自己和心蕊,心裏就有些很不是滋味了。他倒不怎麽擔心李放,婚既然已經是離了,以他那種個性就不會怎麽著難受的,倒是自己,萬一心蕊真的是———

果然,李放很快恢複了常態,“我也是心裏窩火,別的倒沒有什麽,難不成我還對她有什麽愛情?”“反正你還有個白雲啊!”陸雲峰不無調侃。“什麽時候又喝你的喜酒?”

李放一擺手。“得啦!要結婚,個世紀以後再說吧!雲峰,我告訴你,這找個完美的老婆的機率是比中頭彩還要低得多的,沒那麽容易啊!”

“要找還是有的。”陸雲峰若有所思地。“是有的。”

“就是嘛,天涯何處無芳草?”李放瀟灑地一揮手,要了兩杯威士忌,“為慶祝我們重作鑽石王老五,幹杯!”

兩個男人叮當的一碰杯,相對而飲。

這就是現代感情的特點了,聚得快,散得也快,彼此間不再糾糾纏纏,大家相處得很隨意,很簡單,看起來一切都是從容而自由的。然而,這樣的人際關係是不是還缺少點什麽呢?

陸雲峰回到空****的家時,就有了這樣的感覺,其實家裏是沒有什麽變動的,就連冰箱裏也是放滿了各種方便的食品,也有心蕊自己做的餃子、混沌之類的家常風味,和平時是沒什麽兩樣的,隻是那瓶中日漸枯萎的花,魚缸裏變得渾濁的水,在提醒著他一些什麽。

這些日子以來,陸雲峰除了胡亂吃點麵包以外,就是喝酒了,並沒有真正吃過一頓正式的飯,他也不是要難為自己,隻是一個人真的就沒有什麽胃口了。原來,吃飯也是需要一種氣氛的。

一夜宿醉之後,陸雲峰倒感覺有些餓了,拉開冰箱的門他翻檢了一通也沒有找到想吃的東西,那些充滿了味精和色素的食品已經令他難以下咽了,唉!心蕊已經把他的胃寵壞了

心蕊……

這個名字讓陸雲峰的心裏起了一股柔情,不由自主地,就回頭望了望身後,似乎她會突然出現。但,這是沒有可能的了,她走了這麽久,竟連一個電話也沒打過,看來真的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這樣一想,一種不可抗拒的煩惱就湧上他的了心頭,迫使他覺得必須要喝一杯什麽了。有些顫抖地,他拿出一瓶酒來就直接往嘴裏灌,卻什麽也沒有喝到,原來,這是不過一個已經空了的酒瓶。陸雲峰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的生活似乎是什麽都不對勁了,有種倒黴透了的意味。這個發現,使他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了,一把就將那個酒瓶扔了出去。

望著那一地的碎玻璃,突然之間,陸雲峰對自己這種優柔的心態大大慚愧、憤怒起來。他這是怎麽了?一個女人有什麽大不了的?方心蕊不就是他雇傭的人嗎?她再好,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人而已。他對她已經是夠好的了,不是嗎?隻要是她開口,他就會滿足她的一切物質願望,並且是那樣主動地去照顧她的弟弟。而且,他不也是很關心她的感受了嗎?他煞費心思地編造那些謊言,這還不就是為了顧及到他的感受麽?現在反而成了他的罪過了,成了她責怪他的理由了;她和林誌邦、羅文那些男人來來往往,甚至是勾肩搭背的,他也並沒有說什麽啊!憑什麽她就要幹涉他的私生活呢?還擺出那麽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樣子來。她這分明就是在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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