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0章金景秀看到了老李

“有些了解……我知道丹東是中國最大最美的邊境城市,隔著鴨綠江和朝鮮相望。”金景秀說。

“哦……那星海呢?你了解不?”我帶著一股想當導遊的欲望和衝動說。

“星海位於中國遼東半島南端,東瀕黃海,西臨渤海,是中國的5個計劃單列市之一、15個副省級城市之一、也是全國14個沿海開放城市之一;是中國東北對外開放的窗口;也是東北亞國際航運中心、東北亞國際物流中心、區域性金融中心。

“星海背依中國東北腹地,冬無嚴寒,夏無酷暑,素有東北之窗、北方明珠、浪漫之都之稱。2001年星海成為中國第一個被聯合國環境規劃署授予全球環境500佳的城市。2006年與杭州和成都一起被評為中國最佳旅遊城市……而且,星海還是夏季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的舉辦城市……星海位列2010年度中國城市綜合競爭力第八名。”

金景秀一口氣說了出來,聽得我不由有些發呆,還有些慚愧,這位董事長姑姑雖然是第一次來星海,但對星海的了解卻比我還詳細。

我不由看了一眼金景秀:“哎——金姑姑,你快成中國通了……你竟然這麽了解星海。”

“雖然沒來過,但還是了解了一些這裏的基本情況……其實我最了解的還是丹東。”金景秀說。

“哦……”我點了點頭,感到有些無趣了,她知道的比我還多,我還怎麽給她當導遊呢?

突然感覺,金姑姑此次來散心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許正如她所說,不在於風景如何,而在於看風景的人和看風景的心情。

那麽,金姑姑此次來中國是帶著如何的心情呢?真實意圖又是什麽呢?

到了星海廣場,我放好車,陪同金景秀遊覽了一會兒星海廣場,海邊風有些大,金景秀穿的不多,走了一會兒就不由打了幾個噴嚏,我擔心她感冒,建議回車裏坐一會兒,暖和暖和,順便等秋桐來會合。

金景秀表示同意,我們坐回到這裏,我開著車在星海廣場外圍的道路上緩緩穿行,這樣金景秀在車裏就能瀏覽到廣場的全貌。

轉了一圈,我將車停在靠近星海大酒店的廣場邊,然後,我和金景秀就坐在車裏等秋桐來會合。

天氣比較冷,廣場上人不多,雖然不多,但還是有人的,甚至還有人在放風箏。

我和金景秀在車裏一時都沉默著,金景秀看著車窗外,目光很入神地看著廣場……

我這時給秋桐發了個手機短信,告訴她停車位置,很快收到她的回複,說已經將金敬澤順利送達,正在打車往這邊趕。

收起手機,我有意無意看了一眼金景秀,她還在入神地看著車窗外的廣場……

突然,我發現金景秀的身體猛地一顫,麵部表情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睛猛地睜大了,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窗外——

我被金景秀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忙順著她的目光向外看去——

這一看,我也呆了!

老李!

我看到了老李,老李穿著一件半大黑色棉風衣,衣領豎起來,脖子裏圍著圍脖,兩手放在口袋裏,正在離我的車不遠的地方目光悵悵地緩緩走過。

老李的目光悵悵中帶著幾分沉思,還有幾分追憶,還有幾分迷惘和失落……

金景秀目光怔怔地看著老李,嘴唇在不停哆嗦,身體不停地急劇顫抖著,右手突然伸向了車門把手——

我的心倏地提了起來,提到了嗓子眼,不由也跟著緊張地急劇顫抖起來……

蛋疼!蛋疼!

這一刻,我的蛋突然很疼!

這一刻,我突然很激動,似乎,我感覺一幕憾人心扉的場景就要出現:金景秀打開車門叫出來,然後奔向老李,然後老李瞬間驚呆,然後兩人震驚著,像是做夢一般淚眼相見……

這一刻,我的心裏突然湧起一股難言的情緒,突然不願意看到即將出現的一幕,突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場景,突然不願意成全他們。不知道我是不願意成全金景秀還是不願意成全老李。

似乎,我對老李當年對金景秀的背叛有些說不出緣由的耿耿於懷。雖然他們之間的事情和我無關,但我還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意外相逢場景。

就在金景秀的手就要打開車門的瞬間,她的動作突然停住了,身體又是猛地一顫,動作變得有些僵硬,右手緊緊抓住車門把手,兩眼死死地盯住車外的老李,嘴唇繼續哆嗦,麵部表情繼續抽搐,但終究沒有打開車門……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發白,我知道,她此時處在極度的震驚裏,她內心此時的震撼感覺用語言是無法形容的。

但,她卻又有著驚人的克製力,她竟然就真的沒有打開車門,竟然就以驚人的意誌控製住了自己的衝動。

無疑,她的內心是無比強大的,此時的她,已經不是30年前的那個幼稚女孩,她的意誌足以讓她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控製住自己的意念。

此時,老李突然站住了,背對著我們的方向,站在那裏往海邊的方向眺望,此時我雖然看不到老李的表情,但我想他此時的目光應該是深沉的,他應該是在獨自思考著什麽。

又是一陣風吹來,老李額前的幾縷白發又被吹起,顯得整個人格外蒼老。

金景秀就身體僵硬地坐在那裏,兩眼死死地看著老李的方向,看著老李的背影,她的眼神裏已經從震驚裏恢複了一些平靜,目光裏卻帶著難以描述出來的淒涼悲楚,還有看不透的複雜情感……

我斷定,既然金景秀剛才沒有打開車門,那麽,她就不會再打開了。

她似乎在這短暫的一瞬做出了某種決定。這決定對她來說似乎很容易,但又似乎很艱難,這決定在做出的時候,她的內心一定充滿了無比的痛苦和煎熬。

雖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但是她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老李半寸,她就那麽眼神直直地看著老李,看著這個30年前將她無情拋棄的男人,看著這個30年前自己將身體給予他的男人,看著這個30多年來讓自己日夜思念改變了自己一生的男人……

這是怎樣的一種苦難,這是怎樣的一種憾人場景,這是怎樣的一種折磨,這是怎樣的一種自製,這又是怎樣的一種心如刀絞……

30多年過去,本以

為在那個寒冷冬季的鴨綠江邊一別,此生再也不會相見,本以為亦客裏,自己曾經真摯的那一場純情已經成為了碎夢,但,卻沒有想到,在無意中會見到他,見到這個曾經讓自己深愛卻又深深傷害過自己的男人!

雖然遇到,卻不會相見,雖然刻骨,卻不會重逢,雖然震驚,卻不會崩潰。這就是金景秀,這就是現在的金景秀能做到的事情。此時的金景秀,內心已經強大到足夠的程度,她的意誌和思維已經足夠成熟,她知道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該怎麽去做。

或許,她最終沒有打開車門,想到的應該比我想的還多還深,她或許考慮地比我全麵地多。

我不由暗暗鬆了口氣,有些寬鬆,有些寬慰,又有些遺憾。

但我又感覺自己不該遺憾,我打心裏不希望看到金景秀和老李重逢的場景。

我覺得自己有些壞。

當然,我知道,這一切其實不是我能做主的,我無法左右。

雖然我無法做主,但事情的進展卻似乎符合我的想法。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金姑姑。”

“額……”金景秀回過神,看著我,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剛才的失態,深深呼了口氣,然後捋了捋頭發,看著我。

“你……你怎麽了?”我故作不知地說。

“我……我剛才突然身體感覺有些不舒服……所以有些失態,不好意思。”金景秀淡淡地笑了下:“不過,我現在已經好了……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我緊盯住金景秀的臉。

“嗬嗬……真的沒事了。”金景秀甚至還笑了一下,但我聽得出她的笑十分幹澀。

說完,金景秀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看著車外的老李,緊緊抿住了嘴唇。

我沉默了片刻,說:“金姑姑……看到前麵那個背對我們的老男人了嗎?”

“嗯……”金景秀皺了皺眉頭,看著我。

似乎,她不喜歡我叫老李為老男人,似乎,在她的眼裏,老李永遠是年輕和青春的。但那隻是30多年前她眼裏的老李,此時的老李已經是江河日下風光不在日漸蒼老了。

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時光如流水,一去不複返。

“你似乎一直在看他……”我說。

“哦……是嗎?我一直在看車外的風景。”金景秀淡淡笑了下,似乎想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為什麽你認為我是在看他而不是在看周圍的風景呢?”

“嗬嗬,那就是我認為錯了唄,我還以為你在看這個人呢。”我笑了下。

金景秀看著我,沒有說話。

老李還站在那裏眺望著遠處的大海。

“我認識他!”我說。

“哦……”金景秀的眼皮一跳:“你認識他?”

“是的……這個人,可不是一般人。”我說。

“哦……”金景秀的眼皮又是一跳,不由自主又看了老李那邊一眼,然後看著我:“說說看。”

“金姑姑對這個人也感興趣?”我這回不用老男人這個詞了,我不想沒事刺激金景秀。

“嗬嗬……閑著沒事,聽你講故事倒也可以打發時間啊……”金景秀雖然作出心不在焉的表情,但我分明感覺到她十分想聽我說下去。

我說:“此人姓李。”

金景秀凝神看著我。

第1641章金景秀失聲叫出來

“此人在星海鼎鼎大名,曾經是威震一時權傾一時的大人物,星海是副市長兼公安局長,他是高官,他的夫人也是高官,在區裏任組織部長。”我緩緩地說,邊注意著金景秀的表情變化。

“嗯……”金景秀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接著又隨意地轉頭看著車外,看著老李的方向,說:“說下去。”

“在中國大陸,在中國大陸的官場體製下,你該明白公安局長的權力有多大,你該明白公安局長的位置有多重要,雖然他掛著副市長的頭銜,但實際的權力卻是公安局長的職位。”我繼續說。

“嗯……”金景秀點點頭,繼續看著車外的老李。

“他在這個位置上風光了很是一段時間,權力也達到了巔峰狀態,不僅僅是他,他的夫人在區組織部長的位子上也是很風光的,但好景不長,在一次權力鬥爭中,他落敗了,被調整到了一個有名無權的位子,擔任市政協副主席,雖然級別沒有變,但卻實實在在成了閑人,一夜之間,昔日的那些權力和輝煌都沒有了,同時,他的夫人也被調整到了一個平級無關緊要的位置。”我說。

“哦……”金景秀看著我。

“中國的官場,權力鬥爭向來是一大特色,現今中國官場的複雜超過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超過曆史上任何一個朝代,本以為他或許會就此安安穩穩度過官場的最後時光,但沒有想到,不久之後,一場更大的風暴向他襲來,他的對手並沒有就此放過他,而是窮追猛打,要將他徹底置於無法翻身的地步,於是,因為經濟問題,他和他的夫人雙雙進去了,被法院判了刑。”

“啊……”金景秀不由失聲叫了出來。

“他是不幸的,但又是幸運的,雖然深陷牢獄,但因為中國官場說不清道不白的複雜利益關係,他卻並沒有被重判,在監獄裏呆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和夫人以保外就醫等名義先後被放了出來,出來之後,他們就徹頭徹尾成了一介草民。

“昔日的高官成了平民,他們也就開始過著普通人的日子,而他,因為這連續的遭遇,政治生命的終結和牢獄之災,讓他迅速衰老……曾經的他不是這樣子的,現在的他肉體生命還在,但他的某些精神生命,正在枯萎老去。”

“是這樣……”金景秀歎息一聲:“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中國的官場,實在是可怕……人的命運竟然會如此多變。”

“這就是他的故事,我說完了!”我說。

“你怎麽會和他認識的?”金景秀看著我。

“這個說來話長了,一言難盡。”我說。

“哦……”金景秀點點頭,又說:“那……他的夫人……現在還好嗎?”

“還算可以吧……平時不大看到她,她現在很少出門……經曆了人生如此巨大的落差,這位老李似乎現在已經逐漸接受了現實,但他的夫人卻似乎還不能接受,似乎出門怕遇到熟人遭受嘲笑和奚落,所以,平

時他的夫人是深居簡出的。”

金景秀的眼神黯淡下去,沉默了片刻,說:“那……他們的孩子呢?他們有孩子的吧?”

“是的,他們有一個兒子,但這個兒子卻不爭氣,從小就被慣壞了,無惡不作,現在因為犯了事,被通緝了,遠走他鄉。”我說。

金景秀的目光一呆,看著我:“啊……是這樣。”

“是的。”我說。

“那……他們……現在隻有他們倆在相依為命?”金景秀說。

“是的。”我說。

金景秀又看著車外仍站在那裏靜默的老李,看了一會兒,深深歎息一聲。

“金姑姑,你聽了這個人的故事是不是很感慨啊?”我說。

“感慨……我為什麽要感慨……我豈止僅僅是感慨。”金景秀喃喃地自語著。

“你對我剛才講的這個人的故事是不是很感興趣呢?”我說。

“感興趣……我……我感興趣嗎?”金景秀看著我。

“我感覺你似乎很感興趣。”我說。

金景秀的神情微微一變,看著我,似乎要從我的眼裏看出什麽來。

我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

金景秀的目光怔怔地看著我,似乎,她從我的眼神裏覺察出了什麽,但又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這種覺察。

這時,老李抓過身,向背對我們的方向緩緩走去。

“他走了。”我說。

金景秀的神情突然又有些緊張,但隨即又做淡定狀,喃喃地說:“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金景秀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蒙,神情變得有些悲愴,兩隻手緊緊絞在一起。

看得出,她又開始激動和緊張了,她似乎很害怕老李離去,似乎又想到了30年前老李的那次離去,似乎,她感覺到,此次老李離去之後,或許就是他們的永別,此生,再也難以相見。

老李漸漸離我們遠去,身影漸漸消失在人群裏。

金景秀身體僵直地坐在那裏,緊緊咬住嘴唇,雖然看不到老李的身影了,她還是不能放鬆自己的情緒。

“金姑姑——”我叫了她一聲。

“啊——”金景秀應了一聲,回過神,看著我。

“他已經看不到了。”我說。

“是的……看不到了。”金景秀的聲音有些鬱鬱。

“你……似乎情緒有些不正常。”我說:“是因為我剛才講的那個人的故事導致的嗎?”

金景秀看著我,眼神有些深邃,深呼吸一口氣,緩緩地說:“或許是……你剛才講的……那個……那個人的故事……對我還是有些震動的。”

“隻是有些震動嗎?”我說。

“你覺得我該有什麽樣的反應呢?”金景秀突然笑了一下,我分明感覺她的笑很牽強,她是想用笑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糾結和情緒。

“嗬嗬……”我笑了起來:“金姑姑其實是一個自製力自持力很強大的人……其實,這個老李的事情啊,誰聽了都要唏噓半天的。”

“世事無常人生莫測……沒想到……沒想到……”金景秀喃喃地說。

“金姑姑沒想到什麽呢?”我說。

金景秀一怔,接著說:“沒什麽。隻是隨便說說。”

我頓了頓,接著說:“其實,這個老李啊,確實是個有故事的人……他的故事不僅僅隻限於他的官場起伏。”

“哦……還有什麽?”金景秀看著我。

“金姑姑想聽聽嗎?”我說。

“嗬嗬,既然這會兒沒事,聽聽也無妨。”金景秀做不以為意的神情說。

我心裏當然知道她其實是十分想聽的。

我說:“在這個老李同誌的人生裏,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一個最大的秘密,這個秘密,除了我和他,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哦……說來聽聽!”金景秀看著我。

我說:“在30多年前,這位老李同誌還在鄉下插隊,我們國家那個年代你是知道的吧,那時候正在鬧革命,很多青年學生都被趕到鄉下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嗯……”金景秀點點頭。

“老李同誌那時候呢,在丹東鴨綠江邊的一個叫做靠山屯的小山村插隊落戶,他當時負責的工作是給生產隊放牛,就在鴨綠江邊放牛,一次放牛的時候,他偶然救起了一位朝鮮落水女孩……之後,他和那女孩熟悉起來,慢慢地兩人就相愛了,那女孩深深地愛著他,他也很愛那女孩。”我邊說邊觀察著金景秀的表情變化。

金景秀的嘴唇抿地緊緊的,目光死死看著我。

我繼續說:“後來,為了回城,為了自己的美好前程,老李離開了那女孩,背棄了自己和那女孩當初的愛情誓言,和能讓自己回城的一位女同學結婚了,離開了靠山屯,回到了城市裏,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開始了自己仕途飛黃騰達的曆程……

“在他回城前的那一夜,那個純真純情天真的朝鮮女孩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他……從此後,那女孩就杳無音訊,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也沒有彼此的消息。”

金景秀的身體又開始顫抖,嘴唇又開始哆嗦。

我繼續說:“這個秘密,老李一直在自己心裏埋了幾十年,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無恥很卑鄙很齷齪,但他卻又經受不住物質享受和美好前程的**,在愛情和現實麵前,他選擇了現實……

“30多年來,老李心裏其實一直深深內疚,一直覺得自己愧對那個對自己深愛的女孩,特別是現在他淪落到這個地步,更不時會追憶追悔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更不時會想起那個被自己深深傷害過的純真女孩。”

“你……你……”金景秀的眼裏有些亮晶晶的東西在轉悠,嘴唇哆嗦地看著我:“你……他……他怎麽會告訴你這個事情?他為什麽會告訴你。”

我平靜地說:“第一,因為我和他私交不錯,個人感情還算可以;第二,我這個人對朋友很仗義,幫過他一些忙,他對我很有信任感,把我當成忘年交的好友來看待;第三,一個人要是在心裏把一件事獨自壓抑30多年,那滋味一定是很痛苦的,是很想找一個可靠的人傾吐的,而我,就是他認為最可靠的人;第四,當時他喝醉了。”

金景秀看著我:“他……他告訴你那女孩叫什麽名字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