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鴛夢重溫

海珠靠在我的懷裏,又輕聲地說:“其實,想想她也不容易……一個人大老遠從寧州來到這裏,沒有知心的朋友,沒有可以說知心話的人……而且,還整天盯住別人不放,身累,心更累……有時候,我甚至有些同情她。”

海珠的話讓我的心裏湧出說不出的滋味,我輕輕拍著海珠的肩膀,沒有說話。

一會兒,海珠不說話了,側身仰臉看著我,目光清澈而明亮,帶著幾分期待,但又似乎帶著幾分羞澀。

許久沒有和海珠親熱了,麵對海珠此時的表情,我的心跳不由加劇。

我低頭看著海珠依舊俊俏清秀的麵孔。

海珠的臉上浮起一片紅暈,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說:“哥……你瘦了……現在擔任了發行公司的總經理,工作一定很操心很勞累吧。”

我微笑了下,搖搖頭:“操心是有的,但是累說不上……上有秋桐分管,下有雲朵這個副總協助,我不累的。”

“秋桐……雲朵。”海珠重複著,眼神突然有些不定,接著又笑了下:“嗯,這次秋桐你還有雲朵都進步了,值得高興……對了,秋桐到你家過年,是不是不小心懷了李順的孩子,但是她又不想要,所以瞞著李順躲到你家去打孩子的?”

我的心一顫,身體不由也隨之一哆嗦。

“你怎麽了?”海珠從我懷裏起身,看著我。

我忙做出一副沒事的樣子,說:“沒怎麽……秋桐的事,我……我也不知道。”

突然感覺自己的聲音非常無力,感覺自己的內心非常發虛。

海珠似乎沒有覺察到我的神色異常,說:“看李順對小雪的樣子,看得出他是非常喜歡孩子的,要是李順知道秋桐幹的這事,李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看不出,秋桐膽子還真大,在李順麵前表麵上畏畏縮縮的,但做起事情來卻很有主見,自作主張就把李順的孩子給打了,她難道就不怕李順知道和她算賬?”

我的心拔涼拔涼的,愣愣地看著地麵。

“其實我看得出,秋桐是不愛李順的,這也難怪,李順這樣的男人,整天神經兮兮的,還是黑社會頭子,哪個好女人願意嫁給他?除非是看中了他的家庭,看中了他的財富和家庭地位。”海珠繼續自言自語地說:“看來,這人啊,都是現實的,都是各取所需的……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似乎是一個很難打破的定律。”

“秋桐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要這麽說她!”我說。

海珠看了我一眼,沉默片刻,接著笑了下:“好吧,我不在背後對別人說三到四了……這樣是不道德的……但說真的,我很希望秋桐能快些結婚……這也算是我對她的祝福吧。”

我木木地站起來:“阿珠,忙了一天了,累了,該休息了。”

海珠的臉又有些發紅,帶著幾分羞澀,點點頭:“嗯,我先去洗個澡。”

說著,海珠起身去了臥室,很快穿著睡衣進了衛生間。

海珠似乎以為我有些急不可耐想要和她做那事了。

海珠去洗澡,我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煙,慢慢地抽著。

不知怎麽,此刻,我心裏竟然沒有絲毫做那事的欲望。

快抽完一支煙,海珠從衛生間裏出來了,衝我莞爾一笑:“哥,你去洗洗吧。”

我看著剛剛沐浴後穿著睡衣的海珠,渾身散發著誘人的氣息,臉色更是嬌羞地動人。

看我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海珠柔情地一笑,然後進了臥室。

我摁死煙頭,然後站起來,去洗澡……

洗完澡,進了臥室。臥室的床頭燈開了一個,光線很柔和,海珠躺在被窩裏,隻露出腦袋,兩隻大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看著我。

我上chuang,進了被窩。

被窩裏很暖和。

海珠身上好聞的氣息又飄進我的鼻孔,我伸出胳膊將海珠摟了過來……

我們身體接觸的瞬間,我不由有些顫栗,海珠的身體抖了下,呼吸有些急促……

生理的本能讓我不覺開始湧起欲望的潮水,我將海珠摟緊,然後低頭吻了下去……

輕輕撫摸著,仿佛是久違的感覺。我有些控製不住了……

“哥……等下。”海珠突然說。

我一愣神。

海珠一笑,接著伸手從床頭自己的小包裏取出一個東西,撕開。

是個套子。

“你帶來的?你買的”我問海珠。

“嗯……”海珠點點頭。

似乎,海珠已經為今晚做好了準備。

“哥,我來給你戴上。”海珠翻了一個身,接著就開始給我戴套子。

戴上,我覺得怪怪的,好像是穿了襪子。

海珠躺下,我又伏到海珠身上……

我看著海珠,腦子裏突然有些空白,仿佛忽然就沒有了靈魂。

這種感覺讓我心頭湧起一陣恐懼,我不由加快了速度,想找回自己的精神感覺。

可是,似乎沒有效果,我的腦子裏仍舊一片麻木和空白,似乎我的身體在幹著和我的思想毫不相幹的事情。

我內心的恐懼繼續加大,身上開始出汗,不僅僅是運動導致,還有緊張帶來的。

越是緊張越是出汗,越是找不到精神的感覺,我似乎成了一具做那事工具,沒有思想沒有靈魂。

我心裏有些發慌,因為我似乎感覺到身披雨衣在戰鬥的柱子哥有變軟的趨向。

不能這樣下去,這次必須要成功。我狠狠心,咬咬牙,伸手關了床頭燈。

室內頓時就黑了。

黑暗裏,我開始讓自己的大腦啟動,我開始讓自己的腦海裏湧現出秋桐,我開始想那晚丹東的迷醉之夜……

頓時,我的大腦生動起來,我的腦海中充滿了熾熱和激晴,仿佛感覺我此刻是在和秋桐做那事……

我緊閉雙眼,盡力釋放發揮自己腦海裏的意yin……

終於,柱子哥咆哮著嘔吐了……

我鬆了口氣,筋疲力盡地仰麵躺在**,緊繃的大腦終於鬆弛下來。

我知道,我的累,不僅僅來自於身體,更多是精神。

在感到渾身放鬆的同時,心裏湧起一陣強烈的歉疚,那是對海珠的。

對不起,阿珠……我不想這樣,可是,我沒辦法。我心裏感到很痛苦。

沉默了一會兒,海珠打開床頭燈,開始清理戰場……

我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閉著眼,不敢看海珠,任憑海珠輕輕取下柱子哥的雨衣然後起身出去……

海珠出去後,我張開眼,看著麵前的一切,那一刻直想流淚……

一會兒,海珠回來了,躺到我身邊,抱住我的身體。

海珠在我耳邊溫情地低語著,邊又伸手關了床頭燈,像隻溫順的小貓躺在我懷裏。

我沒有說話,一動不動躺在那裏,睜開眼,看著四周無邊的黑暗,心中湧出無邊的惆悵和寂寥……

我知道,不管我剛才如何意yin,秋桐都不會是我的,她終究要是李順的女人,我對她,隻剩下可憐可悲的意yin。

我知道,從現在開始,我和海珠又開始了我們的日子,海珠這次回來,是不會再走的了。我要和海珠共同譜寫我們的生活篇章了。

現實麵前,道德麵前,良心麵前,責任麵前,秋桐沒有選擇,我也沒有選擇。

似乎,這就是我和秋桐唯一的選擇。

似乎,這就是我和秋桐最終的宿命。

夢想永遠超於理想,理想永遠高於現實,對我和秋桐,隨著虛幻和現實的合一,我們已經沒有了夢想,連理想也不可能實現,隻剩下無奈殘酷無力的現實。

這就是命運!

秋桐早就屈服於自己的命運,那麽,我也必須要直麵接受我的命運。

或許,好好和海珠一起過日子,好好善待海珠,好好一起活下去走下去,是我唯一可以走的路,也是秋桐最深最真的祝福。

想到這裏,我內心裏深深歎了口氣,努力將淒苦和悲涼揮去,然後摟緊了海珠的身體……

第二天,剛上班,我就去了秋桐辦公室,給她送一份報告。

進了秋桐辦公室,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不由一愣。

雖然秋桐化了妝,但我依然看出她的眼窩有些深凹,精神有些憔悴,似乎昨晚一夜沒睡的樣子。

將報告遞給秋桐,然後我說:“你……昨晚沒有睡好?”

秋桐的身體微微一顫,接著就努力微笑著看我:“沒有,昨晚我睡得很好。”

我沒有說話,繼續直視她的目光。她似乎微微有些不自在,避開我的眼神,看著窗外。

我轉身慢慢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我停住,回過身——

秋桐正默默地看著我。她在看著我離去。

我的眼神再一次和她的碰撞。

那一刻,我似乎從她的眼裏看到了一些什麽,卻又似乎什麽都沒感覺到。

而秋桐,似乎也從我的眼神裏看到了什麽,卻也似乎什麽都沒看到。

我輕輕轉身離去。回到辦公室,我淒苦壓抑酸楚的心突然崩潰……

魚對水說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裏。水說我能感覺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裏。

下午,我到市文明辦去聯係一項工作,想由市文明辦牽頭,結合市裏正在搞的創全國文明城活動,在市區設置一批閱報欄和售報亭。在創城的各項打分標準裏,閱報欄和售報亭也是其中得分的一個項目。

這是我最近工作計劃的一部分,也是我和秋桐早就商議好的提高集團各報紙影響麵和擴大報紙穩定零售量的一項重要舉措。文明辦沒錢,但是位置高,號召力強,我們出錢,兩家合辦,打著文明辦和傳媒集團的名義,文明辦臉上有光,還出政績,我們呢,得到實際的好處。

我將可行性報告先給了文明辦的領導,又口頭匯報了一下具體的操作措施,分析了一下此項操作帶來的社會效益。秋桐告訴過我,和這樣的部門領導匯報這樣的事情,隻能談社會效益,不要談經濟效益。匯報完,文明辦的領導很感興趣,說會認真研究研究。

然後,我就出來,準備回去。

文明辦辦公室在市委宣傳部的樓上,紀委的辦公樓在宣傳部的前麵,都在市委大院裏麵。

出了宣傳部辦公

樓,沒走幾步,正好就遇到了季主任。

第1063章給我上來

季主任熱情地和我打招呼,我們站在兩座樓之間的花壇邊隨意聊了幾句,季主任邀請我到他辦公室坐坐,我看得出他是在客套,婉言謝絕。季主任也沒勉強,接著又為他那遠房親戚的事情感謝了我幾句。然後我們就分手了。

分手後,我正要繼續往外走,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看,是關雲飛的。

“小家夥,和紀委的人嘀嘀咕咕什麽?”關雲飛的聲音聽起來很悠閑。

我扭頭就往關雲飛辦公室的窗口方向看,果然看到關雲飛正站在窗口衝我笑。

“嗬嗬,我到文明辦辦事,出來的時候恰好遇到季主任,隨便聊了幾句!”我說。

“文明辦是我管的,到我的部門來辦事,經過我的門口,竟然不進來拜見拜見我,你什麽意思啊?小子,是不是提拔了,眼裏沒有我這個領導了?”關雲飛笑吟吟地說。

“沒那意思啊,是怕打擾你工作,領導的門,豈能隨便進呢,不敢隨便去打擾你嘍。”我說。

“好了,我批準你可以來見我了……給我上來!”關雲飛說完就掛了電話。

關雲飛要見我,我自然是不能拒絕的,這家夥可是我的大老板,是全市宣傳係統的總頭目,得罪不得。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關雲飛的辦公室門口,剛要敲門,就聽到關雲飛在裏麵說:“進來吧——”

我推門進去,關雲飛說:“關上門!”

我回身關門,然後走了進去。關雲飛端著一杯水,慢悠悠地喝著,指指旁邊的沙發:“易總經理,易領導,請坐!”

關雲飛似乎在調侃我。

我坐下,看著關雲飛笑。

“傻笑什麽?小子。”關雲飛說。

“見了領導開心啊,笑不好嗎?”我說。

“是不是你見了所有的領導都開心呢?”關雲飛說。

我忙搖頭:“不是,是見了自己喜歡的領導才會開心!”

“哈哈,這麽說,我還是不讓你討厭的領導哦……”關雲飛大笑。

“是啊,你這麽大的官,是我的吾皇萬歲,我怎麽敢討厭你呢,喜歡還來不及呢!”我說。

關雲飛說:“現在下屬都喜歡巴結迎奉領導,你想不想巴結巴結我?”

我說:“想啊,就是不知道怎麽巴結。”

“哦,為什麽這麽說呢?”關雲飛說。

我說:“因為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啊?巴結領導是要瞅準領導的愛好的……我不知道你是喜歡女人呢還是喜歡金錢。”

“你小子講話夠直接的,上來就是女人和金錢。”關雲飛說:“那麽,我要是告訴你我都喜歡,你會不會給我送呢?”

我搖搖頭:“或許,不會!”

“為什麽呢?”關雲飛笑看我。

我說:“首先我沒有這些資源,我手裏既沒有女人,也沒有錢,我怎麽給你送呢?其次,即使我有,我也不會送的,那樣豈不是等於把領導往火坑裏推嗎,那就等於是在腐蝕領導在害領導,我那麽喜歡你,還指望你以後提拔重用我,怎麽能害你呢?”

“哦,你這個觀點倒是不錯,很正,正能量十足……是從紀委的人那裏學來的吧?”關雲飛說。

“這個需要學嗎?這是做事做人的基本準則!”我說。

“嗯……”關雲飛滿意地點點頭,接著說:“咦——我看你剛才在樓下談話的那位,好像是那天在集團帶走秋桐和你在會場上發生衝突的紀委三室的人哦,你怎麽和他搗鼓在一起了?”

我說:“不錯,那是紀委三室的季主任,我和他是不打不成交啊,現在還成了朋友了,剛才正好遇到他,隨便聊了幾句!”

“哦……季主任。”關雲飛點點頭,說:“你們關係現在不錯?”

我點頭:“是的,季主任這人做事挺將原則的,公私分明,辦案歸辦案,朋友歸朋友,他辦了秋總的那個案子,親自將秋總帶走了,又親自給送回集團,結果一來二去,他倒是和秋總成了朋友,說是辦案辦出個清官來,他很讚賞秋總的人品,通過秋總,我也和他認識了……大家在一起還是很談得來的。”

“哦……”關雲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通過辦案成了朋友,這倒不錯……你們能成為朋友,很好。”

關雲飛似乎對季主任很感興趣。

我說:“關部長,你是不是準備要提拔這個季主任啊?”

關雲飛嗬嗬笑了:“小子,他是紀委的人,我又管不著他,我哪裏有權力提拔他呢……我看你是很不懂官場的規矩哦……”

我說:“你是市委常委啊!說沒權力似乎也不大正確!”

關雲飛說:“說你不懂官場的規矩,你還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小子,我問你個問題!”

“問吧!”我說。

“這在官場混,無外乎做人做事做官三樣事,對這三點,你是怎麽認識的?說實話,說自己的心裏話,你怎麽想的就怎麽和我說!”關雲飛說。

我看著關雲飛似笑非笑的麵孔,琢磨著他問我這話的用意,想了想,說:“我步入官場時間很短,對如何做人做事做官,還真沒有係統的整體的思路,不過,秋總倒是平時和我談論過不少這方麵的觀點,我倒是受益匪淺。”

“嗯……那你就把秋桐教導你的觀點說來和我聽聽!”關雲飛說。

我說:“秋總說過,這做人、做事、做官三者之間,是互為表裏、相輔相成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很好地詮釋了做人、做事、做官的關係與內涵。她認為,以德為本,以誠為根,以善為貴,謂之做好人;以謀為基,以實為重,以智為要,謂之做好事;以民為本,以政為先,以紀為則,謂之做好官。”

關雲飛點點頭:“嗯……繼續說下去!”

我說:“秋總認為,做人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做人並非頂天立地,隻需對得起黨、對得起人民和自已的良心。與人交往,義薄雲天、赤心相待,就會金城所致、金石為開,就會獲得珍貴的友誼;記人之善、忘人之過、無愧於心、隱惡揚善,乃聖人之舉。

“我們要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以德報怨,以善報惡,不是懦弱,不是無能,是一種胸襟,是一種雅量。慷慨解囊、樂善好施,不是無識,一種厚道、是一種仁慈。”

關雲飛專注地看著我,又點點頭:”嗯……”

我繼續說:“秋總常說,做事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兢兢業業、任勞任怨,舉步為艱之事亦會迎刃而解,推三阻四、挑肥檢搜,手到擒來之事亦可一無所成。當然,愚者喑於成事,智者見於未萌,實幹、苦幹,更要巧幹,凡事要深思熟慮,把握事情的規律,辯明事情的事非,要有恢宏大氣的深謀遠略,使事情化凡為簡,要事急幹,急事早辦,動必量力,舉必量技,起到事辦功倍的效果。”

“嗯,這是做人和做事,那麽,做官呢?”關雲飛笑嗬嗬地說。

我說:“秋總一向認為,做官就要有益於民,清清白白。她經常和我說,芸芸眾生中,有人流芳千古,有人遺臭萬年,有人名垂青史,有人煙消雲散。當今年代,雖忠奸難辨,但清貪可論,清貪猶如涇渭,民重自有天平,你的每一步都在書寫自已的曆史。做官隻是多了一份責任,首先管好自已,再去管好別人,做一個人民滿意、群眾認同的官;做一個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官,不愧對手中的權和和責任,不愧對群眾的期望和信任。

“要以民為本,以民心為根,心裏裝著群眾,凡事想著群眾,工作依靠群眾,一切為了群眾,自然會得到群眾的支持和擁護……總之,官聲譽起為民事,業績成於跬步行,無論做人、做事還是做官,都要常懷進取之誌和為民之心,隻求無愧於人生。”

關雲飛聽我說完,沉思了片刻,點點頭:“很好,聽得出,你對你的這個上司秋桐是很佩服的,秋桐這個人一向就很正,她的這個觀點非常正確,我們的事業就需要這樣的官員……她能給你灌輸這些道理,說明她對你是寄予厚望的,是非常關心的。”

關雲飛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滿意,似乎他對從我這裏了解到的秋桐的思想非常符合他的要求。

接著,關雲飛說:“秋總給你灌輸的是正麵的東西,這些都很有必要,很對,不過,我倒是還想給你補充一點東西,這點東西算不上是負麵的,但也不是很正麵。”

我說:“請領導指示!”

關雲飛慢悠悠地說:“在官場做事做人做官,除了要牢記秋桐告訴你的那些,還要記住一點,那就是要牢牢把握靈活性和原則性相結合,要根據實際情況解決實際問題,一味講原則不行,太靈活了不行,要注意在這兩者之間找到平衡點,要把握住這個度……

“換句話說,原則性是正道,靈活性是小節,一個人要想在官場裏混得如魚得水,必須要適度掌控住正道和小節之間的關係……正道要行,但小節也要講,行正道和講小節之間並不矛盾。”

我似懂非懂地看著關雲飛:“你的意思是說,行正道未必一定要講小節?”

關雲飛點點頭:“不錯!行正道不必拘小節!這是官場的現實所決定的,你要想在官場裏混出來,就必須要學會運用這一點。”

我有些困惑,不大明白關雲飛這話裏的意思。

看我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關雲飛說:“小子,我給你舉個正反例子,你就明白了!”

我點點頭。

關雲飛說:“南宋和大明,兩朝都是文人的天下,武將廖廖。南宋初年的嶽飛與明朝後期的戚繼光取得的功績,可謂這廖廖中的鳳毛麟角。嶽飛有他的嶽家軍,讓對手發出撼山易,撼嶽家軍難的感歎;戚繼光有他的戚家軍,一鼓**盡為患數十載的南方倭寇,為老百姓所尊重。

“人們知道嶽家軍,還知道嶽飛被十二道金牌招回,屈死在風波亭。關於戚繼光,人們知道他橫掃倭寇,卻不知道他也曾駐守京北薊鎮十六載,拱衛大明都城,隻打得蒙古朵顏部發誓永不入犯。嶽飛與戚繼光,一個在事業鼎盛時做了屈死鬼,一個卻立下了一個個奇功。原因何在?”

“何在?”我說。

“很簡單,一個朝中無人,一個後台很硬。”關雲飛幹脆地說。

第1064章狡猾的老狐狸

“哦……”我凝神看著關雲飛。

關雲飛繼

續說:“嶽飛生在南宋初年,朝中主和派當權,難得有知己。生性耿直,不太會處理與朝廷當權派的關係。有一次,秦檜宴請百官,詩興大發,要求每人做一首詩,詩佳者坐上座。也許,文學功底深厚的秦檜想借此自我展示。

“但嶽飛卻不給他這個麵子,昂昂然自顧坐到上席,吟詩一首:自幼從軍未學詩,今朝赴宴強為之。削發搓韁係戰馬,拆衣抽線補征旗。江南美酒君須記,北國風光我獨知。百萬金兵臨城下,再請諸公去賦詩。這樣的詩句,讓秦檜和宴上百官,都覺得顏麵掃地。朝中也有主戰派,但是嶽飛嫉惡如仇的個性,讓人很難接近。

“而戚繼光建功薊鎮,如果沒有張居正的鼎力支持,不可能如此順利。當時,隻要有人敢找戚繼光的麻煩,張居正就會利用手中的權力不動聲色把此人調離或貶職,為戚繼光在薊鎮大張旗鼓訓練士卒、建立新軍、修築長城、更新裝備等等創造良好的外部條件。

“當然,張居正對戚繼光的支持也不是無緣無故的,一方麵是張居正為國選才,器重戚繼光的軍事才能;另一方麵,也在於戚繼光很會處理人際關係。為了報答張居正的知遇之恩,他曾給張送過重禮,並在張回鄉葬父時,派出自己最精銳的部隊護衛南行。

“更為甚者,戚繼光每次給張居正寫信,都謙卑地自稱:門下走狗小的戚某。一個堂堂大將麵對朝臣居然如此卑躬屈膝,張居正能不視戚繼光為自己的親信,能不放手用他,讓他建功立業嗎?”

我不由點了點頭:“哦……”

關雲飛繼續說:“嶽飛不會送禮,更不會自稱門下走狗。從傳統的道德來看,戚繼光的操行確實不如嶽飛,但細讀史書,會發現戚繼光這樣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戚繼光初調薊鎮,原想大有作為,上書朝廷,要求拔十萬兵員,想訓練一支北方的戚家軍,以平定邊患。但朝中反對聲一片,指責他求望太過,誌意太侈。

“麵對朝中的反對之聲,戚繼光很快明白,要想成就一番事業,必須得到朝中權要的支持,否則,空有愛國熱情,到頭來處處碰壁,一事無成。於是,在戚繼光任薊鎮總兵期間,朝中換了徐階、高拱、張居正三任首輔,戚繼光都與他們保持了良好的關係。

“而其實又有誰知道,戚繼光為了國家的安寧,在這簡簡單單的關係二字背後,是怎樣的忍辱負重,是怎樣的費盡心機?這一切都是嶽飛不曾想到做到的,所以他不曾被權貴重用,含冤抱死。

“明代哲學家李贄觀點非常明確,他尊重海瑞,但指出海瑞過於拘泥於傳統的道德,因此隻能是萬年青草,可以傲霜雪而不可以任棟梁。他讚揚戚繼光為千百世之人物也,對戚繼光為了國家的利益,舍小節而顧大局的做法給予了充分肯定。

“人說蓋棺定論,又說曆史任人評點,我隻是為嶽飛扼腕歎息:不知道他若晚生幾百年,目睹了戚繼光的成功,能否改變自己的觀點,在濁世裏也立一番大功業?”

我怔怔地看著關雲飛,尋思著他給我講這個故事的用意,他在這裏為嶽飛歎息,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嶽飛,還是為他官場經曆中經過見過的不能領會此道理而難以崛起的某些人。

他說這番話,顯然不是針對秋桐來的,而是針對我。他似乎是要借這個故事來給我某種不動聲色的啟發和誘導,開啟我的思路,給我某些暗示。

我點點頭:“關部長,我明白了,回去後我會深刻領悟你這番教導的!”

關雲飛笑了:“小易,我告訴你,在官場,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秋桐給你灌輸的觀點我很讚同,但我告訴你的這個故事,也並非沒有道理,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關鍵是要看你如何在實踐中做好結合這篇文章……道理很重要,但行動更關鍵……我們任用使用幹部,除了考察他的思想,更重要是看他的行動。”

關雲飛著意強調了行動二字,我似乎聽出了他的話外音。

關雲飛接著說:“我雖然不是你們集團的直接領導,但是對你們集團的事情,我是很關注的,對你和秋桐,我同樣也是很關心的,我對你們都是寄予厚望的,我希望你們能在官場有一番作為,希望你們能在東凱的正確領導下在事業上不斷取得新的成就……”

關雲飛又提到了孫東凱,還有意無意說在孫東凱的正確領導下。

那麽,什麽是正確領導?什麽又是錯誤的領導?我又困惑了。

關雲飛似乎想讓我明白什麽,卻又不直說,一個勁兜圈子。

這家夥城府夠深的,狡猾的老狐狸。

我說:“回去後,我會把關部長的期待和厚望轉告秋總,請關部長放心,我和秋總都不會辜負關部長的一片栽培之心!”

關雲飛嗬嗬笑了:“小家夥,我看你是個混官場的料,做職場行,經驗豐富點子多多,做官場雖然是個菜鳥,但是潛質很不錯,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有培養的價值。東凱是你的直接領導,要好好跟著東凱幹,和東凱保持密切的關係和聯係。”

關雲飛這話似乎又另有深意。

我點點頭:“孫書記對我很關心,關部長對我很厚愛,我很慶幸能得到兩位領導的賞識,我會跟著孫書記好好幹的,同時也不會辜負關部長對我的一番苦心教導。”

關雲飛笑著:“小易,你是個很聰明的年輕人……我喜歡聰明人。”

我笑了下,沒有做聲。

這時關雲飛的秘書進來了,我於是告辭離去。

回到公司,我直接去了秋桐辦公室,先匯報了和文明辦商討的結果,然後把遇到季主任以及和關雲飛談話的內容原原本本告訴了秋桐。

秋桐聽完,低頭沉思了半天,接著抬頭看著我說:“聽你的話裏,似乎關部長對季主任很感興趣。”

“是的,很感興趣!”我點點頭。

秋桐又想了下,點點頭,說:“你那天的玩笑話或許真的要應驗了。”

“什麽玩笑話?”

“那天我和你和還有季主任吃飯的時候你說的玩笑話啊,你說希望能有一天和季主任一起共事。”秋桐說。

我一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難道你不知道我們集團的紀委書記年齡快到了嗎?”秋桐說。

“這我知道……難道,你的意思是說季主任有可能調到我們集團來任紀委書記?”我說。

“是的,我有這個預感!”秋桐點點頭。

“為什麽有這個預感?”

“因為你和關部長談話的內容!因為你和關部長說起的我和你還有季主任的關係以及你對季主任的評價!”秋桐微笑著說:“當然,還有直覺!”

“這,不會吧,關雲飛是管宣傳的,又管不到紀委,也管不到組織部。”

“你自己說的那句話又忘記了,關雲飛是市委常委……不錯,他是宣傳部長,他管不到紀委和組織部,但是,他在常委會上有發言權,他可以要人……要人總可以吧,建議總可以吧。”

我點點頭:“假如你的預感是正確的,那麽,關雲飛和季主任似乎並不熟悉,沒有什麽特別的關係,他為什麽會要季主任來我們集團擔任紀委書記呢?”

“這個道理你該明白!”

“我不明白,你給我說!”

“你又霸道了,怎麽對領導這樣說話呢?”秋桐衝我瞪眼,嗔怒地看我。

我笑起來:“那就請領導明示。”

秋桐抿嘴一笑:“這還差不多……一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關部長一定是看中了季主任的人品正,通過你初步了解後,他肯定還會通過一些別的渠道深入打聽季主任的情況;二來,這就又要說到官場鬥爭常用的武器。”

“什麽武器?”

“製衡!”秋桐的語氣很幹脆。

“製衡?”我看著秋桐。

“是的。”秋桐點點頭。

我似乎有些明白秋桐這話裏的意思了,現在集團的紀委書記這就快要退了,現在他基本是誰也不得罪,在得過且過熬日子,對孫東凱是言聽計從,基本是什麽都不作為,完全成了孫東凱的傀儡。這當然是關雲飛所不希望看到的。

而按照季主任這個人的人品和性格,他來集團擔任了紀委書記,還是黨委成員,還是從上麵下來的,他會對孫東凱那麽恭順那麽聽話嗎?

關雲飛一定是看中了季主任的這一點。秋桐也一定是想到關雲飛會利用季主任的正直和耿直把他弄到集團來製衡孫東凱所以才會如此判斷。

而關雲飛如果真的想把季主任弄到集團來幹紀委書記,那麽他的目的是顯而易見的,他是要逐步對孫東凱看起來似乎正一天天牢固的權力結構進行滲透,在孫東凱的眼皮子下麵設置一道防火牆,甚至,他是想以此來加強秋桐的力量,借助秋桐和季主任這兩個正義的力量來加大對孫東凱製衡的力度。

因為在目前看來,立刻往集團安插總裁和總編輯兩個正縣級的職位似乎還不現實,那麽,僅憑秋桐這個非黨委成員的集團內部糧票來製衡孫東凱,似乎顯得力量有些薄弱,一旦將季主任安排進來,在集團黨委內部無疑會加大會孫東凱的牽製,在集團內部也會對忠於孫東凱的那些中層力量增加約束力,讓他們不敢肆意妄為。

同時,這個季主任和關雲飛從來就沒有什麽密切的來往,不是關雲飛的人,關雲飛完全利用集團現任紀委書記即將退下來的機會可以打著公事公辦的名義給市委書記光明正大提建議,在常委會會上公開提建議。

安排一個副縣級的人選,而且還是新老交替,對市委書記來說是小事一樁順水推舟。而且,市紀委是副地級級別,紀委內部的各個部室本來就是副縣級,季主任也不等於是提拔,是平調。這樣操作,基本是不會有什麽障礙的。

因為看不出季主任和關雲飛有什麽關係,雷正也是不好反對的。孫東凱更是沒有資格去抗拒,按照他的級別,他隻有接受的份。

當然,這對季主任來說是好事,當一個集團的黨委成員紀委書記當然比當一個部門的主任要好多了,雖然是平級調動,但平級之間,意義又不同。

而秋桐能通過我和關雲飛之間簡單的對話能預感到這些東西,說明她對官場的人事感覺是極其敏銳的,到底她是幹過多年人事工作的。

感覺得出,秋桐似乎對關雲飛想利用自己做事做人的風格和性格來製衡孫東凱的意圖也是有感覺的,隻是故作不知不在我麵前明說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