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幼梅這一問,可使得這當今江湖三大的三位首腦人物,臉色齊都一變,半晌答不出話來。

同時,也使酒樓上的其他武林人物,包括江湖三大中的手下人在內,一齊為之蹙起了眉峰,並將視線集中投射在上官玄等三人臉上。

本來,這情形,也難怪一般人會感到大驚小怪。

試想:江湖三大中的首腦,是何等人物?平常,這三位中,任何一人跺跺腳,也能使整個江湖顫動,像這樣的人物,他們的上頭,居然還有所謂“貴上”,而這位“貴上”

偏偏又是名不見經傳的人物,這情形,豈不令人困惑不解!

上官玄等三人臉色接連數變之後,還是由柳伯倫訕笑著答話道:“少俠說笑了,俺們三人,也算是各霸一方的首腦人物,又怎會有什麽‘貴上’的……”

周幼梅冷然截口道:“那麽方才上官玄所說,拚著‘自請處分’的那幾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這一問,可使得平常口若懸河的柳伯倫,也不禁為之訥訥地道:“這個……

可……可得……”

總算他頭腦反應夠快,心頭一急之下,居然急出靈感來,連忙話鋒一轉說道:“上官神君,你方才說的‘自請處分’,是否指對令師而言?”

上官玄冷然接道:“這問題我拒絕答複,柳莊主,你也不用管,看看他能否把咱們三個吃下去!”

周幼梅淡淡地一笑道:“也許有一天,會有人要吃你們的肉,剝你們的皮,但卻決非我梅小民……”

柳如眉由乃父背後擠出,截口接道:“梅少俠指的人,可是林誌強?”

“不錯。”周幼梅正容接道:“據我所知,江湖三大中,隻有貴莊對林少俠,還在敵友未定之間,如果柳姑娘能一秉初衷,對林少俠愛心不渝,並好好運用你的影響力,則不久的將來,貴莊當可免除這一場浩劫……”

柳如眉再度截口問道:“梅少俠,林誌強現在何處?”

周幼梅正容如故地接道:“柳姑娘,隻要你能記住我的話,你的心願,必然如願以償,但目前,卻不能與林誌強見麵。”

不等柳如眉答話,立即目光一掃上官玄等三人,沉聲說道:“我不吃你們,也不難為你們,但你們三個,必須率領你們的手下,立即滾開,滾得遠遠的!”

“娃娃好大的口氣!”梯口適時出現一位黑衣蒙麵婦人,冷笑一聲道:“如果他們三個不‘滾’呢?”

周幼梅眉梢一揚,披了披嘴唇道:“除非你能替他們撐腰,否則,那是他們自討苦吃!”

這位黑衣蒙麵婦人,就是曾經在南昌城中,與林誌強打過交道並贈送林誌強信物的那一位。

但目前,這酒樓上所有正邪群豪中,似乎都沒人認識她,隻有柳如眉一人,對她那身材輪廓,略有似曾相識之感而已。

黑衣蒙麵婦人那透過幛麵絲巾的冷厲目光,凝注周幼梅半晌之後,才點點頭道:“年紀輕輕,能有這一份身手,委實值得自豪,自傲!”

一頓話鋒,又輕輕一歎道:“也許咱們之間,難免一搏,不過卻不是今宵…

…”

周幼梅答問道:“幫手還沒到齊?”

黑衣蒙麵婦人幛麵絲巾微微一揚道:“隨你怎麽想都行。”

接著,轉身向著上官玄等三人,左手做蘭花狀,微微晃了一晃道:“三位明白了嗎?”

上官玄等三人同聲恭應道:“明白了。”

“那麽,”黑衣蒙麵婦人揮手接道:“你們立即離去,另候指示。”

“是……”

這三位,恭應著舉手一揮,當先向樓下走去,其餘群豪也紛紛起立相隨,霎時之間,這偌大一間酒樓,已隻剩下寥寥一二十人。

周幼梅目注黑衣蒙麵婦人,淡淡地一笑道:“看情形,你就是那個什麽公冶如玉了?”

黑衣蒙麵婦人默然凝注周幼梅,但周幼梅耳中,卻聽到一絲細如蚊蚋,卻是清晰無比的語聲道:“娃兒,別口沒遮攔的,我要是公冶如玉,你還有命在!”

周幼梅方自眉梢一軒,耳中傳音又起道:“別以為你身手不弱,娃兒,在公冶如玉的麵前,你還差得太遠了哩!”

不等周幼梅再有甚反應,那黑衣蒙麵婦人,立即冷笑一聲道:“我根本不知道公冶如玉是什麽人,你可別自作聰明!”

有了方才的傳音,周幼梅心知對方此舉必有深意,於是順著對方的語氣問道:“那你是什麽人?”

黑衣蒙麵婦人猶豫有頃道:“我是什麽人,你最好是莫問。”

周幼梅一蹙眉峰,注目接問道:“江湖上三大中的首腦,又怎會聽你的話?”

“這是我個人的秘密。”黑衣蒙麵婦人冷然接道:“我沒工夫同你糾纏,娃兒,如果你自信有種,明晨黎明時分,我在……”

以下的話是以真氣傳音說出,旁人沒法聽到,隻見周幼梅傲然點了點頭道:

“好!我準時到!”

黑衣蒙麵婦人,幛麵絲巾一揚,冷冷一笑道:“有種!

好!再見……”

話聲未落,人影一閃,業已穿窗而出。

周幼梅目注那黑衣蒙麵婦人消失夜空,眉峰緊蹙,默然不語。

半晌,才緩步走向金石堅與周一民的座位前,金、周二人連忙含笑起身,同聲說道:“梅少俠請坐。”

周幼梅朝乃父投過歉意的一笑,連忙笑道:“不敢當!

二位前輩請坐!”

三人重行人座之後,周幼梅目光微掠金石堅與周一民二人,神色一整道:

“二位前輩,此間非談話之所,咱們得換個地方才好。”

“好的,好的。”金石堅連連點首接道:“夥計,算賬……”

頓飯工夫之後,這三位已租了一艘烏篷小船,直放大江之中。

說來也真令人費解,這艘烏篷小船,既不上行,也不下駛,卻盡在江中兜著圈子,那情形,就像是一艘夜間作業的漁船似地,一直在那浩**江中晃**了個把更次之後,才扯上滿帆順流向下遊駛去。

當夜,黎明之前,周幼梅悄然出現在宜昌城北郊,一座破廟之前,她,微一猶豫之後,才向著破廟中揚聲說道:“閣下,我已經來啦!”

遠處,夜空中傳來一聲輕笑道:“你很守時,比我還來得早一點。”

話到人到,香風一閃,周幼梅麵前,已多出一位黑衣蒙麵婦人,她,向著周幼梅笑了笑道:“這破廟中,可能空氣不太好,咱們還是改去廟後的竹林中一談,可好?”

周幼梅點點頭道:“好,悉聽尊便。”

黑衣蒙麵婦人一麵前行帶路,一麵卻是頭也不回地笑道:“你可別在後麵暗算我。”

周幼梅笑了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背地暗算婦人女子!”

黑衣蒙麵婦人“格格”嬌笑道:“你,瞧不起婦人女子?”

周幼梅漫應道:“那倒不是。”

“那還差不多。”黑衣蒙麵婦人扭頭笑了笑說道:“我以為你插上幾根羽毛,學學公雞叫,就忘記自己是誰了哩!”

周幼梅不由心頭一震地,呆了一呆道:“你……”

這時,兩人已走到廟後的竹林中,黑衣蒙麵婦人止步截口笑道:“丫頭,我怎麽樣?”

周幼梅目光深注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女扮男裝的?”

黑衣蒙麵婦人低聲笑道:“我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哩!”

接著,她已先行就地坐下,指著身前的空地,含笑說道:“丫頭,先坐下來,咱們慢慢談。”

周幼梅在她對麵坐下之後,才注目問道:“先說,你是怎樣知道我是女扮男裝的?”

黑衣蒙麵婦人徐徐揭F幛麵絲巾,現出一張鵝蛋似的俏臉,嫣然一笑道:

“這就是女人同男人不同的地方,女人比較心細,而男人卻都是粗心大意的,所以,你能瞞過臭男人的眼光,卻逃不過女人的觀察……”

周幼梅呆呆地注視著她,不禁脫口“啊”道:“你好美。”

不錯,這黑衣婦人,委實美得很,麵部輪廓之美,與耳目口鼻等之安排,固然是沒得話說,連膚色也是白裏透紅,尤其是在一身黑衣的襯托之下,更顯得瑩白如玉,令人嫉妒。

黑衣婦人笑道:“姑娘謬獎了,已經是老太婆啦!還能淡什麽美不美的。”

周幼梅笑道:“就因為你是老太婆了,所以才要戴著絲巾?”

“是啊!”

周幼梅接道:“可是。照我的觀察,你最多才不過三十三四歲,正是女人發揮成熟美的黃金時代呀!”

黑衣婦人抿唇一笑道:“年紀輕輕的,倒蠻會奉承人……”

她口中說得謙遜,但卻禁不住眉飛色舞,滿臉都是歡愉神色。

是的,愛與讚美,是滋潤女人心靈的兩大元素,這黑衣婦人雖然不是平凡女人,在這一方麵,卻也不能免俗。

她微頓話鋒,才淡笑著接問道:“姑娘,我方才所說的話,對不對?”

周幼梅愣了愣道:“什麽話啊?”

黑衣婦人接口道:“就是那女人比男人要細心的問題。”

周幼梅“哦”了一聲,笑道:“那也不盡然,我也曾同柳莊主的女兒打過交道,可是,那位柳如眉姑娘,就不曾瞧出我什麽破綻來。”

黑衣婦人笑道:“那可不能相提並論,你要知道,柳如眉還是一位黃花大閨女,對你這個‘臭男人’,自然不便特別注視,才被你瞞過了。”

周幼梅點點頭道:“你的話,好像頗有道理。”

微頓話鋒,又注目追問道:“夫人,你究竟是什麽人?”

黑衣婦人笑了笑道:“先別談這些,且讓我告訴你,我究竟知道你多少秘密。”

周幼梅不由苦笑道:“也好,我洗耳恭聽。”

黑衣婦人臉色一整道:“你同林誌強,有著深刻的淵源,對嗎?”

“可以這麽說。”

“令師,十之八九是古若梅……”

周幼梅身軀一震,截口接道:“你!”

黑衣婦人連忙止住她說道:“別緊張,至少我不是你的敵人。”接著,又目光深注地問道:“方才,你是奉師命開導金石堅和周一民二人,教他們暫時避避風頭,可是嗎?”

周幼梅點點頭道:“不錯。”

黑衣婦人美目深注地問道:“林誌強是被令師帶走了?”

周幼梅默然點首,黑衣婦人輕輕一歎道:“這小子,總算否極泰來,但願他今後一帆風順,重整林家堡昔日雄風。”

話鋒微微一頓,才以非常誠懇的語氣接道:“如果你不以為我是壞人,我希望先知道你是誰?”

周幼梅略一沉思,才一挫銀牙道:“我姓周,家父上一下民。”

黑衣婦人“哦”了一聲道:“原來你就是周一民的掌珠。”

接著,又微微一怔道:“怎麽?你連令尊也要瞞著嗎?”

周幼梅苦苦一笑道:“我有不得不瞞他老人家的苦衷。”

黑衣婦人笑了笑,問道:“是否令尊禁止你同林誌強來往?”

周幼梅輕輕一歎道:“也可以這麽說……”

接著,她將與林誌強的婚約,以及乃父對林誌強的態度,扼要地說了一遍。

黑衣婦人正容說道:“周姑娘,你這種信守不渝,擇善固執的精神,不但使我由衷地敬佩,也使我非常感動,但願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也好為這江河日下的澆薄世風,樹立一個良好的楷模。”

“謝謝您的誇獎!”周幼梅幽幽地一歎道:“但願如此。”

稱呼上由“你”而變成了“您”,足見周幼梅對這黑衣婦人,不但有了好感,也有了敬意。

黑衣婦人頗為關切地注目問道:“周姑娘,林誌強是否同你談過他二叔的下落?”

周幼梅搖搖頭道:“談過,他很為他二叔的傷勢擔心。”

“他也不知他的二叔,被誰救走?”

“是的,他隻知道救走他二叔的,是一位青衣蒙麵婦人。”

周幼梅一頓話鋒,又若有所悟地一“哦”道:“那位救走林二俠的人,是否就是您?”

黑衣婦人俏臉上,充滿了失望神色,搖頭苦笑道:“如果是我救走了林二俠,我還會拐彎抹角地向你打聽嗎?”

周幼梅目光探注著,欲言又止。

黑衣婦人苦笑道:“你是否想知道我的來曆?”

被人家一言道中了心事,周幼梅不由訕然一笑道:“是的。”

黑衣婦人沉吟半晌,才喟然一歎道:“這些年來,連我自己,也幾乎忘了我是誰了,借這機會,同你談談也好。”

微頓話鋒,才沉思著接問道:“姑娘是武林世家子弟,當知道江湖上所謂‘三莊、二堡、一神君’的傳說?”

周幼梅點點頭道:“是的,我都聽說過。”

黑衣婦人幽幽地一歎道:“那麽,你該知道,如今業已煙消雲散的文家堡堡主,曾經有一位胞妹……”

周幼梅不由截口訝問道:“難道您就是當年文堡主的令妹‘玉觀音’……”

“是的。”黑衣婦人長歎著接道:“我就是文素瓊,也是林永年名義上的妻子。”

“名義上的妻子?這話怎麽說?”

文素瓊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說……”

這時,東方已現出魚肚白色,文素瓊目蘊淚光,仰首凝注天際曉星,幽幽地一歎道:“當時,文、林兩家聯婚是一件轟動江湖的大喜事,可是,洞房花燭之夜,所發生的怪事,直到如今,我還是想不明白。”

周幼梅接問道:“那是怎樣的怪事呢?”

文素瓊輕輕一歎道:“說來也很簡單,那就是從洞房花燭夜起,接連三夜,林永年都是獨坐一旁秉燭觀書,直到天明。”

周幼梅不禁脫口問道:“那是說,你們洞房不曾同床……”

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妥,而陡地頓住,盡管她此時是喬裝改撈的假男人,那“俊”臉上,也沒來由地飛上兩朵紅雲。

幸虧文素瓊正沉緬於往事中,並沒注意這些,隻是微微點首道:“是的。”

周幼梅訕然一笑道:“當時,您沒問過林二俠?”

文素瓊不由苦笑道:“當時那情形,如果換上你,你會問他嗎?”

不等周幼梅開口,又輕輕一歎道:“不過,如今我卻深悔當初沒問個明白。”

周幼梅注目接口問道:“以後,你們是怎麽樣分手的?”

文素瓊道:“三天之後,他們倆兄弟,都先後神秘地走了,而且過了一個月,都杳無音訊,於是,我一氣之下,也離開了林家堡,像你一樣,女扮男裝,在江湖上晃**,”

話鋒微微一頓,才輕輕一歎道:“當然,我的晃**,並非完全沒有目的,我希望能找著他們兩兄弟中的任何一人,問出個所以然來。”

“可是,經過三年的瞎闖,我連他們的影子也沒看到,而不幸的消息,卻接連傳來。”

周幼梅接問道:“就是文、林兩家,先後被仇家所毀的消息?”

文素瓊點點頭道:“是的,也包括林家老大林大年被襲擊身亡的消息。”

周幼梅苦笑問道:“就是沒有林二俠的消息?”

文素瓊也苦笑道:“是的,一直到約莫一個月之前,才有江湖三大間傳出林永年隱居南昌的消息,可是,等我趕到南昌時,卻陰差陽錯,又遲了一步,林永年已被一個神秘的女人救走了。”

周幼梅輕輕一歎道:“據我所聽說的,那位林二俠,是一位到處拈花惹草的風流人物。”

“不錯。”文素瓊同感地點頭道:“這些,我也聽說過。”

周幼梅笑了笑道:“咱們之間的稱呼,是否該改一下了?”

文素瓊含笑著問道:“你說,該怎樣改呢?”

周幼梅沉思著接道:“叫您二嬸,如何?”

“不妥當。”文素瓊接道:“這有兩個原因,第一,你與林誌強還沒成親!

第二,我和林永年之間,不過是掛名夫妻,如今更是事過境遷,連掛名夫妻也不存在了。”

周幼梅首先是“俊”臉一紅,接著卻苦笑道:“那麽,叫您阿姨如何?”

文素瓊點點頭道:“這個,我不反對。”

接著,又抿唇笑道:“從現在起,我就托大叫你丫頭,或者是幼梅了。”

周幼梅笑道:“當然可以,誰教我是晚輩哩!”

文素瓊也笑道:“晚輩有什麽不好,占便宜的總是晚輩,像我,想做晚輩,也找不到適當的對象哩!”

周幼梅“哦”了一聲道:“阿姨,有個例外,在林誌強麵前,或者是公共場所,您可不能叫我‘丫頭’或‘幼梅’。”

文素瓊笑問道:“那該叫你什麽呢?”

周幼梅正容接道:“在上麵兩種情況之下,我是梅小民的身份,您叫我小民好了。”

文素瓊也正容問道:“在那傻小子麵前,你打算瞞到幾時?”

“這個……”周幼梅笑了笑道:“我還沒想過,總之,要看以後的情形而定。”

文素瓊輕輕一歎,沒接腔。

周幼梅沉聲問道:“阿姨,您同公冶如玉的關係,是否可以告訴我了?”

文素瓊長歎一聲道:“這事情,真是說來話長,而且,又得從頭說起啦。”

周幼梅笑了笑道:“好在才剛剛天亮,慢慢說也不要緊。”

文素瓊略一沉思之後,才娓娓地接道:“方才,我已說過,當林大年兄弟,先後神秘出走之後的一個月,我也離開了林家堡。

“當時,我憑著家傳武藝,又有好事之徒所贈送的‘玉觀音’的綽號,不知天高地厚,自信武功人品,都是上上之選了……”

周幼梅截口笑道:“阿姨,您當時的武功,我不敢說,但人品是上上之選,那是毫無疑問的。”

文素瓊瞪了她一眼道:“丫頭,你要油嘴滑舌的,我就不說了。”

周幼梅笑道:“好!從現在起,我隻聽不說,該行了吧?”

文素瓊笑了笑道:“好在我當時是一身男裝,目的又隻在暗查林永年的下落,決不多管閑事,所以最初幾年之內,倒是平平淡淡地,沒出過什麽事情。”

“可是,當文、林兩家,相繼遭劫之後,江湖上的情形變了,而我的性情,也變得非常急躁……”。

周幼梅忍不住又插口道:“於是,不久就出了事情了。”

“是的,”文素瓊點點頭道:“就在一次管閑事的搏鬥中,遇上上官玄的手下。”

頓了頓話鋒,才注目接道:“你知道,文、林兩家,都是毀在上官玄手中,我也是文家一分子,盡管人單勢孤不能複仇,但遇上他們的手下自然下手不留情,何況他們還在做著傷天害理的壞事哩!

“可是,我殺了那歹徒之後,卻受到三個高手的圍攻,一場血戰,我不但泄漏了女兒家的身份,也失手被他們所擒……”

周幼梅“哦”地一聲道,“結果是公冶如玉夫婦救了您?”

文素瓊瞪了她一眼道:“丫頭,你就是喜歡賣弄聰明!”

周幼梅嘟著小嘴道:“我不過是這麽猜想嘛!”

文素瓊笑了笑道:“你猜對了一半,救我的是公冶如玉的丈夫百裏源,而不是他們夫婦兩人。”

接著,又輕輕一歎道:“令師當同你說過,百裏源夫婦,都是色中餓鬼,當時,我既然落在百裏源手中,這結果,你也可想象到啦!”

周幼梅不禁脫口“啊”道:“那是說,從那時起,您就成了百裏源的夫人;”

文素瓊苦笑道:“不是夫人,是外室。”

接著,又輕輕一歎道:“幼梅,你想想看,盡管當時我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但怎麽說,都是孑然一身的一個弱女子,何況又已落在上官玄的手中,那是除了難免受辱之外,也是絕無生還之理的,你說,是也不是?”

周幼梅點點頭道:“不錯。”

文素瓊幽幽地一歎道:“當時,我心感百裏源的救命之恩,又正值自己情場失意,茫然無主之下,加上百裏源那一番甜言蜜語和小殷勤,和他那足能使任何女人迷戀的儀表……對了,百裏源和公冶如玉,都是天生的尤物,這一點,可能令師沒同你說過吧?”

周幼梅道:“是的,家師僅說那兩個都是壞人。”

文素瓊苦笑道:“不錯,他們都是壞人,可是,由外表看來,他們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也比任何人都要容易使人親近。”頓住話鋒,又苦笑著接道:“幼梅,你想想看,在這些情況的綜合之下,我還能有選擇的餘地嗎!”

周幼梅輕輕一歎之後,才注目問道:“阿姨,那公冶如玉不嫉妒您?”

“嫉妒?”文素瓊長歎一聲道:“在他們這一對狗男女心中,哪有這種情*!”

周幼梅嘴唇張了張,卻是欲言又止。

文素瓊沉思著接道:“當然,我也有我的打算,我要百裏源教我武功,以便向上官玄複仇,因為,當時百裏源的武功,實在太高明了。”

周幼梅注目問道:“阿姨,您目前這一身神奇莫測的武功,就是百裏源所教給您的?”

“不是教給我”文素瓊一挫銀牙道:“是用我父母所遺清白之軀,交換得來的。”

周幼梅輕輕一歎道:“那是說,百裏源還是不太信任您?”

文素瓊苦笑道:“不錯,但他表麵上,卻做得非常漂亮,在所有外圍人物中,我算是地位最高的了。”

“那麽”周幼梅笑道:“阿姨‘官’拜何職?”

文素瓊漫應道:‘沒什麽職位,但卻是等於百裏源的私人代表,某些事情,可以全權處理。”

周幼梅笑問道:“這私人代表,是否有甚信符?”

“沒有。”

“那您平常如何去執行任務呢?”

文素瓊含笑反問道:“方才,你看到我在宜昌城中向上官玄等三人所打的手勢嗎?”

周幼梅點點頭道:“看到了。”

文素瓊笑了笑道:“那就是我代表百裏源執行任務時的暗號,他們私下裏,都叫我‘雲霧夫人’……”

“‘雲霧夫人’?”周幼梅截口問道:“那是什麽意思?”

文素瓊淡淡地一笑道:“那是說,他們始終看不到我的真麵目。”

周幼梅注目問道:“您一直蒙著絲巾?”

“是的。”

“上官玄是否知道您的真實來曆?”

文素瓊接道:“到目前為止,知道我真實來曆的,還隻有百裏源、公冶如玉那一對狗男女。”

周幼梅沉思著接道:“那麽,對於上官玄,您為何遲遲不下手?”

文素瓊道:“那是因為我同百裏源之間,訂有君子協定,目前上官玄這批人,還有利用價值,一旦進入‘狡兔死走狗烹’的情況時,我就可以便宜行事了。”

周幼梅注目接問道:“阿姨,上官玄等人,是否也獲得百裏源的傳授?”

文素瓊道:“那是必然的事,不過在這一對狗男女尚未公開活動之前,不許他們炫耀而已。”

周幼梅道:“阿姨,他們那組織,是什麽名稱?”

文素瓊道:“據我所知,目前名稱還沒定。”

接著,又淡淡地一笑道:“其實,那是很簡單的事,隻等他們心目中的敵人鏟除了,隨便定個什麽幫,或什麽教的,不就行了嗎?”

周幼梅含笑接道:“他們心目中的敵人,該是家師和師公二人了?”

文素瓊微微點首道:“是的,也可能另外還有。”

“另外還有?”周幼梅訝然問道:“那是什麽人?”

文素瓊道:“有些事情,他們還瞞著我,所以,他們心目中的另一強敵,我就沒法知道了。”

周幼梅沉思著喃喃自語道:“看來,可能師祖仍然健在,並已逃脫他們的魔掌了?”

文素瓊怔了怔道:“對!這倒是大有可能。”

話鋒微微一頓,又注目問道:“丫頭,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周幼梅微一沉思道:“目前我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江湖三大既已全部被百裏源夫婦所收,為何柳伯倫與上官玄、冷無垢之間,似乎還在勾心鬥角?”

文素瓊笑道:“真是孩子話,丫頭,這就是所謂利害衝突呀!誰不想將‘政敵’鏟除,以便在主子麵前,大權獨攬哩!”

不等對方開口,又含笑接道:“好!咱們的話題,到這兒為止,見到令師時,請代為致意,容有機會時,我當去拜望她。”

周幼梅含笑點首道:“好的,我先代家師衷心地歡迎您。”

文素瓊重行蒙上幛麵絲巾,起身說道:“幼梅,昨天,我偶然聽到一個消息,七省巡按文大人,日內將蒞武昌,可能有人會對他采取不利行動……”

周幼梅不由截口問道:“那是些什麽人?”

文素瓊道:“據我判斷,極可能是被文大人鐵腕所懲治的前任兩湖總督莫榮,所勾結的武林敗類。”

微頓話鋒,神色一整說道:“幼梅,文大人是一位難得的好官,這事情,咱們既然知道了,決不能坐視不管。”

周幼梅接問道:“阿姨之意,是要親自去……”

“不!”文素瓊截口接道:“我的意思,是由你去跑一趟。”

周幼梅眉峰一蹙道:“可是,我還要趕往家師處哩!”

文素瓊道:“晚幾天去見你師父,又有什麽要緊!”

周幼梅隻好苦笑道:“那麽,阿姨您呢?”

文素瓊輕輕一歎道:“我,還要繼續去找尋林永年的下落。”

“好!我答應您跑一趟武昌。”周幼梅無可奈何地一笑道:“阿姨,您也真是,這麽多年都挨過來了,又何必急著這幾天去找哩!”

文素瓊幽幽地一歎道:“我一輩子青春,等於是毀在他手中,心中疑團不解,我始終寢食難安,以往,我不知道他的生死,倒也罷了,如今既然知道他還活著,我真恨不得立即找到他,問出一個所以然來。”

周幼梅喟然長歎,沒接腔。

文素瓊向她點點頭道:“幼梅,我走了;你要多多保重……”

這是周幼梅與文素瓊分手後的第二天。

地點是巫山十二峰中的朝雲峰旁,一座破敗的山神廟中。

時近黃昏,這破敗的山神廟中,卻一反以往的冷落和淒清,不但有粗獷的豪笑聲,而巳還有令人垂涎欲滴的酒肉香,隨風四溢。

天還沒全黑,廟中已燃起四支鬆油火把,本來是蛛網塵封的大廳,也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地麵上,擺著大盤的雞鴨魚肉,也擺著大碗的好酒,四個服色各異的漢子,正圍坐地麵上,邊飲邊談。

這四位中,一個就是百裏源、公冶如玉手下的那個什麽令主吳化文,一個是“巫山雙煞”中的老大歐陽永,另兩個,一為年約三旬的灰衫文士,一為兩鬢斑白的黑衣老者。

這四人中,似乎以吳化文和那個年紀最輕的灰衫文士,地位最高,因而使得歐陽永和那黑衫老者二人,都諂笑著,頻頻舉杯敬酒。

歐陽永敬過一碗酒之後,又滿臉堆笑地道:“二位令主不肯光臨蝸居,而在這山神廟中,委實太過簡單了。”

歐陽永是“巫山雙煞”中的老大,這巫山地區,自然是他的老家,也就怪不得他有這種謙遜說法啦!

而且,由這話中顯示,那位年紀最輕的灰衫文士,也是一位令主,當然也是公冶如玉與百裏源夫婦的得意弟子!

打仗還是弟子兵,以自己的得意弟子,充任親信幹將,這倒委實是可靠的辦法。

吳化文淡淡地一笑道:“歐陽老大,隻要你所料不差,讓俺們兄弟建此殊勳,那就比好好招待俺們一頓,更感盛情了。”

歐陽永口沫四濺地說道:“令主,隻要傳說不誤,點子們真要入川,這兒,可是必經之路。”

吳化文沉思著說道:“傳說是不會錯,怕的是他們會另行繞道,因為當他們離開荊州時,是故意繞道荊州下遊,於半途中神秘失蹤的。”

黑衫老者接道:“令主,據說那個姓梅的小子,後來又在宜昌城中出現過?”

吳化文點點頭道:“不錯,委實有此消息。”

歐陽永笑道:“既然點子們又回到宜昌,足證他們還是要人川,令主,屬下敢保證他們必然會走這條路。”

“但願如此。”吳化文目光移注那灰衫文土,笑了笑道:“三弟,咱們師兄弟中,以你的成就最高,如果古若梅真要走上這條路,那就得看你的了。”

灰衫文士一挑劍眉道:“二師兄怎能隻長他人誌氣,我就不信憑咱們兄弟的力量還對付不了一個老太婆!”

吳化文道:“三弟,話不是這麽說,古若梅的功力,已委實不可輕視。”

接著,又訕然一笑道:“說句不怕三弟你見笑的話,如非湊巧,半路上碰上她,我一個人,還真不敢攔截她。”

灰衫文士笑了笑道:“她再強煞也不過是一個人,在好漢敵不過人多的原則之下,我不信他們能逃出咱們的手掌。”

“不!”吳化文接道:“三弟,還有一個梅小民,他的身手,也並不比咱們差上多少。”

灰衫文士笑道:“二師兄,請別忘了,咱們也還有二十多個得力手下。”

吳化文蹙眉接道:“最好是老大和老四也能及時趕來,事情就好辦了。”

灰衫文士不由哈哈大笑道:“如果恩師也能及時趕來,不是更好嗎!”

吳化文苦笑道:“恩師處,雖然也已專函呈稟,但路程太遠,不可能趕到。”

灰衫文士笑了笑道:“老大與老四,是怎樣通知的?”

吳化文道:“用的是飛鴿傳書,一兩天內,當可趕到。”

灰衫文士一舉酒碗道:“喝酒!”

四人對飲一碗之後,歐陽永又立即將空碗斟滿。

吳化文搖搖頭道:“歐陽老大,不必再添酒了,萬一點子趕來……”

灰衫文士連忙截口笑道:“二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毛病,酒喝得越多,廝殺起來才越有勁,所以,你們可以不必添,但我卻是非添不可。”

“好,添!添!”吳化文苦笑道:“你盡管放量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