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坑

我做了一個夢,對,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裏,我身穿老虎條紋的性感小皮裙,腳踩漆黑發涼的尖頭小皮靴,幹盡天下惡事,最終被壓在一座像手掌一樣的大山下,受盡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但求……但求……

“嗯……”

但求身上這大姐能將手鬆一鬆。

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在從前的員外府,不在後來的土匪寨,更不在理應暫居的以來客棧。入眼皆是春/色無邊的畫兒,鼻尖盡是胭脂水粉的香,我迷茫得不知身在何處,可再一轉臉,見了依偎在我懷裏衣不蔽體的紅茗——那個銷魂一聲“嗯”的主人,便瞬間了然了一切不想承認的真相。酒後亂性麽?我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該是對不起了誰,思索半晌,才可恥地發現,遇到這種事,這輩子連個對不起的人都沒有,何其憂傷。

“嗯……”紅茗睡得很熟,即使她已經兩次從鼻腔裏發出惹人誤會的聲響。我覺得我該是沒對她怎麽樣,畢竟像我這般正直純潔的人,就算是酒後亂性,也不會亂到一個女人身上……或許吧,雖然我曾經認識那個叫Frieda的極端女人,現在又認識了無所畏懼的半仙兒常問夏,難保潛意識裏會不會因她們的所作所為對女人間的□□產生理所應當的錯覺,但幸好有一點始終不容忽視,那就是,我還端端正正地穿著中衣!

我想這是我當前糊塗的腦袋所能想到的事情裏最值得慶幸的一樁。

悄悄地,輕輕地,安安靜靜地,我將她赤果果的手臂從肚子上挪開,又賊得跟偷/情完畢似的翻身下床,從地上撿起石頭那身差點被我當擦腳布踩來踩去的難看的男人衣裳往身上套。

“咦?小相公,你賬還沒付呢,怎麽就急著想走了?”

“賬?”我瞪著眼,腰帶都捆不好了,斜眼看向悠悠轉醒卻瞬間妖氣全開的某大姐,要不要這樣?從暗袋裏掏出最後的五兩銀子,我擱在她桌上:“多出來的一兩銀子,不用找了。”石頭說過,陪酒是四兩一人。我也不知道這貨去了哪兒,若是跟我一般睡窯子了,大不了我回客棧拿了銀子再替他還上。想來他若是當真留宿,四兩銀子都不夠。

“嗬嗬,小相公這開的是什麽玩笑。四兩銀子是陪酒錢。”她佯裝委屈地從被窩裏摸出一根破破爛爛的黑布條,啲溜在手裏晃呀晃,眼熟得不得了:“奴家都陪你睡一夜了,瞧,發帶尚且留在奴家**,被窩還熱著呢,小相公你就想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要賴賬了麽?”

“但……但我們什麽都沒做啊!!!你也早知道我是個女的了!!!”我披頭散發還忙於辯解,汗都留了一額頭。紅茗卻依舊甩著我那條隨便扯來的黑發帶,可惡地笑道:“就算咱這兒是客棧,小相公睡了一夜,也該給房錢的,更何況咱這兒是窯子,按人按夜算錢,做一次還是做十次,都是一個價,難不成一次不做,就不用花銀子了?那街上的乞丐都要睡奴家房裏來咯。”

雖然依舊很想賴賬,但她這話實在不無道理,我覺著自己連辯解的餘地都沒有,難不成還怪她們見我醉酒卻硬是讓我在這兒留宿沒將我扔到大街上去?哎,生活艱難,大家都是混口飯吃。

“那你說,要多少銀子,在這兒睡一夜。”自以為明智地,我選擇了妥協。

“其實也不多,十兩銀子,還有另一位小相公,他醉得糊裏糊塗的,夜裏睡得好好的突然撒起酒瘋來了,砸壞了絳兒房裏三個古董花瓶,還硬生生又叫了兩個姑娘來陪,真正是好勁道。折算起來啊,嗯,五十兩。加上你的花費,你二人總共六十兩。”

“哈?!”我哪有這麽多錢?這回我從山寨出來也就帶了十五兩,按我現在的收入水平,已是我好幾個月的工錢了,現在就算準我回了寨子挖了我的小金庫出來,也還不起啊!

“那個,好姐姐,他歸他,我歸我,能不能不放一塊兒算?我身上總共也就這五兩銀子,不如你派個人隨我回客棧一趟,我將剩下五兩填上。”

“那可不行啊小相公。”她搖搖頭,說出的話好是讓人絕望:“不是姐姐我為難你,隻是你那朋友早你半時辰就走了,還給你留了封書信。我也不識字,你自個兒去看吧,就在梳妝台上。”

我太陽穴一陣一陣抽,抽得頭昏眼花,隻覺得那空空如也的白皮兒信封上,憑空出現了悲劇兩字。急速地從封套裏取出信紙,抖開,小小一張,上麵的字好比狗爬。

“老子能寫出這些字兒已經是一日之內爬十回白水山一樣不容易的事兒了,你這女人還挑剔個啥?”我腦海中出現幹瘦的石頭一邊摳鼻孔一邊說這番話的場景,不自禁又要止不住對這不仁不義的死東西一腔的憤恨怨懟。

哼!先看看他是怎麽個不仁不義法再說。

【錢銀不足-三日後回寨取來-且耐心等候】

我擦!耐心等你妹的候!!我有錢麽我,還讓我一個女的留在這窯子裏,怎麽過???而且這廝先拿貨銀抵一下會死麽?!平日裏賊心思這麽多,放現在怎麽木得跟個二愣子似的轉不過彎來?偏生還十分狡猾地狠狠坑了我……我去!

“嗬嗬,好姐姐,我想我還得在這兒住上三日,待我那兄弟拿銀子來再走。”我黑著臉笑得怕是臉都扭曲了,估計紅茗在我臉上隻讀出了海岸線一般延綿無際的尷尬,確是一點同情的意思都生不出來:“嗯?你該不會是被賣了吧?這種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事兒我見多了,隻不過像你這樣前半夜來嫖後半夜被賣再過上一夜就要被嫖的,嗬嗬,倒是少見。”她眨眨眼,波瀾不驚。

“他敢!他絕對沒膽子賣了我,姐姐你得信我。”再怎麽說我也是拿了常問夏的令牌恐嚇過那混小子的,他敢將當家指派的人賣進窯子,當真是不要命了麽?

“被賣進來的姑娘啊,都這麽說,最後還不是在這兒安家了?”她起身,膀子光溜溜,隻著了肚兜和褻褲,毫不顧忌地走到我麵前,撈起掛在一旁屏風上的衣服穿起來。

我瞪著她,抿起嘴,掛著眼角開始扮可憐,拿弱得跟個軟妹子似的聲調朝她開口:“姐姐……好姐姐……宇宙超級無敵霹靂好姐姐……”

“……”她無語地看著我,最後還是禁不住地鬆了一點點口,道:“如果隻是你一人的賬,我倒是能偷偷留你幾日也無妨,但還有你兄弟在其他姑娘那兒欠的帳,再加上昨兒夜裏的事情,媽媽都是知道的,所以這事兒,你還是去找媽媽商量的好。”

那個美人老鴇麽?沒想到可悲的我要為這麽囧的事情去見她,而且我一點兒不覺得自己能說動她。

我隨著紅茗吃好了早飯,清粥小菜清淡得好比減肥餐,又見昨夜裏的嫖/客陸續春風滿麵地離去,待人家告訴我們,老鴇起了,才去找她。

“媽媽,有客人要見你。”

她正梳妝,卻大方的讓人開門許我們進來,果然豪放。

“何事?”她坐在梳妝鏡前,隻朝我們瞟了瞟,又漫不經心地將目光放回到銅鏡裏的自己身上。“你給我輕點兒,小心媽媽我的頭發。”她身後的姑娘呐呐地應:“是,媽媽。”

我膽怯地看了眼紅茗,又去看這個叫柳芸淺的老鴇。她今日穿了身薑黃色的雲紋緞裙,雖說顏色和質地本身都是老氣橫秋,但與她眼神中天生的嫵媚擱在一處,奇妙的違和感倒顯出些別樣的味道來,反正是好看得不落俗套。不過就是稍微凶了一點,這美人……

“媽媽,昨夜裏那個摔碎了三個花瓶兒,又叫了三個姑娘的客人……”紅茗抿了抿嘴,繼續:“今兒一早,沒付賬就走了。”

“嗯?”她連疑問詞都能說得嫵媚動人……哎?看我幹嘛!“她呢?”

我麽?

“我跟他一起來的,身上沒這麽多銀子,還請媽媽多收留我幾日,待我那兄弟來了,便將拖欠的銀子還上。”我不好意思地搓著手,盡量將口氣放得輕緩,讓人聽起來真誠可信。

“嗬嗬,女的?被他賣了吧。”

怎麽都說我被賣了……我像這麽不機靈的人麽?

“我瞧你尚有幾分姿色,不如跟我去畫個押,從此在我樓裏陪酒接客,沒什麽不好。”

哪裏好了法克!

“不成!三日,給我三日,我兄弟一定會回來付賬的。”我握著拳急切道。

她盯著我,嘴角掛著可疑的笑,眼睛裏是深不可測的光:“三日之後呢?三日之後他若不回來,你就留下來接客還錢,你若是答應,我便給你這三日。”

“我……我……我能答應麽我!還錢可以,但恕不接客!大不了……大不了給你們打雜嘛,掃灑做飯梳妝算賬端茶送水,我都能幹!”我挺直了腰板,揚聲道:“媽媽,你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麽全能的下人了!”

某寨主沒機會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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