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

我有一種把事情整大條了的感覺,明明隻是十五兩銀子而已,直接問常問夏要了來,說這麽多幹什麽,不然也不會有現在這麽多事兒。先前我還在柳芸淺麵前擺出一副拿了錢就來乖乖還債的樣子,現在……哎,有點兒說不出口,要與這個本還挺喜歡她相貌的女人在十五兩銀子的問題上掐架。

“咳咳,媽媽,來接我的兄弟請你進去。”

美人老鴇衝我翻了個白眼,與身邊的情郎耳語幾句,像是吩咐他去招呼客人,爾後便跟著我一同往月季閣去了。

“柳芸淺。”

當我領著老鴇進入屋子的時候,常問夏已不是原先那個眉毛胡子頭發三位一體的彪悍模樣,雖說衣著仍是粗陋,但配上那一板一眼的嚴肅表情,整個人的確幹淨了不少。

“嗬嗬,原來是當家啊。”柳芸淺見了是她,轉頭衝我魅惑一笑,眼裏卻散射出犀利的冷光,繼而又道:“想當年,當家還是喚我芸兒的,兩年不見,竟是如此生疏見外了。”

“少跟我來這套。我問你,她是白水寨的人,你知是不知?!”常問夏指指我,開門見山地質問她。

“知又如何?原來娶了劉員外家的千金不夠,還找了個小的。”

“說什麽呢你!誰是小的?”我脫口而出,對這個平日裏不敢得罪的短暫領導大呼小叫。本姑娘的名聲啊,可不是她隨口就能敗壞的!

“好了楚盼娘,沒你的事,坐那兒吃飯去。”常問夏將我趕到一邊,對於這一點我十分不爽。老實巴交忍氣吞聲地坐到一鍋老鴨煲麵前,我夾起一隻煮爛了的鴨腿,憤憤地啃著,邊吃邊旁觀。

但見她繼續對柳芸淺道:“還真給你說對了,她就是我新娶的小妾。”

“嗬。”柳芸淺不自然地笑了笑,與我四目相對,我趕緊埋頭繼續啃鴨腿,心裏忍不住罵了句“泥妹的”。

“付錢,三日,十五兩。”

“我沒找你算讓她喂豬的賬已是仁慈,現在你還敢漫天要價?”她板著臉孔說著沒道理的話,什麽讓我喂豬的賬,她對我身上的臭味有那麽深的怨念麽?可惡!!!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何時漫天要價了?”柳芸淺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也不怕說出的話得罪了某寨主大人的麵子,人家一個臉麵掛不住難保會不會滅了她,也實在是膽兒忒大。

“柳芸淺!”常問夏逼近她,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表情陰森,一副要上演一場標準模範式S、M大戲的模樣:“我看你是忘了這夜華樓打哪兒來的了。兩年前我能放你一馬,如今照樣能毀了你,還有你的情夫!”

哈?這……這……我的腦子裏似乎出現了一些不該有的聯想,關於這個美人老鴇的過去……

“這兒本是上一位夫人住的,兩年前與男子**,被當家丟山下窯子裏去了,這是醜聞,不能亂傳。”虹姑的話在我耳畔不斷盤旋。難道說麵前這豔麗妖嬈的女子便是傳言裏因勾搭男人而被賣進窯子的上一位夫人?我突然有些同情常問夏,自己的老婆與一個小白臉勾三搭四,而這個小白臉也就一般般的帥,跟法力高深的某寨主比起來,簡直是俗到了爛泥裏,可聽她的意思,她不僅放了他們,還讓她們開了窯子,當了窯子的老板和老板娘,何其成人之美不惜傷身。我覺得柳芸淺的眼光有本質上的問題,糟糕透頂……難不成是X生活得不到滿足的緣故,以致於腦子殘得怎麽都想不開了?

“哼,你以為就憑你當初那些個銀兩所建的破窯子,若沒有我苦心經營,能有今日?”柳芸淺臉上顯出了些怒色,這種神情,在我與她接觸的十幾日裏,從沒出現過。“常寨主,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不怕你了!”

“不要一再的惹怒我。”常問夏咬著牙關,鎖著她下巴的手抬高了些,讓柳芸淺不能這般好受。

“嗬嗬,怒?”柳芸淺笑容慘淡:“你娶我,卻從不曾愛過我,我又何德何能,有惹怒你的資本?”

我聽了這話簡直是心驚肉跳。見識了這種不得了的秘密,我還能有命麽?瞧瞧常問夏,一副皺著眉頭欲言又止吃了蟲兒似的表情,原來她也會心虛。

“算了,你出去吧。”常問夏鬆了扣著對方下巴的手,都敗下陣來了,還臭著臉一副死人相地坐回飯桌邊,揮揮手趕人:“我還要吃飯,十五兩銀子待吃完了一起結。”待柳芸淺一聲不響轉身走了,她又從兜裏摸出幾撮毛,對我道:“攤手。”

我疑惑地看看那團有點兒惡心的毛,又不敢說什麽,隻得伸出手,問:“幹嘛?”

她將毛放在我的手心裏,道:“幫我把胡子眉毛粘上。”

“哦……”我將所謂的胡子和眉毛理齊,因為根部還殘留了些黏性,沾了茶水糊一糊,感覺黏度差不多了,再順著她的臉型一撮一撮往上貼,將一個白白淨淨的女人貼成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你手還挺巧。”估計她是眼睛沒處擺,隻好瞧瞧我誇誇我,也好回轉自己不怎麽明媚的心情。

“那是,你忘了我是幹什麽的了?”

“喂豬的。”

她歪著嘴笑,我想撕爛她的嘴……

不多時,樓下傳來陣陣熱烈的喝彩聲。月季閣的位置極好,窗台正對下麵的戲台子,可以將台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我道是什麽事兒,原來……

“那是誰?”常問夏探頭看了看窗外,問我。

“那個啊,那是花魁娘子呀,叫墨毓兒。看,又帶著她的箜篌出來訛錢了。”我想起這事兒就氣,不禁閑話也多了:“我告訴你當家,我被關在這兒打工,究其根本,還是因為這女人!”

常問夏朝我翻了個白眼,沒說話,像是默許我繼續講自己悲慘的遭遇,起碼在我眼裏是這樣。既然她肯聽,我便更是講得歡快:“那天啊,我和石頭一起來長見識,這個墨毓兒就是彈的這架箜篌。當時把場子裏所有男人都迷住了,連那蠢貨石頭都巴結地掏了三十兩出來捐了!我想啊,他大方就大方唄,反正是他的錢,沒想到他這一掏就把荷包給掏空了,剩了三兩銀子下來。我們錢不夠啊,就隻有交了定銀參加那個很有賺頭的酒賽。哪裏知道那酒烈把得我們倆都灌醉了不說,第二天我從……咳咳……”差點就把紅茗給暴出來了:“我起床,人家居然告訴我,石頭叫了兩個姑娘,還砸了人家的古董,一文錢沒付就逃之夭夭了……當家啊你說,我是不是被石頭坑了,被這花魁娘子坑了?”

“那妖孽的把戲,也就詐騙你們這種色/欲包天的人。”常問夏冷冷一笑,盯著樓下魅惑眾生的花魁娘子目光灼灼,一看就知道是不懷好意。

但是……

“什麽叫我們這種□□包天的人?你怎麽能把我也算進去?我根本對她沒興趣!”我貼完她最後一撮絡腮胡,囧著臉將頭偏一邊兒去。

“原來那賤/人還養了這麽一東西,好一個苦心經營。”她都不理我的怨念,自顧自地說著不大好聽的話。

“你又罵人了,還一下罵兩個。”

常問夏看看我,眯起了眼:“我就是要罵那個賤/人,光明正大。但台子上那位,她還真是個東西罷了。”

“嗯?我不懂你的意思。”我順手從老鴨煲裏扒拉出鴨脖子,折斷了就啃,邊啃邊看邊問。

“楚盼娘!你怎麽搶我鴨脖子?給我一半!”她從我手裏搶了半截鴨脖子走,便開始滿意地為我答疑解惑:“那妖孽就是個鳳首箜篌精,本來也就一樂器,死物,不知得了什麽造化,竟生出靈識,還給她煉成精怪了。不過看樣子道行淺得很,隻會些迷惑人的戲碼罷了,給柳芸淺抓來騙人錢財,也算物盡其用。”

“哦,怪不得神神秘秘的,都不見她接客。”

“哼,手上都有這麽個物件了,還硬往你身上摳那十五兩,那個賤/人什麽時候成了守財奴了。對了,楚盼娘,你說……”她湊到我耳邊,說悄悄話,神秘得好似地下/黨接頭:“我把這隻箜篌精抓走怎麽樣?”

“哈?”我看著她略帶玩味的假笑,分明是匪性又犯了。“你抓那麽多女人幹什麽,養寨子裏讓你的兄弟們饞麽?哎!你該不會是又看上人家小妖精的相貌了吧!”

“你吃個什麽醋。我把那賤/人的搖錢樹抓走,那賤/人不得氣死?”

“汗,誰吃醋了。自……自作多情。”我看向別處,心裏怪怪的。

“嗬嗬,楚盼娘……”她叫了我的名字,也不往下說,嘲笑我似的,無聊透頂。不過,真的要抓那個迷惑人心的花魁娘子?寨子裏一大群男人,不會亂麽?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相信我到現在還沒想好主線是什麽嗎?其實本文的主線就是感情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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