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形

到了吃飯的時辰,張鈴兒按照慣例地回自己屋吃飯,劉卿顏按照慣例去陪常問夏吃飯,隻我沒有慣例,也不知要上哪兒解決,正打算著與小伍她們一塊兒到廚房去吃大鍋飯,梅花卻來了。

“當家叫你過去吃飯。”梅花一臉平靜地對我說,不見一點喜怒哀樂。

“什麽?叫我去?”我揚起眉毛,瞪著眼睛,不明白她們小兩口吃飯叫我去幹什麽。規矩還要不要了?我隻是個梳頭娘啊!

“你午飯不是與當家一起的麽?有什麽可怕的?”梅花犀利地打斷我糾結的想法。也對,我跟常問夏吃飯心裏都不別扭,多一個軟妹子又能怎麽樣?但是……誰說我剛才是怕了!

我昂首挺胸哼著小曲兒往飯廳去,隻等著下一頓大餐。跟著常問夏,再如何也能有肉吃。

我到的時候,見的是那二人相對而坐,劉卿顏在等我來,沒動碗筷,常問夏理所當然地自顧自先吃,見我來了隻斜了斜眼,示意我坐她的左邊,劉卿顏的右邊。難道叫我一起來吃飯的是劉卿顏?

我坐下,中午那個大媽來幫我添飯,滿滿一碗,我看著就吃不下,可再看看大媽圓潤卻易怒的臉,又不得不吃下去。

劉卿顏見我來了,笑了笑,開始默默地動筷。我了解,她是大家閨秀,食不言寢不語,員外府對女人的規矩,奴仆不算。我再看向常問夏,這貨安安靜靜不幸得很,吃飯的時候連個嘮嗑的都沒有,得多無聊。

“看什麽看。”常問夏輕啐一聲,翻個白眼繼續吃飯。之後,整個飯桌被調到了靜音模式一般,這……本姑娘好不習慣。難道她們每天晚飯時間就是這麽過去的?怎麽能一點話題也沒有。

劉卿顏吃完了飯,將餐具擺回桌麵上。她吃的不多,大多是清淡的,夾的都是自己麵前那幾盤,常問夏那頭的菜一丁點兒都沒碰過。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她留下這樣一句話,也不顧常問夏點沒點頭同不同意,就飄然離去。由此我斷定請我來吃飯的是常問夏,因為劉卿顏待我不像自己請的客人,多一點的寒暄也沒有。

她一走,氣氛竟瞬間輕鬆了不少,對於這點我也覺得奇怪。與她們倆分別相處,無論如何我都能得心應手自然相處,可是這倆人碰在一塊兒,我竟然連怎麽說話都不會了……

“你怎麽就叫我來吃飯呢?”我問常問夏。

她一邊用筷子戳一條小魚,一邊也開了腔:“一會兒我要給你看個東西,才叫你來順便用個晚飯。”

“順便?我怎麽覺得你是吃晚飯太悶才找我來?可惜我也沒辦法,你們倆都太僵了。”我自作聰明地與她耍貧嘴,她也不反駁,或許就是給我說對了。

“不過話說,你要給我看什麽?”我又問。

她吃掉了最後一口米飯,細細嚼碎咽下,才告訴我:“去看那隻箜篌精。若我所料不差,再一個時辰,她就能幻化成人形了。”

“是麽。”我可料不到看妖精這事兒她會叫上我,這會兒聽她一說,頗感受寵若驚。“那她打我怎麽辦?”我想這或許是某種變向的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知好歹的我。

她將筷子一擱,抬眼對我義正言辭:“打兩下會死麽?”

飯後,她領我去了那個山穀。先撤了原先的傳送陣,又造了個新的,通向的是我現在的房間。口訣依舊是“當家仙福永享壽與天齊”,我覺得這口訣的指標她該是達到了的,卻還是執意用它,一定隻是想看看我念這句話時捧天捧地的慫樣吧!

山穀依舊明亮,常問夏告訴我,這裏沒有黑夜,沒有寒霜,沒有雨水,沒有春夏秋冬,植物靠靈氣生長與繁衍,堪稱人間淨土。當初也是因了這片常人無法到達的山穀,她才打定主意在這裏修煉,順便當了個匪首,以保證不會過於寒酸的衣食住行。

“還有半個時辰,你來給我梳頭,要最好看的那個。”她席地而坐,不知壓折了多少花花草草。我去小茅屋拿了工具來,再端個長腿兒小板凳坐她身後,給她上油梳頭,最好看的那個,就是我給她設計的頭一個發型,配她那身漂亮的蝴蝶袍子。

“外頭天都暗了,不過多久就該睡了,幹嘛還要梳頭?”我問她。

她看看天,沒有太陽,沒有雲朵,隻有彩色的煙霞,不知能還看出些別的什麽來。

“嗬嗬,我隻是要這個味道和感覺罷了。”哪個味道?哪個感覺?我不得而知,她也不多解釋。

我梳理著她愈發黑亮的發絲,她拿出了她神秘的儲物袋,念了兩句怪裏怪氣的訣,便變出一架箜篌來,矗立在前一丈處。不用問我也知道,它就是墨毓兒,夜華樓的花魁娘子。

這箜篌我是頭一回見,龍身鳳形,連翻窈窕,有七十二弦,巨大且華麗,顯然,與墨毓兒表演時候用的那架十四弦鳳首箜篌完全不同。箜篌彈箜篌……怎麽感覺怪怪的?

“她今夜當真會現身?”

常問夏點點頭:“就算這箜篌精沉得住氣,我也會把她揪出來。”

梳完了頭,我將東西收拾好,便坐在常問夏旁邊無聊地等麵前的樂器變成一個美少女。等得我眼皮兒都耷拉下來了,終於,箜篌有了動靜。

它的琴弦逐一泛起金光,琴頸上隱有龍鳳的虛影纏繞,待七十二根琴弦全數亮起,猛然間金光大盛,箜篌幻化成人形,一個嬌麗女子,正是墨毓兒。

“你們是誰?”她麵無表情,目光在我與常問夏之間遊走,充滿防備。最終,她將視線停留在常問夏身上,沉下聲音,問:“你抓我作甚?”

“告訴本寨主,你與柳芸淺有何淵源,為何幫她詐人錢財?”常問夏十分霸氣的無視了她的問題,說起話來倒像是個正氣凜然的清官兒,若沒有那句‘本寨主’。

墨毓兒皺著眉頭盯著常問夏,四目交接盡是較量的光,不多時,她鬆口了:“妾身乃柳芸淺機緣巧合之下於市集所得,修行淺薄偶能化形,平日裏尚且不能自保。一日柳芸淺見妾身化人,卻未有驚色,並應承護我原形,隻需用媚術替她招攬生意便可。”她抿了抿唇,總結性發言:“妾身與她的淵源,僅此而已。”

嗬,說白了就是一場交易。

“既如此,本寨主護你周全,助你化形,如何?”常問夏笑了,我左思右想才明白,她該是笑墨毓兒與柳芸淺之間純粹的利益關係,沒有一次感情夾在其中,分解起來何其簡單容易。

“你要什麽?”墨毓兒直白地問,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據我對常問夏的了解,她會狗血地說‘我要你’。

“我要你。”果然……不過還有後話:“我要你做我副手,替我攻城略地打山頭。”

“這……”墨毓兒愣住了,我猜她是奇怪麵前這個修行高深的家夥要這麽多山頭幹嘛,其實這也一直是我好奇的問題,關於常問夏歪瓜裂棗的野心。

常問夏也不逼迫催促,倒是解釋起了緣由:“千裏之外有座不歸山,眾多天材地寶生長其間。本來此山險要,無人靠近也便罷了,可近兩年那山上駐紮了個山鷹寨,大量奇珍被凡人誤食無法發揮其功效,或是未到成熟之時便被采摘,實乃暴殄天物。故此本寨主才要討伐山鷹寨,奪他們山頭。但山鷹寨山勢險峻易守難攻,匪賊又極是彪悍,本寨主深知,憑我白水寨的實力,要打下來,險阻重重,必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而本寨主又不好隨意出這趟遠門,唯恐勁敵乘虛而入。”她眯著眼睛打量墨毓兒,繼續道:“但你,可以帶領他們奪取山鷹寨。”

“妾身?妾身區區物化精怪,又如何有本事與一群蠻夫抗衡?”墨毓兒有些猶豫。

“你隻需將那群蠻夫看作夜華樓的客人,控製他們又有何難?至於如何打下山頭,自有我寨中兄弟去做。”常問夏攤開右手手掌,但見靈光一閃,一粒丹藥出現在她的掌心裏。她道:“服下這丹藥,可保你七七四十九日之內維持人形,你須在此期間奪下不歸山。不歸山上有棵化形草,待你功成,本寨主便將那化形草找來,賜予你可好?”

墨毓兒聽這話,總是無甚波瀾的眼眸儼然亮了一亮。

“一言為定。此後妾身,聽憑寨主差遣。”

原諒我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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